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鐵門再一次打開。
張文若睜開雙眼,頗為驚訝地看著那臉色蒼白的風(fēng)長寧,厚重的黑眼圈加上那布滿血絲的雙瞳,足夠說明他的疲憊。他隨手丟進(jìn)來一位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什么話也沒說,原地坐了下去,背靠著墻,努力睜著那早想合上的雙眼。
“人……給你抓來了。”
那個人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也許是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風(fēng)長寧還不忘用布堵住了他的嘴。只見那個人在看到張文若的一瞬間,兩眼瞪大,雙瞳緊縮,隱隱中流露出一絲絕望。
“你還真有些手段,居然就這般把人抓來了,如果我沒看錯,他應(yīng)該是一位天道境三重的高手,你如何做到的?”
風(fēng)長寧嘴角微揚(yáng),有氣無力的回答道:“是人就總有弱點(diǎn),他們一直很謹(jǐn)慎,那日被我截胡后就躲在安州城內(nèi),也怪這孫子太過嗜酒,我的探子發(fā)現(xiàn)他行蹤后,我就親自帶人蹲了好久天,這才逮到他又獨(dú)自出來喝花酒,直接就給他綁來了。所以……你答應(yīng)給我的東西呢?!?p> 張文若笑了笑,隨即開口道:“不急,我先審問一下他,可否?”
“你隨意!我就在這兒等著!”
“怎么?怕我跑了?”
“那可不!反正今天我?guī)Я硕桓呤诌^來,你要敢耍我,出不了這個門兒?!?p> 張文若輕聲一笑,不再理會他。蹲下身來看著那被抓來的男子,拿出袖中的匕首,貼在他的側(cè)臉?!澳銘?yīng)該知道我叫張文若,也肯定知道我的身份,可惜這里不是巡查司大牢,不然我也有耐心慢慢審你?!?p> 話音一落,他陰冷的笑了兩聲,拿起匕首就開始往黑衣人的手臂上劃,鋒利的刀刃劃破衣物,直接挑開了其手腕處的經(jīng)脈。
這黑衣人倒也是個硬骨頭,就這樣活生生被人挑了手筋楞是一聲未吭。張文若面無表情,眼神卻是很專注,換了一只手又開始下刀。
“你身上的殺氣很重,應(yīng)該殺過不少人,落我手上也算你的報應(yīng)。當(dāng)然,肉體的折磨對修行者而言算不得什么,畢竟修行修行,修的就是心嘛,所以呢……我先挑了你的四肢,你要怕疼就說一聲,我可以停手。”
說完,張文若又低下頭,開始朝他的雙腳下刀,整個過程干凈利落,看起來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一旁的風(fēng)長寧此刻睡意全無,眉頭緊皺,沒有開口打擾他。
黑衣人的臉色開始蒼白,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吭出聲來,但依舊沒有任何想要開口的跡象。只是那雙眼之中除了仇恨又多了些許無奈。
“別這么看我,敢來殺我就該想到這樣的下場,當(dāng)然你若現(xiàn)在痛快的說了,也能討個痛快的死。我問你,你們是什么人?”
黑衣人咬了咬牙,依舊惡狠狠地瞪著他,一語不發(fā)。
見狀,張文若沉默著,隨即伸出左手,目光深邃的盯著小指和無名指的殘缺處,愣了半晌才開口。“我左手?jǐn)嗳サ膬蓚€指頭,被人切了二十三刀才切完,那時候我才六歲,也如你今日這般任人宰割,可當(dāng)時我不似你,也并不知道他想要的東西在哪兒,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刀一刀切掉我的手指,但你今日卻有得選?!?p> 這下,那黑衣人冷哼一聲,吐出嘴里的布?!吧偎锏膹U話,有種你今天把老子千刀萬剮了!我要哼唧一聲都是狗娘養(yǎng)的!”
張文若皺了皺眉,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惋惜之意?!澳阄疫@等實力的修行者,斷去手腳筋,只要好生將養(yǎng)個五六年,總能長回來,但要是缺了個什么部位,那就只能一輩子同我一樣做個殘廢了!你確定不開口了?”
“要?dú)⒕蜌ⅲ∧ツミ筮蟾鷤€娘們兒一樣!”
話音剛落,張文若若有所思,猶疑片刻后頗為贊許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隨后把匕首收了起來?!笆菞l漢子,我就不羞辱你了。”
在他心里,一個有骨氣的人是值得欽佩的,雖然立場不同,但那份氣概不容玷污。當(dāng)了這么多年巡查令,形形色色的犯人也見過不少,什么樣的人是軟骨頭其實很容易就能分辨。而眼前這個黑衣人,絕不是個輕易就能開口的主兒。
要是在當(dāng)初,他才不會有這個想法,為了一個目的,就算把此人千刀萬剮也是有這個狠心的,但自從認(rèn)識清瑤后,他內(nèi)心深處的某些東西就變了,看待事物也總能發(fā)現(xiàn)其中美好的一面,所以看到此人就算死也不愿出賣身后之人,難免動容,甚至心生欽佩。
終是不打算繼續(xù)折磨此人。索性他蹲下身體抓起黑衣人胸口的衣物,把人給提了起來,心下做了一個決定。
此時他側(cè)過臉看了風(fēng)長寧一眼?!敖酉聛砦乙龅氖聝海氵€是回避一下的好,不然你受不住的?!?p> “不必,你只管做你的,多殘忍的刑法我沒見過?”風(fēng)長寧不以為然地?fù)u了搖頭,也沒有回避的意思。
聞言,張文若無奈地?fù)u了搖頭,也不再理會。隨即輕輕的閉上了雙眼,突然,一陣強(qiáng)大的靈力自他體內(nèi)迸發(fā)出來,暗淡的紅色光芒覆蓋了全身,好似一團(tuán)火源,頃刻間照亮了這個陰暗的房間。
黑衣人和風(fēng)長寧都感受到了他體內(nèi)那磅礴的靈力,厚重而壓抑,仿若置身于密閉的空間,叫人喘不過氣來。
突然,張文若睜開雙眸,雙瞳化作赤紅,散發(fā)出無比妖異的紅光,如一頭遠(yuǎn)古兇獸,于長夜之間盯上獵物那般專注,雙眸之間流轉(zhuǎn)起一絲特殊的魔力,仿若只需一眼,便能讓人心神蕩漾,勾走魂魄。
世間瞳生異色者,若非得道之人便是天生異相的神人,或者妖族。但很顯然,這幾者都不是,風(fēng)長寧雖不明白但也不會去問,這種事說不好問了就是一個死,但他心里確實有些后悔起來,早知道還是該回避一下,且不說知道了張文若的秘密是否對自己有好處,就眼下那危險的氣息就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告訴我你的名字和來歷?!睆埼娜襞c黑衣人四目相對,直接開口聞訊。
那黑衣人突然身軀一震,眼神越發(fā)空洞迷離,好似一具失了神魂的行尸走肉?!疤评?,蜀中唐家?!?p> “蜀中的那個唐家???他們?yōu)楹我獨(dú)⑽??”張文若有些驚訝,畢竟自己和那個神秘的家族可算是八竿子打不著,更別說得罪他們。
“不……不是……唐家派我來的。”黑衣人的神情越發(fā)的難受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按理說此時他中了張文若的術(shù),已經(jīng)沒有自主意識,這樣的神色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失了自我的人臉上。
張文若也察覺到些許異常,以往對別人用這招時可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那些人一般中術(shù)之后便如傀儡一般聽話,可眼下此人竟隱隱有些不受控,這讓他無比的疑惑。
“告訴我!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的神情越發(fā)痛苦,掙扎著想要說什么,卻就是說不出口,沒多久便齜牙咧嘴的陷入了一個癲狂的狀態(tài),直至七竅流血,面目猙獰,最后徹底的癱軟在地,完全沒了神智。
張文若咬了咬牙,氣急敗壞地一拳錘在地上。“媽了個巴子的!這人腦中有禁制,一但他想要說出某些東西時便會被禁制轟殺神魂,徹底成為一個癡呆!”
一旁的風(fēng)長寧眉頭緊蹙,愣了片刻后說道:“這可就怨不了我了,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把東西給我了?”
聞言,張文若眉頭一挑,眼中流露出一抹兇狠之色,但他沒有動手,只是楞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風(fēng)長寧片刻,隨即手心出現(xiàn)了一把匕首,直接一揮抹斷了地上黑衣人的脖子。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此言一出,風(fēng)長寧并不意外,雖然眼神之中難掩恐懼,但依舊做出一副平靜的狀態(tài)。
“我知道,你不是個愛惜名聲的主兒,所以也想過你會事后反悔,于是早在那日我出去時便加強(qiáng)了此地的防衛(wèi),還叫人把整個天樞死牢都裝滿了火藥,只要我捏碎掌心的靈石,今天這兒的所有人為你陪葬。”說著風(fēng)長寧舉起手來,把掌心的靈石朝他晃了晃。
“你應(yīng)該見識過我的手段,叫你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不是什么難事兒。”
“我知道,那是幻術(shù)嘛,可我有把握在你動這個念頭前捏碎手中靈石,你敢賭嗎?”風(fēng)長寧皺了皺眉頭,因為此言一出他沒有在張文若身上看到任何他所期待的反應(yīng)。
那個男人就好似一潭死水,平靜地看著自己,好似這些威脅對他而言真的沒有任何作用。
突然,張文若消失在了原地,瞬息之間猶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了風(fēng)長寧的身前,緊緊的捏住他握著靈石的手。
張文若從容的聲音在其耳邊響起:“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實話告訴你,就算你這手捏下去,今日死的人中也不會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