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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寒門

第五章 喂!給個面子??!

江左寒門 傲嬌的白貓 3417 2020-03-01 11:20:36

  “柏舟,咱們今天走遠一點,來他個二十里咋樣!”

  又過了二十天,在張恪來到這個世界整整一個月之后,他終于可以鼓起勇氣地說出這句話了。

  柏舟抬頭看著小郎君,隨著過去一個月日日運動,面色已經(jīng)不再蒼白虛弱,而是透著些健康的紅暈,整個人也多了些昂揚活力,不過氣質(zhì)還是那么高貴疏離。

  咦,我怎么會疏離這樣高貴的詞?

  肯定是聽小郎君天天在我耳旁念叨,不小心學(xué)來的。

  柏舟自然無所謂,像他這樣的家庭,走點山路根本不叫事。

  只是他猶豫地問道:“小郎君,你行不行?”

  張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毅然決然,“男人怎么能說不行!”

  柏舟驚訝道:“咦?這句話我也聽我大兄說過,男子不能說不行,只有女子可以喊不行,我一直不懂,小郎君可否為我解惑?”

  張恪看了看柏舟,確定這貨不是在反調(diào)戲自己之后,強忍著滿腦袋的黑線,大袖一甩,“俗不可耐!”

  柏舟一臉崇拜地看著張恪的背影,小郎君真是風(fēng)姿卓越??!罵人都這么好看。

  哎,也怪我,我那大兄,天天就知道耕田犁地,肯定說不出什么好話,我居然拿到小郎君面前來說,下次一定注意。

  主仆二人開始沿著山路緩緩前行,開始五里還是熟悉的道路,再往前就是陌生的風(fēng)景了。

  張恪感受著新奇,心中暗道,這就是成長?。?p>  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將此時玄學(xué)主要著作都仔細看了。

  以旁觀者的角度,結(jié)合自己前世的那些經(jīng)驗,再把諸如黑大師、尼大師、康大師、羅大師,以及馬大師的那些理論,雜糅起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造詣頗為不凡。

  至于儒家經(jīng)典,張氏家學(xué)自不用說。

  同時,一手《宣示帖》小楷已經(jīng)被父親張宣親口夸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雖然父親的水平有點拿不出手,但評價冰箱不一定要自己會制冷嘛,張恪這般自我安慰著。

  雞賊的張恪還憑記憶臨了許多遍東坡居士的《黃州寒食帖》,雖然因為記憶愈發(fā)久遠之故,越寫越無神韻,但光這個行書的筆法動勢就能唬住許多人吧。

  清風(fēng)自遠山而來,吹皺湖面,吹起波濤,記憶也忽然如潮水般涌來,將張恪帶回那個科技奔騰,信息爆炸的時代。

  那時的人們,喜歡文藝地感慨,從前的車馬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而現(xiàn)在,張恪揉著發(fā)酸的小腿,看了看身邊只有個中二少年。

  還是前世好?。?p>  “小郎君,前面三里我記得有一處涼亭,咱們走過去剛好在那兒歇息,吃點東西,喝點茶水,然后就可以返程了?!?p>  柏舟對這邊的地形很是熟悉。

  轉(zhuǎn)過一個彎,前方不遠處,赫然出現(xiàn)了一座湖畔的涼亭。

  但是,不巧,亭中有人。

  涼亭中的石桌旁,三人圍坐。

  一人頭戴縑巾,身著青絹單襦,年紀約莫二十七八,面容十分俊美,身姿挺拔。

  一人四十多歲,氣質(zhì)干練,一雙眸子精明而深邃,大袖飄飄。

  另外一人,則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尚,年約半百,正微笑著與其余二人交談,“二位覺得此地如何?”

  中年男子環(huán)顧一圈,點點頭,“果然有迥異于山陰(河蟹神獸超兇)道的清靜,茂林修竹,大雅之地!”

  年輕男子好奇道:“深公久居剡縣,如何知曉此間風(fēng)光的?”

  和尚微微一笑,“何檀越即將啟程奔赴建康任職,王檀越從長山縣百里相送,沒有一處如這般清雅之地,人心如何得慰?”

  另外二人都哈哈大笑。

  說話間,從涼亭外的山道上走來了兩個人影。

  被擾了清靜,三人先是俱都皺眉,旋即目光落在當(dāng)先的白衣少年身上時,頓覺山色湖光都為之一亮,茂林修竹皆隨之飄舞。

  和尚與中年男子都在心中暗贊,好個俊美少年!不比當(dāng)年衛(wèi)叔寶差??!

  衛(wèi)叔寶就是衛(wèi)玠,曾經(jīng)的東晉頂流。

  中年男子看向年輕男子,“仲祖,今天可是遇到對手了??!”

  年輕男子看著那個少年,微笑不語。

  和尚忽然站起,雙手合十,“小檀越往何處去?”

  張恪心中正郁悶,計劃好的涼亭不巧有人,他已經(jīng)有些累了,下一處涼亭還要走兩里。

  涼亭中卻還有人站起來問自己要上哪兒去。

  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張恪微微抬頭,看向問話的和尚。

  怎么圓潤而不失禮節(jié)地反擊,在線等,挺急的!

  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往西天拜佛求經(jīng)而去?

  這格調(diào)倒是有了,可老和尚也聽不懂啊。

  裝道心法全速運轉(zhuǎn),有了!

  張恪風(fēng)度翩翩,大袖飄搖,不卑不亢地合十一禮,“我往去處去?!?p>  和尚一愣,眼泛異彩,又問道:“檀越自何處來?”

  怎么還沒完了!

  張恪心中暗自翻了個大白眼,“我自來處來?!?p>  說完便快步離去。

  倒不是為了裝完嗶就跑的刺激,而是生怕和尚再問出個什么檀越是誰,這種哲學(xué)三連,實在令恪頭大。

  和尚閉目回味半晌,然后對著張恪和身后的仆從遠去的背影,鞠躬行禮。

  中年男子瞬間眼露凝重,他是知曉這個和尚身份的,能得此人如此對待的人可不多,遑論一個素昧平生的毛頭小孩。

  張恪和柏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涼亭。

  張恪不在乎,一屁股坐在欄桿上,柏舟蹲下從背上的竹箱里往外掏東西。

  張恪扭頭看著,像是看見了哆啦A夢。

  自制小馬扎、干糧、水壺、茶葉、茶盞、還有兩塊木柴......

  因為今天準備走遠一些,所以跟母親李氏稟報過后,張恪讓柏舟帶上了足夠食用的東西。

  柏舟熟練地擺弄著那些吃食,就近打了一壺鏡湖水,用塊石頭壘了個像模像樣的小灶,還生起了火,將水壺擱在上面煮著。

  張恪閉起眼,腦海中還想著方才那三個人。

  考古出身的他觀察力異常敏銳,在路過涼亭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山道另一側(cè)的湖畔林中,有幾個人影正在那兒靜靜等候。

  仆從?

  莫不是什么大人物?

  恩,是了。

  劇情不都是這樣展開的嘛,自己回去,一頓操作,對方三人納頭便拜......咳,過分了過分了,對方頓生惜才愛才之心,然后就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批貴人。

  套路,都是套路?。?p>  張恪越想越激動,甚至都已經(jīng)想好了人家要提拔自己的話,自己怎么拒絕了。

  嗯,不僅要拒絕,最好拒絕個十次八次的,到那時候,聲望震天響。

  這一招不是張恪的杜撰,而是有套路。

  謝安當(dāng)年屢次拒絕征召,博來了一句名言,“安石不出,奈天下蒼生何!”

  張恪有自知之明,他比起謝安這種在上下五千年歷史中都出類拔萃的大人物來自然是差得遠,但是自己搞點小事情還是可以的。

  正沉浸在幻想中,張恪被柏舟喊醒,匆匆吃了些干糧,同時泡了一壺自己憑著記憶粗糙制作的綠茶解渴。

  這個綠茶如今已是張氏塢堡中的流行單品。

  很正常,比起當(dāng)時用茶煮粥、熬湯、甚至還加各種奇奇怪怪的調(diào)味品的方式,殺青加上沖泡飲用的方式有著驚人的吸引力。

  二人簡單填了填肚子,柏舟將現(xiàn)場收拾干凈,主仆二人又踏上了歸程。

  青山綠水,穿林風(fēng)聲,伴著竹葉的沙沙響動,張恪緩步徐行,心中激蕩。

  他們一瞧見自己就沖下來的話,自己要不要矜持一下?

  進了涼亭之后,應(yīng)該說些什么呢?應(yīng)該是要談玄的吧。

  如果他們直接就要提拔我當(dāng)什么清貴閑職,我該怎么拒絕,要不要說出族規(guī)?

  張恪一路胡思亂想。

  “小郎君,那三人還在呢!”

  柏舟的聲音悄悄在張恪耳邊響起,嚇了他一大跳。

  鎮(zhèn)定,要鎮(zhèn)定。

  張恪心中默念,面上神色自如地朝前走去。

  二十步、十步、五步,不斷接近著涼亭,張恪的心也怦怦直跳。

  貴人們,阿猶瑞迪?

  上虞張氏的美少年心中大喊著,然后在涼亭中的歡聲笑語中,平靜地路過。

  啊喂!

  什么情況?

  就這么無視了?

  說好的貴人呢?說好的一語驚人呢?

  我走這么慢,一把地主也該斗完了吧!

  喂!給個面子?。?p>  還講不講套路了?

  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法律了!

  “呼呼,小郎君,我剛才在心中一直跟三官帝君祈禱來著,果然成了。你放心,他們不會再找我們了?!?p>  拐過山道,柏舟拍了拍胸口,臉上寫著三個大字,“快夸我。”

  張恪扭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柏舟,我謝謝你?。 ?p>  “小事,不用謝。”柏舟豪爽一揮手,“小郎君,我算不算你的福星啊?”

  張?。骸?......”

  心中開始琢磨,換一個常隨的話換誰?

  望著前路,心緒平靜下來的張恪自嘲一笑,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嗎?

  后遺癥之小說看多了。

  張恪大袖一震,不再糾結(jié),快步回家。

  涼亭中,中年男子忽然問道:“深公方才為何不再叫那小友前來一敘?”

  老和尚微微一笑,“訪賢納才,不是我這方外之人所操心之事?!?p>  年輕男子直接道:“有此風(fēng)姿,若有真才實學(xué),當(dāng)?shù)么笥?。?p>  中年男子笑了笑,并未多言。

  一個隨從快步跑來,中年男子淡淡道:“如何?”

  隨從將他潛伏在一旁聽見的張恪和柏舟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重復(fù)了一遍。

  中年男子終于放下心來,看著二人,“既如此,便略施援手吧,后續(xù)之事,且看緣分如何。”

  “善哉?!?p>  “別忘了幫我問問那奇怪的飲茶之法?!蹦贻p男子補了一句。

  亭中三人,中年男子姓何名充,字次道,如今的會稽國內(nèi)史,相當(dāng)于會稽太守,即將調(diào)任丹陽尹,未來的輔政大臣,一朝執(zhí)政。

  年輕男子名叫王濛,東晉名士,此時任長山縣令,因為何充即將離任,特從長山縣趕來會稽國送別。

  老和尚竺道潛,字法深,世人尊稱深公,傳言是王敦之弟,但未得證實。素來為帝室倚重,名士敬仰,名滿天下。

  此刻,三人皆望向山道一頭,那個白衣少年消失的方向。

  白衣從容,大袖飄飄,俊逸風(fēng)姿,仿佛仍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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