“蕭蕭,這個故事你無論如何得給我講講?!鄙蛳嘁牡?,“咱倆秉燭夜談,把不開心的事統(tǒng)統(tǒng)倒出來!”
這次凌蕭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口拒絕,正好被紀麟的信勾起過往,他心中煩亂,想說又無處訴,倒不如把這些事跟他講一講,也算一解心頭煩憂。
想著,他把他們與阿賀的故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故事有些長,沈相夷卻聽得入神。到得最后,他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這兩個朋友都是所愛非人,尤其是賀瑜,大好的年華,唉,真是可惜!”
“你這是什么意思?”凌蕭道,“你是說,賀姑娘的心上人并非紀兄?”
“當然,這還用想?”沈相夷嗤之以鼻,“要是你真心愛一個人,會忍心把自己糟蹋得慘不忍睹,專門去刺他的心嗎?”
“你......”凌蕭擰緊了眉心,“那她......”
“哎呀,這還不簡單嗎?”沈相夷道,“賀瑜是自殺的,之所以把自己的死相弄得這么慘烈,就是為了刺激紀麟。她想讓紀麟沖冠一怒為紅顏,卻又怕他不夠愛自己,所以才把自己弄得越慘越好。如此一來,他哪怕本著同情之心也會為自己出頭。可惜呀,她不知道自己在紀麟心中的位置。她這一死,別說怒發(fā)沖冠了,差點要了紀麟半條命去,更別提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唉,真是想想就覺得可憐?!?p> “而能讓她這么一個妙齡少女下定決心,以這樣殘忍的方式虐殺自己的也沒有別的可能,除非‘愛恨情仇’四字。你再想想那個店小二跟你說過的話——那個叫什么八萬的——他說賀瑜不無辜,也不需要你可憐。他說她是個堅強勇敢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忠于的是什么。這些話的意思還不明顯嗎?她心里一直裝著另一個人,為了這個人她什么都肯做,甚至委身于人,甚至去死!”
荒唐,不解......凌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痛苦地閉上了雙目。
“這......”見狀,沈相夷有些不忍,“蕭蕭啊,我是不是說得太殘忍了?”
“不是,”凌蕭道,面色有些蒼白,“事實本就殘忍,不是被你說成的?!?p>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是......”沈相夷欲言又止。
“不必再說了,我明白?!绷枋挼?,“其實此事我畢竟只是旁觀,真正痛心的是紀兄。我只是感嘆世道多艱而已,可他......”
“唉,是啊,世道多艱?!鄙蛳嘁淖剿磉叄謸ё∷募?,“真沒想到你這一路遇到這么多事,先前看你心事重重還覺得你這個孩子心思重??涩F(xiàn)在看來,經(jīng)歷了這等慘事,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平復心情了......”
話音落下,二人皆靜默了一會兒。
忽然一陣夜風吹來,窗扉晃了幾晃。沈相夷輕輕打了個戰(zhàn),起身把窗頁合了,回身道:“高處不勝寒啊,說得真是不錯。咱們走了這些時日,日日上坡,不知道腳下的地面比虞州高了多少。白日里尚覺不出來,可這夜風卻真是涼了好些?!?p> 凌蕭抬眼看了看他,隨手取過衣架上的外衣遞到他身前:“天氣也晚了,已經(jīng)進了八月,本就沒那么熱了?!?p> “是嗎,都八月了?”沈相夷把他的外衣披到肩上,又縮到他身邊坐下,有些不敢相信,“八月......也就是說,我在這個世上都活了快一個月了。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暗殺,還天天沒心沒肺開心得要命,我的天,蕭蕭,這也太幸福了吧?”
聞言,凌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嗐,你看,我又在胡言亂語了?!鄙蛳嘁墓恍?,“不過說起來,有蕭蕭的日子真是過得格外快些。那便這樣吧,我決定了,以后咱們就一生一世一起走,有床一起睡,有福一起享,怎么樣?”
說著,他作勢就要往床上歪倒,卻被凌蕭一把抓住了。
“哎喲,別這么翻臉不認人嘛!”沈相夷耍起了賴皮,“咱們都同床共枕多長時間了,做什么還扭扭捏捏的。你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就乖乖從了我吧,??!”
“別鬧?!绷枋挸谅暤?。
“我沒鬧!”沈相夷道,“人家怕黑怕鬼又怕孤單,就是想找個伴兒陪著自己嘛!你又不讓我找姑娘,那我能怎么辦,只有找你了。哎喲蕭蕭,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呀,你可要對我負責啊!”
“好?!绷枋挼馈?p> “???”沈相夷張大了眼。
“不過你先起來。”凌蕭道。
“哎喲,”沈相夷又哭喪起一張臉,“都說好了為什么還要起來?你不會還要趕我走吧?蕭蕭,都這么晚了,你忍心嗎?”
凌蕭有些無奈:“我有話要問你?!?p> “???”沈相夷終于直起了身子,“有話要問我?什么話?”
“你先坐好。”凌蕭指了指床沿,然后回身從一旁的桌案上取過一幅手帕。手帕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著什么。
“這是什么?”沈相夷依言坐好后,好奇地盯著帕子。
凌蕭將帕子打開,只見里面是一顆腌梅子,一塊山楂糕。
“方才見你在席間愛吃,就拿了兩塊回來?!彼麑ι蛳嘁牡?,“嘗嘗?!?p> “啊?”沈相夷一臉感動,卻又一臉為難,“可我今晚吃了好多,一點都不餓呀?!?p> “沒事,吃一點就好,”凌蕭道,“然后告訴我是什么味道?!?p> “告訴你什么味道?”沈相夷有些納悶,“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嗎?”
說著,他拿起腌梅子,咬了一口,道:“酸酸的,很好吃?!?p> 凌蕭又把山楂糕推到他面前,他拿起來嘗了一點,立刻皺起了一張臉:“這是甜的,我不愛吃甜?!?p> 凌蕭無奈地笑了。
“怎么了?”沈相夷不明所以。
“所以,你之前是吃不出味道的,是嗎?”凌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