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空發(fā)著愁,下意識地取下無鞘,那珂剛好走進(jìn)門口。
“信送到了,加急,速度快上一倍,明晚應(yīng)該就會有人來?!?p> “嗯?!鄙倌晖笠谎?,躺在床上,用手掌擋住刺目的燈光。
“老楊說一會就能夠開飯了?!蹦晴嬉矊W(xué)著他躺下來,“想到了什么?這次確實很麻煩?”
“我猜測它是水生動物,這很麻煩。”顧空拿出一張地圖,用鉛筆點住山頭鎮(zhèn)的位置,然后慢慢地畫上一條弧線——目的地是離首都只有四十公里的昌南港。
“它有可能會順著洋流一路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去——因為食物眾多?!?p> “更重要的是,它可能在水里生活,而我不會游泳?!?p> 那珂歪著頭,像是在思考。
“教會沒有給我比拉納的資料,說明沒人見過它,或者見過它的人死了?!鄙倌暄a(bǔ)了一句,心里突然有個猜測。
“今晚我試著進(jìn)夢,既然他們沒給我準(zhǔn)確的情報,我就自己獲取情報?!?p> “不值得。”那珂不解地望著他,“不需要這么魯莽?!?p> “你怎么了?”好友望著他,眼神里裝滿擔(dān)憂,“你今天不太正常?!?p> 少年弓起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蝦。
“我沒事?!鳖櫩照f完這句話,沉默下來。
···
隱約聞到了一陣香味,像是家鄉(xiāng)常有的清蒸魚。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家常菜,取一條處理好的鮮魚,架在鍋上,切些姜蔥,淋上些生抽和生油,用地火慢慢地蒸,過上十幾分鐘,香味就能從鍋直鉆進(jìn)你的胃里。
這道菜主要出彩的地方是食材的新鮮上,放姜蔥只是略微遮去魚本身的腥味,魚越新鮮,越有活力,人們下筷就越快。
“幾位,吃飯了?!崩蠗畹暮奥?。
羅恩房間的方向傳來開門聲,而那珂也起身把顧空拉起來。
顧空和那珂小時候很經(jīng)常吃魚,因為他們最經(jīng)常逛魚市。實話說晚市的魚不太新鮮,但是便宜,你往往可以用非常少的價錢買到一大堆挑剩下的魚。
他們大概三天去一趟,和最熟的店主軟磨硬泡。曾經(jīng)試過只花了五塊錢,就提走了足足一籃子手指大小的小魚——后來被曬成了小魚干,每天切出一小盤。
第一次吃蒸魚還是兩人十歲的時候,他們用鄰居們的紅包買了兩根魚竿,借了鋤頭去挖蟲餌,去最近的湖里釣魚。
顧空的運氣不錯,釣到一條半斤多的草魚,兩人學(xué)不會紅燒,就用了清蒸。
那是兩人這輩子吃得最香的一頓飯,沒有之一。
“哇?!币姷斤埐说囊凰查g,顧空和那珂同時叫出聲來。
桌上實在太豐盛了些。
一盤清蒸草魚,姜蔥簡單點綴,生抽生油添香,聞著有記憶里的味道。
隔壁的椒鹽大蝦看上去非常不錯。蝦身剖了一刀,殼已經(jīng)去好。細(xì)碎的青椒撒在上面,像是細(xì)細(xì)研磨碎的綠寶石粉末,而精鹽粉像是磨碎的小棉花糖。
一盆大閘蟹,殼已經(jīng)剝好,滿滿的蟹黃散發(fā)著清新的香味,蟹腿劃開,雪白的蟹肉露出,像是夏日里的牛奶甜筒一樣誘人。
照例擺上一盤白切雞和一碟切好的鹵鴨,再配上些許生抽和檸檬醬,準(zhǔn)備蘸著吃。
每道菜顧空和那珂都嘗過,但是它們從來沒有在一張餐桌上同時出現(xiàn)過。
“咱們過年嘛。”老楊哈哈笑了兩聲,“別見怪啊,起筷起筷!”
“老楊,你當(dāng)過廚師嗎?”那珂面帶欣喜,認(rèn)真打量著桌上的菜。
“當(dāng)年在昌南城呆過幾年,在飯館炒過幾年菜,五六年前吧,飯館那邊的地皮忽然說要征收,賠償蠻足的,然后老板關(guān)門了,我就回來種田了?!?p> “浪費人才?!鳖櫩照f了一句,“你該去劇院附近的餐館找活干!至少當(dāng)?shù)闷鹑菑N師了?!?p> “哈哈哈——起筷起筷,別等涼了。”老楊自己拿起筷子,招呼少年們吃飯。
一旁的羅恩早就沒有參與談話的興致,抓起一只大閘蟹就開動了。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動起筷子。
吃飽喝足之后,老楊沒有收拾剩菜,走出了門口。
“為什么你一個外國人來昌南沒有水土不服,還這么喜歡昌南食物?”
顧空摸著自己的肚皮,嘲諷起旁邊的羅恩。
“入鄉(xiāng)隨俗?!彼蒙倌暾f過的話精準(zhǔn)地反諷一句。
那珂則是打著飽嗝,因為好友嘴邊還未擦去的飯粒而偷偷發(fā)笑。
一陣叮當(dāng)作響,只見到老楊提著一個袋子從門口走進(jìn)來。
“我年歲比你們大,我估摸著喊你們,小顧,小那和小赫行不?”
顧空和那珂點點頭,羅恩則是白了老楊一眼,眼珠子又一轉(zhuǎn),沒說什么。
“幾位能喝酒嗎?”此時老楊露出了老實人特有的狡猾神情。
“一點點吧,上大學(xué)之后多少喝過一些,但不能喝多,容易斷片?!鳖櫩枕樋诖鸬?,招來羅恩蔑視的眼神。
“我和他差不多,喝不多,也不太敢喝多。”那珂接過話茬,看向羅恩。
“我能喝?!绷_恩像是一位正在指點江山的將軍,拍了拍胸脯。
“我家里人不喜歡我喝酒?!?p> 老楊拍了拍袋子,繼續(xù)說道:“但我最近想喝了,這里幾瓶酒早就買了,一直沒有合適的理由拿出來,我剛剛琢磨著,用客人要的理由拎了出來?!?p> 在場無一不露出“都懂”的眼神。
“先是不好意思,借了幾位的由頭,但是小顧小那還有小赫,能陪我這個老大叔喝上幾杯嗎?”
“行。”那珂點了點頭,又用肩膀碰了碰顧空。
少年也答應(yīng)下來。然后,三人看羅恩像是在審視一頭即將上秤的活豬,充滿了期待。
“行行行,不就喝酒嗎?”羅恩撇撇嘴,“哪能那么磨嘰?!?p> “當(dāng)!”一瓶白酒放到他的面前。
老楊自己也摸出一瓶,熟練地給兩人開了蓋,朝著羅恩舉起了酒瓶。
羅恩做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表情,舉起酒瓶和老楊碰了一下,然后放到嘴邊微微地舔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從舌頭直鉆腦門。
顧空和那珂拿著各自的啤酒罐子,笑得不成樣子。
老楊放下酒瓶,里面已經(jīng)少了一半。
三個人又露出了那種相當(dāng)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