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帶著玩家們漫步在洛南城內(nèi)。
古老的城關(guān)散發(fā)著莫名的情愫。
除了玩家們在身后高談闊論發(fā)出的雜音，城里空無一人、雞犬之聲不聞，死寂一片。
“洛南這地方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這幾年李自成他們還打了不少次啊?！?p> “我剛剛看到，這破地方崇禎九年才打了一次，死了個四川的總兵和三千蜀軍?！?p> “叫什么楊玉振？”
“我查了查，好像還被韃子編的四庫全書收錄的《勝朝殉節(jié)諸臣錄》右寇難死節(jié)，也算是青史留名啦?！?p> “嘖嘖嘖，明末的總兵死得少了？高危職業(yè)好吧！”
在他們談?wù)摰綏钣裾竦臅r候，跟在李利身旁的吳長順臉上露出痛苦、緬懷的復(fù)雜神色。
李利全程看在眼里。
四川總兵楊玉振率軍馳援，三千蜀軍盡沒。
原劍門關(guān)逃卒，現(xiàn)賊軍降卒吳長順？
楊玉振肯定是陣亡了的，這點毋庸置疑。
但總兵下面這么多將領(lǐng)親兵……
小老弟，你是一個有故事的男同學啊！
……
縣衙里，有著賊軍搜刮完的最后一層皮。
李利看著一堆破銅爛鐵，嘖嘖稱奇。
除了搬不動的大梁和墻磚沒有之外，其他的應(yīng)有盡有。
但都是些不值錢的破爛貨。
挑挑撿撿后，李利選出自己覺得有用的，讓被俘的六人肩扛手提的帶回大山里。
玩家？
李利相信這個世界里，沒有比玩家更能搜刮的生物存在了。
官軍不行，賊軍也不行，甚至連關(guān)外的野豬皮都不行。
野豬皮還知道那些破爛的皮毛、陶器帶回去了也沒甚卵用，玩家們可不這么覺得。
任務(wù)物品了解一下？
王五湊到李利面前，撓撓后腦勺，面露難色。
李利知道他可能有話要對自己說，且不宜被眾人知曉，于是把俘虜六人打發(fā)到后衙繼續(xù)尋找。
轉(zhuǎn)身帶著王五來到一個僻靜的房間。
“利哥兒，老爺說過殺了人要報官，可我找不到官……”
李利聞言昂起頭看著王五，憨厚的面容上，三道猙獰的傷疤穿過的地方，眼眸清澈得可怕。
李利想了想，抬手想要拍拍王五的肩膀。
努力踮腳把手伸高，卻怎么都拍不到。
頹然。
然后輕輕拍了拍王五的手背。
斟酌著語氣說道：“王叔，這個世道，官已經(jīng)沒用了?！?p> “如果殺人是為了救人，是為了保護至關(guān)重要的人，那就毫無過錯。
生逢亂世，你不殺人，人就要來殺你?！?p> “官員替天子牧民，可天子都將自身難保，流寇四起、國將不國乃至神州陸沉，那官還牧誰呢？”
王五習慣性的撓撓后腦勺，疑惑問道：“利哥兒的意思是……殺人不用報官了？”
李利站在門檻前，向著東方極力眺望，卻被眼前不遠的山脈阻擋。
想著黃土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忠魂烈骨，老氣橫秋的長嘆一口氣。
“王叔，我生母因病而死，又趕上天災(zāi)人禍，父親相繼而去。
這世間，就剩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這天下，已經(jīng)沒有不能殺的人了……”
今天的事情，給了李利極大的震撼。
尤其是自己親自站在賊軍面前，直面賊軍囂張氣焰，感受賊軍鋒芒的時候。
怕。
然后腎上腺素飆升。
再然后，親眼看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場景。
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全身毛孔緊縮，頭皮發(fā)麻到快要炸裂。
玩家們可以把這個世道當游戲，系統(tǒng)的功能可以讓他們無限制的復(fù)活。
可他不行。
被殺，就會死。
看看接下來五年發(fā)生了什么事吧。
北方的勁敵將中原大地當成了食物，三番五次的入關(guān)劫掠。
糧食、人口、財富，秋天入關(guān)燒殺搶掠，過了冬后趕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回家美滋滋的過日子，以待下次軍旗所向。
留下個爛攤子讓朝廷收拾。
李自成等巨寇你方唱罷我登場，拉起失去土地，甚至春播種子都不夠的饑民，在中原殺個天翻地覆，十室九空。
這種亂戰(zhàn)之下，沒有誰是安全的。
即使是崇禎帝、李自成、張獻忠等位極之人，一樣的說死就死。
但是，好歹他們死得壯烈。
青史留名，是非功過任由后人評說。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鉆……么？”
李利苦笑。
真要讓他為了求活，剃掉滿頭青絲，換成屈辱的金錢鼠尾，還不如死了算了。
回過神來，看著王五清澈的眼睛，李利加重語氣。
“這天下，與我為敵者……皆可殺！”
窗外，悄咪咪的錄完整個對話的銀月，坐在地上心滿意足。
今天的素材，真是好多呢！
……
打完秋風后，一行人大包小包的扛著東西，唱著不著調(diào)的歌，打打鬧鬧的滿載而歸。
只是有幾個玩家落在最后，神思不屬。
“我有點不想玩了……”
“我也是……”
“這個游戲太……真實，對，太真實了……”
“我吐了三次。”
“五次……”
趙明亮本來在前面和其他人談笑得歡樂，偶然回頭，發(fā)現(xiàn)后面的玩家離得越來越遠，急忙跑回來問道：“嘿，兄弟們怎么了？”
“不跟著大部隊，小心一會兒找不到回去的路哦！”
走在五人最前面的是錢多多。
也是吐了五次的那個。
為難道：“大佬，我們決定棄坑了?！?p> 趙明亮震驚當場，大聲問道：“怎么就要棄坑了！這游戲才開始??！”
“是現(xiàn)實里有什么事嗎？”
“跟我說說，說不定大家伙兒能幫到你們呢？”
為了工具人，趙明亮也算是不留余力了。
其他玩家聽到聲音，也停下了腳步圍了過來紛紛問道。
“怎么回事？”
“怎么就要棄坑了？這游戲這么好玩！”
“就是，外面多少人高價求個內(nèi)測賬號都求不到呢?！?p> “我作證！自從發(fā)了視頻以后，每天私聊里一半都是求購賬號的咧！”
錢多多漲紅著臉，難以啟齒。
還是他身后的萌新站出來，捏著拳頭閉著眼睛，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大聲吼道。
“我不想殺人！”
“我受不了那個血腥場面！游戲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