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五間咖啡館——“宿愿”
關于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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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竹海之鄉(xiāng)的‘玲瓏咖啡’,已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在那家咖啡館經(jīng)營了六個年頭之后,安之沉便決定將它留下離開。理由是想換個地方看看,但汪??傆X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說起那個偶爾來店中喝咖啡的紫衣極品美人,雖不知老板的感受如何,單是汪海每次見她都會感覺內心翻滾,靈魂動蕩……雖然他也只是個靈魂。
在那里待的時間越久,安之沉便越沉默,他總會坐在那里,望著窗外,獨自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次,汪海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典當行,他比常人更快的辨認出了那家當鋪的位置,他站在那道門前,久久沒有動彈。
他知道,那個當鋪里面藏著很多秘密,在那些秘密中間便有他老板的秘密,一個對于他非常重要的人就在那里面。一直以來,汪海都以為老板等待尋找那么多年的那個人,是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只是找不到回來的路。而今看來,確是找不到路回來,因為他根本就不再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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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朋友最近怎么不常來了?”老板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翻著書,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哪個朋友?”汪海心知肚明卻遮遮掩掩。
“就那個一次換一輛跑車的浮夸少爺啊……”老板難得從書本里面探起頭來。
“您怎么有閑心問起他來?”
“雖然總是遠遠看上那么一眼,而且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一些奇奇怪怪,但總歸來說還是不錯的?!?p> “啊,怎么說?”汪海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很難得有老板瞧得上的人。
“一直躲著不見我啊,知道我不待見他那種類型的?!彼旖歉∩弦唤z絲笑意,“由此可見,還有點自知之明?!?p> “……”汪海心想,這還叫不錯啊。
“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老板難道八卦一回,不得使勁問個夠,“平日里人家可是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往這里送啊?!?p> “沒……誰說是我得罪他了……”
“那是他得罪了你?”
汪海耳根紅了一下,裝作沒聽見,趕緊擦咖啡機去了。
“對了,你最近很少去酒吧啊……”
天哪,有完沒完啊,得虧他不愛說話。
“戒,戒了?!?p> “哈,戒酒?難得啊?!崩习謇湫σ宦?。
汪海臉越來越紅,直接躲進后廚房。
雖然記不太清楚,但是那個奇怪的畫面是什么?那個模糊的記憶是什么?那天夜里最后的畫面是什么?汪海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嘴唇,“這個片,斷的這么徹底嗎?”
如果沒有,那么他為何突然消失不見了?
心頭,燙燙的又苦苦的,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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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他們離開“玲瓏”,再次啟程,走走停停,另覓他處。
一日,終于在一片黛瓦粉壁,猶如黑白山水畫之間的建筑群中,兩人停下了腳步。記得那一日,老板望著那些高宅深院似乎陷入某種沉思。良久之后,才緩緩道,“這一次,我們就留在這里吧。”
在這如水墨畫般景致的地方,老板最終選定的是一處臨街的三層新式小樓,在買下它的第二天,他按照慣例要汪海將房子刷成綠色。但因為此處古建筑群的限制和局限性,不允許涂改外墻顏色,經(jīng)過多方溝通和走程序,審批決定只可以在邊側的一面墻壁上粉刷上綠色涂料。
收拾妥當,“宿愿”咖啡館正式開張。
清晨,汪海打開咖啡館的門,將門口的長明燈掛好,他退后幾步,欣賞著他們的新店新家??粗呛诎捉ㄖ械囊稽c綠,他禁不住撓撓頭,不知道老板如此審美癖好又為哪般,看了看掛在門頭上面的那塊特別訂做的綠色牌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話說,這塊綠色牌子倒是能和那面孤獨的綠墻遙相呼應,也算是一種景致了。
這些日子,他似乎總有一種有人在暗處悄悄跟著他們的感覺,該不會是……
他猛的回過頭,看了看街口,卻并沒有看見一個人,他拍拍自己的腦袋,不無嘲弄,“想什么呢?”
他用拍自己腦袋的方法拍了拍那盞長明燈,自言自語,“長明燈啊長明燈,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光,我們都要在這里渡過了。”
就在汪海轉身進店之后,他剛才掃視過的街角的位置,果真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那個人高高大大,一身皮衣,墨鏡松松掛在臉上,一副酷拽上天的模樣,他凝望著剛剛開門的咖啡館,久久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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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咖啡館的名字是汪海自己提議的——‘宿愿咖啡’,開了這么多年咖啡店,見過太多相聚分別、來來往往的人,其中有許多人并不存在于這個世上。幾乎所有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無法達成的心事宿愿,汪海一直希望有那么一個地方可以幫助到他們,如今這個咖啡館的存在,無形中實現(xiàn)了他的這個心愿,就算不能幫助所有人達成心愿,也可以有機會去聆聽、排解或是轉達一些他們未了的想法和話語。
‘宿愿咖啡’開到第五個年頭上,便已經(jīng)成為當?shù)匦∮忻麣獾牡?,慕名而來的人皆因這里的汪海師傅,烹制咖啡的手藝堪稱一絕,為人又格外帥氣親和。
以至于本應休閑安靜之地,常常人滿為患,這里的咖啡也經(jīng)常一杯難求。
最開始,汪??倱睦习宀幌侧须s,會再一次草草結束這家店,于是極力想辦法,用增加人手或縮短經(jīng)營時間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中間也頗費心思。
這些年,老板越發(fā)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就算在店里,也經(jīng)常一個人待在三樓的私人房間。偶爾出現(xiàn)在咖啡館,大多時間也都是坐在窗邊喝喝咖啡看看書,雙手不沾陽春水,雙耳不聞店中事,竟比客人還像是客人。所以,來這里的客人們大多與汪海更為熟絡一些。
周而復始的忙碌,汪海比較愿意沉溺在其中,可以不用去想太多煩心事。偶爾空閑之時,他會出神的看向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一個人會突然出現(xiàn),像某一個風起的早晨。
單是看著汪海那般每日忙忙碌碌,安之沉便感到甚為舒適,越發(fā)把生活過的肆意愜意,如同退休人士一般,悠然自得。
偶爾,寒蘇木也會到訪,在他這里小住一段時間,那個時候店里就不止一位大爺了,而是兩位‘+’,那個‘+’代表為難度系數(shù),這中間有太多不穩(wěn)定因素及突發(fā)情況,例如,兩個人會經(jīng)常的莫名爭吵、無故攀比、大打出手,碗碟滿天飛……讓伺候起他們的汪海更是分身乏術,難上加難。
不知道是不是近年來老板的性格越發(fā)古怪的原因,還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戰(zhàn)事越發(fā)頻繁加升級。所幸那位寒大爺比老板會更忙一點,通常住不太久便會離開,留下的一個,便會稍微消停安靜一點,當然這里并不包括那些他愛多管閑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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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杯卡布奇諾,不加糖。”一個帶著磁性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
“您要外帶嗎?”
“是的?!蹦腥藢㈠X遞給汪海。
汪海利索的在工作臺上忙了起來,在打奶器高速的轉動下,奶缸的泡沫慢慢豐富起來,奶泡在咖啡液的上方慢慢澆注拉開,一杯卡布奇諾完美的完成。
男人在等待咖啡的時候,在店內四處環(huán)望了一圈,不由贊嘆道,“你們這家店真漂亮,很有故事的感覺?!?p> 汪海笑答:“很多人都這么說。”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人說話的原因,原本坐在窗邊曬太陽的老板放下正在喝著的美式,抬起頭看了一眼這位新進來的客人,在觀望之間,他那微斂的眼神驟間變了色澤,瞳孔緊縮,眼前轉現(xiàn)出男人幾百年來的往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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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為貴族身份的他,此時正一身華服在石橋上與一個青衣女子凝神相望,露出溫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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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背著行囊在雨中疾奔的身影,最終被一群人馬追上,生生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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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跪在一座新墳前面痛哭不已的男子,愴然來到懸崖前,脫去華服,一身白衣,把一支銀釵緊緊握在手中,縱身躍入那深不見底的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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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此悲傷的嗎?”安之沉看著那個男人搖搖頭,“可是你這般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要等她到何時呢?”他的瞳孔恢復回琥珀色澤,遲疑之間,蒼白修長的手將咖啡杯端起又放下。
貿然插手人間是非,輕說是多管閑事,嚴重會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好會擾亂自己在人間的散養(yǎng)生活。雖然一切了然于心,但既然看到了,不管不說也絕非他安之沉的本性。
“那就用我的退休生活冒個小險吧?!彼酒饋硎嬲沽艘幌律眢w,懶洋洋的緩步走到吧臺旁。
這個長相斯文,聲音好聽的男子應聲抬起頭,略顯吃驚的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時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看到的是怎樣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啊,如水如霧,時而如琥珀般透徹,時而又如水霧般朦朧,怕是被旁人過多見識這雙眼睛的攝人魔力,他始終半垂著眼睛,玉雕般的面容不見一絲表情,只是那薄情的唇角始終掛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
男子像是沒有聽清似的,又重復問了一句,“您,您說什么?”
那個像冰窟一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重復了他剛才的那句話,“三天后,你再來這里,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上的那個女孩,她身著青衣,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人。”
“什么……你……”聽罷,男子不知為何竟然流出了眼淚,自己卻渾然不知。
安之沉將手指放在唇邊,看著那個男子的眼睛搖搖頭,“你并不會記得我,只需要記下你聽到的話就好。”說完打了一個響指,將男子的思緒從沉浸飄曳中扯回。
汪海皺著眉頭,嘟嘟嘴,小聲唧唧,“那些主動找來的事情都解決不完,又要隨心插手這些凡人瑣事……”
“你剛才是對我沒有加稱謂嗎?”那雙眼睛射過來一道冷冷的光。
嚇得汪海忙閉上眼睛,“是的,大人?!?p> “哼,一會兒大人,一會兒老板……亂的不像話!”顯然他對此很不滿意,晃身走出店。
“先生,你的卡布奇諾,不加糖?!蓖艉E阒Π岩槐鈳ЭХ确旁谀腥嗣媲?。
男人在怔神之后接過咖啡,再抬頭尋找時,那個不知夢幻中還是鬼魅境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而在這一瞬間,他已忘記了適才發(fā)生的事情,包括那個男人的樣子。當然三天之后,會見到青衣女孩這件事情早已經(jīng)牢牢印在他的意識之中了。
就在剛才思緒進入黑暗之前,他有個疑問,那個掠影間深潭一般的眼睛,為何會顯得那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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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擦拭著杯子,看向坐在咖啡店一角的那個人。
今天看到的這個‘人’,本體是一個孤獨瘦弱枯竭而死的老人,但此刻外在皮囊卻是一個頗為講究的紳士的模樣,周身閃亮的名品服飾試圖掩飾著靈魂里的窮酸和孤寂。他就那樣靜靜坐在角落,用悲傷地神情看著不遠處,在另外餐桌上享用下午茶的兩名女子。
那兩個人應該是一對母女,年齡大些的女子頭發(fā)已然花白,但是神態(tài)舉止都十分優(yōu)雅親切,另一位年輕一些的女子,大約30左右年紀,美麗知性,兩人一邊用餐一邊談笑風生的說著生活中的一些瑣事和趣事,整個下午茶的時光在她們的閑聊中顯得無比輕松愉悅。
一些自己選擇獨闖荒漠的游魂,如果成功找到出口之后,便會獲得類似假期和獎勵的某種特權,滿足自己此前所不能獲得的一些東西,這也是一些人主動放棄去往天路的原因。一旦成功,便能了卻生前未能達成的心愿,利用這些獎勵的特權,去見一次生前沒有見到的人,享用一些生前不曾得到的東西,或是去往一個自己做夢都想去到的地方……
眼前這個裹著盛裝的游魂,正在望著的是自己的妻女,但陰陽相隔,就算見到面也無法做到真正相認,見一面的意義,就是亡者對思念的人單方面的凝望。汪海看到后,轉過身,開始擦拭他的咖啡機,作為同樣可以看到的旁觀者,對于這種只能遙遙相望,獨立悲傷的場面,看起來未免有些凄涼。
下午茶時間結束后,女兒挽起母親的胳膊,買單之后走出咖啡館,消失在外面的人潮中。她們始終沒有看到那個坐在他們不遠處,那個曾經(jīng)是至親的人。甚至連一眼都沒有看到,注意到。
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坐在角落的男人終于控制不住的哭出了聲,剩下的兩個客人因為受不了這樣的哭聲,選擇默默離開。
汪海來到他身邊,遞上一張紙巾。
“對不起,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可以這樣痛快的哭一場了……打擾了您的生意,實在對不起?!蹦凶訉⒄麄€臉埋在雙手中,淚水很快將他的臉浸濕。
“如果生時無法守護,離開時就不要太懊惱?!蓖艉⑺矍暗目Х缺顫M熱熱的咖啡。
哭聲停住,男人吃驚的抬起頭,“您……您……”
汪海認同的點點頭,“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死亡的無助和荒漠的窒息,人是無法真正懺悔,深刻感知生時的珍貴,相愛的奢侈……”
男人娓娓道來,“進入荒漠,記憶會消失,所以我在進入前便立下了心愿,如果能夠出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保留那片刻的記憶,體體面面的來看看她們?!蹦腥藴I水又流了下來,“可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活著的時候,我好賭成性,迷戀美色,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拋下了她們,自此一生都沒臉見她們?!?p> 汪海點點頭,人總是這樣,在不斷后悔。如果有后悔藥,就真的能救得了那么多傷心人嗎?
“但是在生命最后那一刻,眼前唯一浮現(xiàn)竟還是我的妻子嫁給我那一天的笑臉,這也是唯一支撐著我能走出荒漠的動力……還好,我終于見到她們了?!闭f到這兒的時候,男人的淚水終于止住了,“沒有我,她們生活的很好,知道這些就足夠了,我想我可以放心的走了?!?p> 固然在這流水一般的人生里已經(jīng)見過太多此類情景,但是汪海心中同樣也感到了悲傷。
“謝謝你的咖啡,這是我喝過的最美味的咖啡?!彼戳丝催@間咖啡館,“這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咖啡館了?!?p> 男人再起身時,身上的華衣已經(jīng)不見,顯現(xiàn)出原來的模樣,他沖著汪海說,“我該走了,地獄使者已經(jīng)在召喚我了?!?p> 汪海透過他臉上那深深的皺紋看到某種釋然,這個窮困潦倒的男人也曾用盡半生時間尋找過妻女的下落,終而未果。
看著他快走出門口,汪海終于沒忍住,脫口而出:“其實,她們也一直在等你,你的妻子一直跟孩子說,她的父親在外打拼,一定會回來的,你的女兒也在深深的牽掛著你……所以,你在離開之前去見她們一面吧,用自己最真實的模樣?!?p> 男人在門口站住,過了半響才回答,“就像您說的,在自己春風得意時沒有珍惜她們,又何必在她們生活幸福時去打擾她們。此生,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了,如果還有來世,我一定會加倍償還!謝謝您?!闭f完朝著汪海深深的鞠了一躬,走出門口,去到陽光里,逐漸消失。
欲寫彩箋書別怨,淚痕早已先書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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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么久,還不去和他道個別嗎?”看著那個‘老婦人’站在門口已經(jīng)有很久的時間,只是流淚,卻并沒有打算邁腿進去。安之沉踱步過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在店內忙碌的汪海。
“他死的那年剛過20歲生日……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不會那樣年紀輕輕就死掉的?!薄蠇D人’年紀約莫七旬有余,看她的裝扮,生前應該過著富足得體的生活。她沒有選擇去荒漠,走的應該是天路,卻不知為何錯過了上一班車。
“對于過去,他記憶有限,但是很奇怪,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卑仓琳驹谒磉叄贿吙粗幕镉?,一邊與她交談。
“汪海,‘汪?!@個名字,是他來孤兒院時就有的名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告訴他,我很喜歡他的名字,因為我很喜歡大海?!崩蠇D人在回憶過去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歡快的笑容,宛如少女模樣。
安之沉的眼睛看到了他們年少時的模樣,一路相互陪伴長大,躲避著旁人的欺負,在角落里彼此分食著一粒糖,生活時不時的辛酸,他們卻總在努力撥開烏云站在陽光下肆意歡笑……
“為了早一點接我出去,他提前兩年離開孤兒院,到外面去工作了,那段時間里,他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在社會上摸爬混打,最后不知為何陰差陽錯的入了不好的幫派,雖然錢賺到了,也把我接了出來,可是我們的噩夢也來了……”
老婦人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他們幫派的老大看到我,起了歹念,將我擄了去……汪海知道后,從外地連夜趕回來,千方百計將救了我出去,我們逃在半在路上就遭到了劫殺,那一路啊……”那段回憶伴著傷痛,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他就在那時死的……”安之沉看向店里做著咖啡的汪海,輕輕說道。
老婦人點點頭,“他帶我跑到了人多可以呼救的地方……自己卻被人刺中了心臟……再沒有醒過來。”
“若是能為心中所愛,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值得的。”安之沉迷霧般的眼睛變得更加迷離。
“在出福利院的時候,他讓我等他,可自己卻走到我前面……”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已淚流滿面。
“去告?zhèn)€別吧,且不管他能不能再認出你?!卑仓料蛩c點頭。
老婦人點點頭,腳步堅定的慢慢踏上臺階,走向那個很久沒有再見的男孩,當她再站到年輕的汪海面前時,分明還是那個一身藍衣的少女,笑顏如花。
汪海愣在那里,慢慢放下手中的盤子,看著眼前的少女……
安之沉的嘴角又劃起那個熟悉的弧度,轉過身,朝夜色走去。
說好的相見,遲早都會相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