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蕭不禁失笑。
紀麟一聽登時火大,咬著不利索的舌頭,又問了一遍:“什......什么仇?”
少年這才聽懂了他的問話,了然地“哦”了一聲,道:“你是問這個啊......”說著,他一臉不懷好意地湊到紀麟身前,然后白了他一眼,道,“我干嗎告訴你?”
“你......”
紀麟還想說什么,凌蕭卻打斷他道:“好了,前塵舊事,等明早將這些強盜處理了再說吧。今夜疲累,你又中了迷藥,先休息一會兒,緩一緩。”
紀麟便嘆了口氣,不說話了。凌蕭將他扶到床上躺下,自己也在窗邊榻上坐下,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少年見他們一番動作后紛紛歇了下來,心中倒有些不耐起來。
他強撐了一會兒,還是小步湊到凌蕭身前,道:“喂,你還沒告訴我,明日要把這些土匪扭送到何處?”
凌蕭掀開眼睫看了他一眼,道:“自是妥當?shù)娜ヌ帯!?p> “妥當?shù)娜ヌ帲俊鄙倌険P了揚眉,“你是說鄰鎮(zhèn)嗎?我告訴你,沒用的!我早就去茱萸鎮(zhèn)求救過,那兒的人根本不理我,里正還把我打了出來,說我是瘋子!”
“不是茱萸鎮(zhèn)?!绷枋挼?。
“不是茱萸鎮(zhèn)?”少年越發(fā)驚訝,“難道你還要把他們扭送進京不成?這林子可大得很!咱們就三個人,他們路上很容易就跑脫了,到時候再發(fā)動別的土匪報復(fù),咱們逃都沒處逃!”
凌蕭輕輕嘆了口氣,道:“此處向北不到二十里有一處駐軍,你可聽說過?”
“駐軍?”少年驚地張大了嘴,“你要去找駐軍?那些兵老爺脾氣都差得很,他們怎么會理你?你小心挨他們的教訓(xùn)!”
“咯......咯咯咯......敢!”紀麟忽然大喝一聲,把那少年嚇了一跳。
“什么?”他驚道。
凌蕭看了看紀麟,又看了他一眼,道:“你聽見了,我朋友說了,他們不敢?!?p> “不敢?!他們有什么不敢?他們常常仗勢欺民的!你們......”話說了一半,少年忽然住了嘴,在凌蕭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眼神有些吃不準起來。
凌蕭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閉上雙目繼續(xù)養(yǎng)神。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將眼皮撩開一條縫一看,就見那少年起身出了門。不一會兒,他又折返回來,手中握著一捧葉子。
“把這個碾碎,放在他鼻子下面,就能解他的迷藥了?!鄙倌甑?,將葉子遞到凌蕭面前。
凌蕭聞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睜開雙眼問道:“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少年道,“反正我管它叫噴嚏草。中了迷香的人聞了這個,打上幾個噴嚏,藥力自然就解了?!?p> 說完,他見凌蕭不動,自己上手將嫩葉碾碎,又搓成兩個圓球,放在紀麟的鼻下。紀麟原本昏昏沉沉的,聞了這個味道,卻不適地蠕動起來。
不一會兒,他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少年在他爆發(fā)的前一瞬將圓球移開,在他平息以后又將圓球放到他的鼻下。如此重復(fù)幾次,紀麟眼見著清明起來,最后完全清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一面搓著鼻子,一面驚嘆道:“什么東西,這么神奇!我這會兒頭也不暈了,身上也不乏了,那股惡心勁兒也沒了!”
少年不無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的圓球,道:“噴嚏草。專治四肢癱軟肌無力,或是你這種沒用的廢物點心公子哥兒!”
“誒,你!”紀麟虎目一張。
“好了,”凌蕭道,“紀兄你既然醒了,天色也已漸亮。如此,還請二位在此處看著這些匪徒,我去一趟駐軍軍營,最多兩個時辰便可回來?!?p> “你還真......”
少年剛要說話,卻被紀麟搶了先。
“好。那凌兄你路上小心,我如今恢復(fù)了,在此處看守,凌兄不必擔心。”
“嗯?!绷枋拺?yīng)了一聲,不再廢話,出門下樓去了。
少年一路追到窗邊,見他從馬廄中將馬牽出,飛身上馬,遙遙遠去,才回過神來,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道:“喂!你小心點??!這片林子里走獸很多的......”
凌蕭對他的喊話充耳不聞,揚鞭策馬,不過須臾功夫,就漸漸縮成了視線盡頭的一個墨點。
一個半時辰后,一隊騎兵穿花拂葉,踏著整齊的步伐向著槐鎮(zhèn)而來。
此時已是卯正,迎著初升的朝陽,駐軍參將葉榮望著槐鎮(zhèn)空無一人的街巷,搖頭咂舌道:“起先聽世子說起,我還不信。現(xiàn)在看來,竟真有這般奇事!巍巍皇城,天子腳下,距京師不過百里,竟然有人如此狂悖作亂,真是膽大包天!”
這葉榮原是他們凌家軍中的一員,在他外祖手下一向頗為得力。上次江索大戰(zhàn)退下來后,他便被調(diào)到了京師附近的駐軍任參將。這幾年宿衛(wèi)軍處理京城大小雜事,也與他們有過幾次交集。再加上年節(jié)拜訪,一來二去,兩方倒是混得熟了。
聽他感嘆,凌蕭也道:“的確,若不是親身經(jīng)歷,誰會想到,就在京城近郊竟有匪徒團伙作案,接連一年都未被發(fā)覺?!?p> “哎呀,這說來也是屬下失職??!”葉榮嘆道,“我們離此處這么近,竟然毫無察覺,真是慚愧,慚愧??!”
“罷了,如今不是追責的時候?!绷枋挼溃胺送竭€被羈押在客棧里,由紀公子看守著。還是早些將他們交到駐軍手中,我們才能放心。”
“好,好!”葉榮連聲答應(yīng),“世子放心,這件事世子既托付給我,屬下定然盡心盡力。不但將這群匪類處理干凈,槐鎮(zhèn)的事我也會進一步跟進,必不辜負世子所托?!?p> “如此甚好?!绷枋捨⑽㈩h首。
到達客棧前頭,幾人翻身下馬。
紀麟在樓上就聽到他們的聲音,遠遠地從窗戶里探出頭來跟他們打了招呼。
“凌兄回來得倒是快呀!”紀麟道,“那幾個土匪老實得很,有幾個蹦跶的被我補了幾腳,如今正蔫著呢!”
說著,幾人上得樓去。凌蕭一進門,就見紀麟手抱長劍,正站在屋子中央等著他們。十余名匪徒傷重的傷重,昏迷的昏迷,有幾個尚有些意識的,也瞇縫著眼裝死。
他四下一看,沒了那少年的身影,不由疑道:“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