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半月之考
“殿下何須為姓白的張羅那些!”宗緒不以為然道,“他無極門能為殿下所用乃三生修來的福氣。若有二心,可別怪末將手中刀劍無眼!”
“這種話休要再說!本宮不是提醒過你,白修羅此人深不可測,他的能耐……哼,早晚你會見識到!”想想不放心,對他下了死令,“即日起,不準你再接近白修羅,免得給本宮惹麻煩!”
無極門,上官雅第一次聽說這個組織,是在十七年前。那時他剛滿二十歲,還是個普通的皇子。
父皇鐘愛淑貴妃,很早以前就違逆祖制不顧朝臣反對,封了她的兒子上官沛做太子。
母后為此整日以淚洗面,郁郁寡歡。
后來,他的舅公,也就是母后的親舅舅,請來了一伙兒江湖人士,說是可以助他奪下太子之位。
誰能想到,沒過幾年,上官沛就被查出結(jié)黨營私,貪污受賄,禍亂宮闈……種種罪行,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父皇一氣之下,將他關進太廟,結(jié)果三天后竟上吊死了。
消息傳來,淑貴妃服毒自盡,西宮大權(quán)頃刻間土崩瓦解,可樂壞了東宮這一支。
儲君立,社稷興。
前任太子德行有愧,以死謝罪,多么皆大歡喜啊!
大臣們馬不停蹄地遞折子,上奏另立太子的事。
就這樣,一直行止無太大差池的嫡長子上位了,成為新一任太子。
上官雅有自知之明,論才智謀略治國之道,他都不是上官沛的對手,且上官沛一向律己甚嚴,抱負遠大,怎會犯那些粗鄙陋行?
定是有人暗箱操作構(gòu)陷于他。
但是上官雅想不出來,怎樣心機縝密的人會布出如此死局!
后來他無意中聽母后對舅公說:“舅舅,此次雅兒能一舉奪下太子之位,您老功不可沒!待他日雅兒執(zhí)掌大印,必尊舅舅一等功勛,榮封三公!只是那無極門,口風緊嗎?要不要……”
“千萬別去招惹他們!”舅公嚇得臉都白了,厲聲道,“無極門背景深遠,非你我宗親之流可匹敵。他們拿了錢,自然會守口如瓶悄然離去,皇后切莫再生事端?!?p> 無極門,無極門,希望你能在這場亂局中再助本宮一次!
住了五六日后,小燭愈發(fā)覺得整日無所事事實在沉悶,便想著找些能解悶的東西來。
這天是余大昌負責給她送飯。
“余大哥,我想求你個事?!?p> “小燭姑娘但說無妨。”
“你能不能幫我找些話本子來?我整天悶在屋里想看個消遣?!?p> “沒問題?!庇啻蟛凉M口答應,當天下午就和另外幾人抬著三口大木箱進來。
小燭吃驚地問:“這些是什么?”
“哦,這里裝的是主上為你搜羅的各類書籍。”
“書?”她要的明明是話本子呀!
“主上說,與其浪費時間看些無聊的話本子,不如多讀點書修身養(yǎng)性?!?p> “可、可我認字不多,看不懂怎么辦!”她那點識字量是當初小姐念私塾時旁聽來的,看個話本子連猜帶蒙還行,正經(jīng)看書根本就不夠用呀!
余大昌拍拍胸脯:“你可以問咱們呀!”
“這不好吧?我看大家自從住進來后經(jīng)常早出晚歸,我怎么好意思天天拿著書去問字?”
“也是。我們要不在,你也無人可問。”余大昌犯了難,不過他很快想出法子,“對了,你可以去問主上啊,他一般不出門的?!?p> 小燭哭喪著臉,這什么餿主意!
想想那個場面,她因為不識字兒跑去騷擾一門之主,這不等著找抽嗎!
“算了,我也就瞎看看,看什么都行。”
余大昌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把大箱子堆在墻角。
這事兒過去沒兩天,宅子里突然搬進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兒。
小燭被請到白修羅的書房。
“見過周夫子?!彼_門見山地說。
小燭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照做。
“周夫子,她叫小燭,是您日后的學生。這丫頭沒什么基礎,往后要勞煩您多費心了?!彼言捳f的相當客氣,跟面對她時命令的口吻完全兩種面目。
周夫子佝僂著背,拱拱手道:“白先生看的起老夫,老夫自當盡心盡力?!?p> 兩人一來一往交流幾句,從此小燭多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
當然,她那時并不知曉周夫子的名號在四國學者中多么響亮,只一味震驚在要努力學習,學習不好還會受到懲罰的口頭警告中。
“每月初一十五,本座會親自查驗你的功課,倘若偷懶?;挥霉?,就把你扔回玉駝山賊窩里!聽到?jīng)]?”
小燭嚇個半死,含著兩泡眼淚直點頭。
求學生涯開始了!
周夫子先從基礎教起,每天識字寫字背經(jīng)文,并且嚴格規(guī)定作息時間,雞一打鳴就得起,不過亥時不許睡。
輪番轟炸下,小燭一對醒目的熊貓眼見天掛在臉上,凄苦又憔悴。
第一個“半月考”很快到來。
“這些日子周夫子都教了什么?”白修羅邊翻閱手里的卷宗邊問。
“識字寫字背經(jīng)文?!彼鐚嵒卮稹?p> “識了多少字?寫滿幾頁紙?經(jīng)文題目是什么?”
小燭努力掐指計算。
白修羅可沒耐心等她,把桌上的筆墨推過去:“寫幾個給本座看看。”
小燭顫抖著拿起筆,一頓比量。
“怎么不寫?”白修羅看她很難下筆的樣子,心想:好歹也學了些日子,不能連一個字兒也寫不出吧?
“白先生,平日里周夫子都讓小燭坐著寫字,現(xiàn)下站著……寫不出來?!毙T可憐巴巴地舉著筆桿。
白修羅剜她一眼:“你最好不是在找借口!”
然后重重把卷宗合上,放到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
沒辦法,誰叫書房里就這么一張椅子!
小燭顫顫巍巍地坐下:“白先生,這椅子有點矮!”
“不許廢話!快點寫!”
“……”兇什么兇!
小燭扁扁嘴,一筆一畫寫起來。
等待的間隙,白修羅踱步窗前,外頭日光正好,天清氣朗,東陽國的秋季溫度適宜,草木依舊茂密,鳥蟲依舊無憂,似乎離寒冷的冬天還有很遠很遠。
在他的背后是一顆梳著雙垂髻的圓腦袋,那一頭柔順的烏發(fā)分作兩股可笑地別在耳側(cè),像兩道黑色的流蘇,耷拉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