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訣別
“安安,我求求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耳邊是男人絕望的哭泣聲,仿佛是受了重傷的猛獸發(fā)出的嘶吼聲。
“安安,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
是誰在她的耳邊呼喚?哭得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
渾身很輕,輕飄飄的,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席卷全身,腳不著地的不安全感使得裴安安被迫睜開了眼睛。
一下子進入她的視線的是,顧延宸跪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具女人的尸體在哭泣。
發(fā)生什么事了?顧延宸在抱著誰哭?
裴安安走到他的身邊,輕聲喊他:“顧延宸,你怎么了?”
顧延宸根本沒有理會她,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裴安安惱了,顧延宸到底在為誰哭?
她視線上移,想到看清他懷里女人的臉。
待看清后,震驚地后退了兩步。
那張臉,竟然是她!
可是,怎么會是她?她怎么又死了?
裴安安眼前一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安,對不起,你醒來好不好?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的。安安、安安......”
不,不對,她不是又死了。
這仍是她上一世死后發(fā)生的事!
顧延宸身上穿的是病服,他的腹部血跡未干,雙手的鮮血被他抹在病服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著裴安安的臉放進懷里。
她剛剛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沒有注意到顧延宸身前的衣服幾乎全是血,洇濕一大片,衣角處還時不時地滴下一粒血。
瘋了,他是瘋了嗎?
大出血都不知道要處理的嗎?
這里不是醫(yī)院嗎?醫(yī)生呢?護士呢?為什么沒有人給他止血?
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血盡而亡了!
“來人??!救命啊!有沒有人?”裴安安驚醒過來,沖著門口叫人。
可惜,她沒能叫來一個人。
她跑到顧延宸身邊,看著沉浸在悲傷中的他,試圖喚醒他:“顧延宸!顧延宸!我沒有死!我真的沒死!你去處理傷口,好不好?”
顧延宸完全沒有聽到,只是呆呆地抱著死去的裴安安。
當聽到最愛的人的死訊時,人的第一反應是抗拒。
他現在就處在這一個階段,不信、抗拒懷里的人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
他覺得安安只是在和他鬧脾氣,就和平時一樣,鬧鬧小脾氣是常事。
所以,他只要耐心點,多多哄著她,她一會原諒他,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他什么也不求,只求她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一眼,就好。
“安安,只要你睜眼,我什么都聽你的。離婚也好,鬧緋聞也好,全都隨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還不好?”
“安安,你不能就這么走了,你怎么能忘了我呢?我是你的宸哥哥啊,你小時候最愛黏在我的身后,怎么長大了就討厭我了呢?”
“討厭我也沒關系,離開我也沒關系,但是你要醒來,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裴安安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緊了,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好痛,怎么這么痛?
明明她沒有死,怎么比死了還要痛?
顧延宸,別說了。
求你,別再說了。
“哐當---”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地推開。
走進來四五個人,最前面的是位氣場強大的中年婦女,她雖至中年,但保養(yǎng)得極好,看上去很年輕,渾身又比年輕的小姑娘多了一份沉淀下來的沉穩(wěn)氣質,眉目間盡顯貴婦的威儀。
她眼神看向渾身是血的顧延宸,眉間一緊,眼睛里的心疼盡顯:“宸兒,你這是怎么了?”
顧延宸一動不動,雙目無神地抱著裴安安,口中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
婦人眼神落到裴安安身上,心疼一閃而逝,緊接著眼底的冰冷之意泛起,吩咐身邊人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少爺拉開!”
“是?!焙谝氯藗兇鸬?。
他們一擁上前,想要去拉開顧延宸和裴安安。
顧延宸臉色瞬間一變,眼神淬滿了冷意,掃向黑衣人:“滾開!不準碰我的安安!”
黑衣人們腳步一頓,無措地看向婦人。
婦人硬了硬心腸,喊道:“快把他們拉開!”
“不,不要!媽!不要!放開我的安安!”
顧延宸奮力反抗,一時之間,雙方竟僵持不下。
“你們是沒吃飯嗎?四個人都拉不開?”婦人冷聲道。
黑衣人們不再顧忌,下手也重了一些。
“不!不要!媽!她可是安安!是你看著長大的安安!是你最好的閨蜜的女兒!”顧延宸慌忙叫道,他現在只能一只手緊緊拉著裴安安,他就要拉不住她了!
“她是裴安安不錯,但你才是我的兒子!”
婦女狠了狠心,動手上前硬生生地將顧延宸的手指頭一根根地掰開!
“不!”顧延宸紅著眼眶,乞求道:“媽!不要!求求你!不要!”
最后一根手指也脫離了她的手,裴安安的手重重地無力垂下。
“把裴安安推走?!眿D女看了一眼裴安安,撇開臉,開口道。
“媽!你要把安安怎么樣?”顧延宸慌亂地大叫。
“焚化。”
“不!不要!安安沒有死!媽!求求你!不要!”顧延宸瘋了似的掙扎起來,猶如困獸之斗。
“宸兒,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不就是一個裴安安,竟然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婦女心中大痛,她的兒子怎么變成了這樣?
“媽,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把安安還給我!求你,把我的安安還給我!”
都到這個時候了,宸兒竟然還一心想著裴安安?婦人心中一怒,上前狠狠扇了自己心愛的兒子一巴掌,“啪”地一聲將她兒子整張臉都打偏了,“顧延宸,裴安安已經死了!可是,你還活著!你給我振作起來!聽到沒有?”
那一巴掌仿佛打掉了顧延宸渾身的力氣,他渾身一軟,如同一灘爛泥癱在地上,雙眼死死盯著那張正在被推走的病床。
上面,躺著的是他的安安。
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安安被推走。
他使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右手,指著裴安安離開的門口,絕望開口道:“媽,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