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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舒和傳

第五章 兩情

后宮舒和傳 傅以棠. 5078 2020-02-28 11:10:37

  舒和回到雨花閣時,淚水便如洪水決堤似的再抑制不住,刷然而下。

  心霈自小服侍在舒和身邊她是知道的,舒和從未受過這般的委屈。阿瑪即便平時嚴厲,可也真正舍不得動舒和一根手指頭。她扶著舒和邁進門檻時,她既心疼又替舒和感到委屈。

  皎露是個沉不住氣,藏不住事兒的性子,人卻也是細心的。她耳報神快,一早聽得舒和在慈寧宮受了罰便備好了消腫的藥膏與雞蛋。她見舒和頭發(fā)零散著,哭得像個淚人般走進來,頓時便招了眼淚下來。她趕上去扶著舒和,見她臉頰上的紅印子十分點眼,啜泣著道:“小主兒,您可算回來了。奴婢備好了雞蛋和消腫化瘀的藥膏,奴婢伺候您上藥。”

  她甩開心霈和皎露的手,徑自一個人亂走著。淚如泉涌,仿佛撕心裂肺一般:“什么榮寵富貴!阿瑪嘴里就只知道這些,如今好了,送我進宮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他們可滿意啦?”

  心霈與皎露忙跪下,勸慰著道:“小主兒,奴婢知道您的委屈,可您不能說啊,萬一被有心的人聽了一耳朵去,還指不定傳成什么難聽的樣子呢?!?p>  舒和對這宮里大大小小的規(guī)矩本就滿腹牢騷,她咧著嘴痛恨道:“這也規(guī)矩那也規(guī)矩,我遭人陷害想平冤也不對,我說句話還說不對了?”她一邊說著,一壁拔著發(fā)髻的珠花,狠狠地向外扔去:“什么紫禁城!什么如意珠花!我都不要了,我不做嬪妃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别秶樀没琶θ?,心霈扯著舒和的裙角,聲淚俱下道:“小主兒,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其余小主兒都已經(jīng)去觀禮了?;屎蠓夂竽鷽]到場,還去太后那兒被她鬧了一通。怕是有的麻煩了?!?p>  舒和毫不畏懼:“還有什么麻煩盡管使勁來,我還怕什么?這宮里烏煙瘴氣的,看著一團和氣,實際上就是個污糟淵藪之地!”

  舒和有些累了,再倔的脾氣也終于潰散。她怔怔的癱在榻上,抱膝痛苦起來。任心霈與皎露勸也不抬頭起身。

  也不知過了多久,更不知皇帝是何時走進來的,他尚穿著朝服。心霈先瞧見了,皇帝示意她和皎露退下。

  舒和雖埋著頭,可這矯健沉穩(wěn)的步子她是熟悉的,心下一緊,忍著不再抽啜,卻也不抬頭。

  皇帝額上的青筋蜿蜒得像數(shù)條小蛇。他見舒和如此,心痛得嘴角抽搐著,他眼里夾著溫情又愧疚的淚,一步一步地走到舒和榻前,緩緩地坐下。

  皇帝極其愛惜的撫摸著她的發(fā)絲,直到腦勺。他思量著,自初秋雨夜那日起,已經(jīng)兩個月零七天未曾說話了。

  皇帝溫沉的手掌撫摸著舒和的發(fā)絲,她覺得頓時仿若如春暖陽照拂下來。其實那夜的事情,她自己也不再芥蒂了。不過她一想到如今遭受的種種,皆是由身前這個男子帶來。她就如一匹警覺的母狼,抬起頭狠狠地搡了皇帝一把。齜牙咧嘴地瞪著皇帝也不說話。

  皇帝見她如此,愈發(fā)地愧疚。他見她眼里滿是血絲,新流的眼淚漫爬過臉頰上舊的淚痕,眼睛腫得像春日里花枝上格外漲紅的花苞。他覺得舒和的堅韌執(zhí)拗,反倒讓人更加疼惜,一把攬過舒和緊緊摟在懷里,痛心疾首道:“對不起,對不起。舒和妹妹,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p>  舒和想掙開,皇帝卻越擁越緊。她的胸腔緊緊的被皇帝相貼著,她感到難言的溫度和赤裸裸的柔情緊緊包裹著自己,心中如碎石相撞,蹭出火熱的溫情瀲滟?;实鄣南骂h緊緊地抵著她的額頭,她竟覺得心中所有的不甘在這樣肌膚相貼的溫度下一寸寸消散。

  舒和放下自己所有的倔強,任由淚水恣肆自己的面龐。她如落水的燕子撲騰飛起來想找一個溫柔的傾訴者:“她們害我,給我下藥,還說我是不祥之人,她們要置我于死地。還有太后,她也偏袒她們,她不幫我她還讓回春打我?!彼龘u搖頭,淚如雨下黏膩了她的發(fā)絲:“我要回去我要回家,我不想在這里受委屈了,我不想做你的嬪妃?!?p>  皇帝聽她嗚咽著,愈發(fā)顯得楚楚可憐,心下動容不已:“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看著你這樣,自己何嘗不心痛的?所以我一聽說你被皇額娘責(zé)罰,下了冊后典禮就趕忙過來。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那日若不是我莽撞,你也不會不理我。說來也是我不好,我要是當下跟你低頭認錯,你原諒了我,她們看你不受冷落就不敢這么害你了?!?p>  舒和不忿道:“可是我再這里一日,我就永遠無法擺脫這里的污糟,在這里我過得一點也不自在。我不喜歡宮里的珠花流蘇,壓在腦袋上昏昏沉沉的,我也不喜歡踩著花盆底,跑也不能跑,還得慢悠悠的?!彼龗暝骸斑@里的日子我一日也不想再過下去了,我想回到從前在家里瀟灑自由的模樣?!?p>  皇帝的臉色泛起一絲紅潤的桃色:“舒和,我問你。那日的事你也早不怪我了對不對?”

  舒和點點頭。

  “那你對我有一點上心和在意嗎?”

  舒和不語,她的臉如烈火般燒灼著,心也不斷地翻滾著。

  皇帝切切地看著她,等待著他心里的回答。

  舒和將唇邊的苦澀化作蕩漾的春風(fēng),緩緩道:“從前是因為阿瑪稀里糊涂的把我嫁了人我才一直不高興。也不愿意承認自己是不是會喜歡你,心悅你??扇杖盏南嗵?,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快樂的。你帶我出去玩,帶我打獵。從來不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可是一直不愿意承認,總覺得和你不是一見傾心的欣喜。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你要是不在我身邊,我會不舍、會在意、會吃不下飯,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我不愿意伺候你,是我覺得情投意合不應(yīng)該只建立在膚淺的肌膚之親,男歡女愛?!?p>  她的原理滿是希冀,肯定道:“煜祺你之于我,不是乍見之歡,是長久的心安?!?p>  皇帝早已感動得落下淚水,多年的心事總算得以真切的肯定。他溫柔地撫摸著舒和,朗然笑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若對我半點情意都沒有,怎么會沉得下心待在府里兩年,你不是委曲求全之人?!被实蹚腻\囊里摸索著兩顆黃紙包著的糖,撕開喂進舒和嘴里:“這是你愛吃的六味齋奶酪糖,我早就讓人買了好多一直放在養(yǎng)心殿,只是你不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給你?!?p>  舒和的嘴里是絲絲的甜意,她含著啜泣了幾聲,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六味齋的糖?”

  “不僅六味齋,還有天福號的醬肘子,月盛齋的醬牛肉?!彼难劭艋砣环褐S明朗:“跟你相處了這么久,你愛吃什么,衣服的身量,什么時節(jié)愛做什么事,我都一一記著,了然于心的?!彼媪艘豢跉?,慢慢道:“我跟你說過的,我從小長在皇額娘和皇阿瑪?shù)膰绤柤s束下,過得很壓抑。所以舒和,我打心眼兒里羨慕你,記得初見你時你在書樓與說書的老先生爭辯,頭頭是道的樣子,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成為和你一樣瀟灑自由的人多好?!?p>  “可你是皇上,你肩負著天下重任,怎么能事事由著自己來呢?”

  皇帝勾唇一笑:“這話我知道的,不過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也是稀奇。”他輕輕地拉著舒和手,用寬大的手掌緊緊握著舒和的手:“我見過眾多女子,她們都和宮里的人一樣,過得中規(guī)中矩,平淡無奇??墒婧?,只有你是不一樣的。你那樣恣意灑脫,我從來沒有見過。真的,不是一時新鮮,而是心之神往,心之歡喜。”

  舒和不意他說出這番話,亦被感動的無以言表。只是以自己的力量,緊緊的與皇帝貼靠著:“皇上身膺重責(zé),和我一樣也只能是心馳神往卻不能及了?!?p>  皇帝失落的點點頭:“我是皇帝,是天子,是天下臣民所仰賴,我的肩上有不容推卸的重責(zé),身在皇家,這是我義不容辭應(yīng)盡的責(zé)任與擔當。舒和,你是瓜爾佳氏的貴女,權(quán)臣之女。于你和你的氏族而言,你受氏族奉養(yǎng)教導(dǎo),那么承擔起氏族的榮耀,也是你不得掙脫的枷鎖。舒和妹妹,咱們都無可奈何,咱們也都沒有錯。你的族人和我的皇阿瑪皇額娘也沒有錯,他們都有不得不要做的事,他們的肩上,也有不得不要承起的擔子。”

  皇帝的話句句如泉水般漫灌進她的心頭,她何嘗不知,出身大族,是她的一生榮華,亦是她的掣肘。舒和會意的點點頭,將無言的感動藏進心中:“我明白?!?p>  皇帝愛惜的用側(cè)臉貼了貼她的臉:“所以舒和,既然咱們彼此有情,你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為了我委屈著做一個嬪妃,我何嘗不想封你為皇后呢?可素華她是皇額娘選的,我也無可奈何。舒和,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我明日就去慈寧宮跟皇額娘商議給你們定位分。”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咱們會一直執(zhí)著彼此的手,互相取暖,共度漫寥歲月?!?p>  舒和鄭重的點點頭,皇帝取過藥缽,細心地給她一點點擦到臉上,萬般疼惜。

  這一日,皇帝一直守在雨花閣陪著舒和?;屎笮羞^冊封禮后回到永和宮,便見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個個面帶喜色,排排跪下道:“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p>  秋圓與皇后對視一眼,旋即笑吟吟地吩咐著道:“日后你們在永和宮好好當差,對皇后娘娘盡心,永和宮不會虧待了你們。”

  皇后抑制著面上的喜色,端莊道:“本宮雖封為皇后,但畢竟是初登大寶,你們在外頭行事切切不能仗著是伺候本宮的緣故就得意忘形知道么?必要本著虛懷若谷的心,才能干好差事。”

  秋圓扶著皇后,走到永和宮正殿內(nèi)。永和宮器物多用描金繡彩,連那正坐后的紫檀邊鳴琴丹鳳朝陽琉璃掛屏中的鳳鳥以是用點翠所飾。她愛撫著正坐上的雕刻牡丹團,端然坐下后笑逐顏開:“行了冊封禮,真正成了皇后,坐著這皇后的鳳座,此刻本宮心里才稍有一絲心安?!?p>  秋圓見皇后高興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娘娘,奴婢為您更衣吧。這朝冠太重,壓得娘娘腦仁疼?!?p>  皇后搖搖頭:“朝服朝冠平日里甚少穿戴,你就讓本宮穿戴著再好好感受一下?!?p>  秋圓賠笑道:“皇后娘娘生下了皇上的嫡長子,有著鈕祜祿大人在前朝為皇上盡心效力,您只要使出手段來約束著底下的嬪妃,侍奉好太后的心意,最好再添兩位皇子。您必然穩(wěn)坐中宮寶座?!?p>  皇后低下頭,低沉道:“話雖如此,可皇上的一顆心還是牢牢被瓜爾佳氏和林氏攥著,本宮分不到一點半點的。所以本宮一定要做到視若無睹,不計較、不醋妒,才能引皇上對本宮有一絲絲關(guān)注?!?p>  秋圓不滿道:“皇上也太不分時候了。舒小主兒只是妾室,還是不祥之軀。今日是您的冊后大典,皇上一聽她在太后那受了罰,竟撇下您跑到她那兒。”

  皇后眉頭緊蹙,溫聲細語道:“別在背后議論皇上。說到底,瓜爾佳氏被送進雨花閣,皇上還怪我看護不周,不曾好好護著底下嬪妃呢?!彼辉サ亍皣K”了一聲,又道:“唉,這舒和啊真是沒規(guī)沒矩的慣了,今日竟然還跑到慈寧宮去冒犯皇額娘,白白受了掌嘴。她這個性子,就算本宮有意護著她也不敢啊?!?p>  “娘娘可真是夠委屈的,她進雨花閣是因為她自個兒不祥,又是太后下的懿旨。干娘娘您什么事啊?”

  皇后無奈的嘆了口氣:“安定后宮,本宮不能不順從太后的意思秉公執(zhí)事,又不能不順著皇上的心意。我真是怕得很,來日若一個子兒錯了,皇上不僅更加厭棄了本宮,還連累了旻昐可這么好?”

  “等過幾日,各位主兒的名分的塵埃落定,大阿哥和大公主就該照著規(guī)矩送去擷芳殿養(yǎng)育了。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能見兩次?!?p>  皇后心中一緊,還是淡淡道:“規(guī)矩就得守著,旻昐不養(yǎng)在永和宮,本宮也能安心地學(xué)著料理后宮事物。只是擷芳殿那務(wù)得派多多的人照顧旻昐,他可是嫡子,斷不能容一絲差錯。”她思忖著,又道:“本宮一會兒去求求皇額娘,讓她恩許穎玥留在黛央身邊養(yǎng)育,公主是個女兒家,不怕跟生母太親近,也能讓她多多念及本宮的好?!?p>  芝露捧著一沓沓本子恭恭敬敬地走進來:“皇后娘娘,這是內(nèi)務(wù)府用在先帝喪儀,皇上的登基大典,您和太后的冊后大典和這些日子宮人的吃穿用度的開銷的賬目本,特意送了過來,請您過目。”

  皇后順手拿過一本,隨便翻了幾頁,苦惱道:“本宮看著這些數(shù)字就頭疼,反正宮中每月開銷龐大,何必弄得這么精細?!?p>  秋圓笑道:“娘娘您是皇后,審閱賬目日后就成了家常便飯。您這話太后聽了怕又要責(zé)怪您了,您再怎么喜歡也得盡心盤算著。再不濟還有太后呢,您多去慈寧宮走動走動,一來得了太后歡心,二來皇上看您侍奉皇太后十分盡心,也會對您青眼有加的?!?p>  皇后滿意地笑著:“你說的有理,明日早上就備一些皇額娘素日愛吃的小食去慈寧宮?!?p>  秋圓答應(yīng)著,忽地腦袋一激靈想起什么事來:“皇后娘娘,您今日顧著行禮接受朝拜可是沒見著,林小主兒可真是難為她戴著那么重的朝冠折騰一上午了?!?p>  “怎么了?”

  秋圓旋到后頭給皇后揉著肩,不緊不慢道:“皇后娘娘您也知道,林小主兒那身上可是弱不禁風(fēng)的,打娘胎里落下先天不足之癥,又是畏熱又是怕冷的,一日也離不得藥。奴婢今日冷眼瞧著,都虛弱的跟個紙人兒一般了?!?p>  皇后亦有些惋惜道:“她也是可憐,從前就有宮里的名醫(yī),外頭的赤腳神醫(yī)給她治著,這身子骨也不大見好,白白生了這么一副俏麗的面孔?!?p>  秋圓的唇角露出一絲竊喜:“奴婢問過伺候林小主兒的太醫(yī)了,林小主兒這身子是難以有孕的。日后就算悉心調(diào)養(yǎng)補回來些,沒受孕還好,一旦有孕十有八九母子俱損。所以這林小主兒,是鐵定的做不了娘了。她生不下孩子,于娘娘和大阿哥而言,算是好事!”

  皇后被她這一席話嚇得心驚肉跳,趕忙訓(xùn)斥道:“這樣傷陰鷙的話可千萬別說了。林氏已經(jīng)夠可憐了,你還在背后譏笑她。本宮會去祈求上蒼保佑林氏身子大好,能得償所愿生下個公主便好。本宮啊,現(xiàn)在只想憑著自己的能力多做些好事,感動上蒼,也當為旻昐納福積德。”她頓了頓:“這么著吧,庫房里有兩盅上好的極品血燕窩,你去親自送給林福晉,就當表表本宮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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