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易
夜色小樓喧嘩熱鬧，煮飯炒菜的熱氣自樓道升騰。
王如虎看了眼趴在對面舉著望遠鏡的龍叔，沒有點破的意思，跟著走上樓頂，斑駁瀝青的地面，偶爾還能看到幾支煙頭，想來應(yīng)該是這些女人當中，心里苦悶的，便跑來這里吹著冷風(fēng)抽煙。
過去臨近街道的樓頂邊沿，有三張白漆涂抹的桌椅，那邊，女人將幾罐啤酒放去桌上，扣開一罐，癱去椅上，喝上一口，仰著臉看去滿天繁星，目光有些出神。
“喝的這么猛......你有心理很煩躁？”
王如虎通常都在監(jiān)獄待著，很少看到女人喝酒，跟著拉開一罐，坐去旁邊仰頭喝了一點，皺起眉頭。
啤酒就這個味兒？
那邊，女人瞧他眉頭緊皺的樣子，以為他不會喝酒，抿著嘴笑了一下，揚了揚頭發(fā)向后靠去椅背，又灌了一口，抿著唇邊白白的酒沫咽下。
“其實我也不喜歡喝酒.......還把你也一起拉來，兩個不會喝酒的人......呵呵。”
女人輕笑了一聲，坐正姿態(tài)，有些肉感的手伸了過來。
“認識一下，我叫李蘭，應(yīng)該比你大兩三歲，往后叫我蘭姐就行，大家都出門在外，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招呼一聲?！?p> 女人說話頗為大方，語氣也誠懇，王如虎看著伸來的手，也抬手與她握了一下。
“我叫王如虎.......剛來米國?！?p> “你一來，我就猜到了?！笨吹侥腥四樕系囊苫?，李蘭端著啤酒罐輕笑著抿上一口，“只有新來的，才會被龍叔那一套給騙了，當初我剛來的時候，這老家伙就是這么騙人的，還喜歡趴在對面樓里偷看?！?p> “原來你們都知道？”
“樓里的姐妹基本都知道，反正看就看吧，到這里來謀生的，有幾個在乎這些。”
“沒想過換一個地方？”
“這里住習(xí)慣了，再加上有這么多姐妹，換個地方，也不見得都能一起過去，到時候連個相互照應(yīng)的人都沒有?！?p> 小樓依舊喧嘩，幾個女人相互喊著吃飯，交換菜來嘗的聲音不時響起，對面那棟樓里，趴伏的老頭此時也起身，搖頭晃腦的哼著戲曲兒回去房里，好像感覺到目光，回頭望去，這邊看著這一幕的李蘭笑起來，朝門口的老頭晃了晃啤酒罐。
“其實，龍叔這個人除了有些不正經(jīng)，其他都很好，以前他年輕的時候，也是敢打敢拼，這幾棟樓就他親手打下來的，只是后來腿傷了，就靠著樓收租過日子，沒兒沒女的，對我們有時候也挺不錯，像親人一樣?！?p> 可能提到親人二字，李蘭看著進門關(guān)門的老頭進去房里，垂下手，捏著啤酒罐放在膝上，抬頭望去夜空上一閃一閃的星辰。
“......說起來，心里煩的事就跟親人有關(guān)?！?p> 說到這里，抿了抿嘴忽然笑出聲。
“弟弟又在外面欠錢了，我爸媽打電話過來，讓我給他們轉(zhuǎn)錢過去，說起來可笑，我來芝加哥，有五年了，身上沒攢下多少錢?！?p> “都給家里人了？”
要說沒掙到錢，王如虎自然不會信的，否則米國不可能有這么多華人，更不可能還有許多偷渡都要過來的。
聽到問來的話，女人也沒必要瞞著，喝了口啤酒，“離婚后，我就偷渡過來了，就想多掙些錢，給我那前夫瞧瞧，結(jié)果一來就是五年，連家都不敢回，父母打電話過來，我也只能說這邊過的很好，賺錢很容易?！?p> 或許是怕王如虎引起誤會，連忙開口解釋：“我在美容院工作，給客人推拿、拔火罐，你不知道，其實外國人很喜歡這一套，每次給的小費都挺多的。當初來的時候，差點跟其他女人跑去當流鶯，就是做那種生意，反正在這里沒人認識她們，回去的時候穿金戴銀，在家人面前顯出好就行了。你不知道，這些女人一天掙得錢，有時候比我半個月都掙得多，龍叔也不管，說過來都是為掙錢，不寒磣?！?p> 酒勁兒上來了，女人越說越多，可能壓力實在太大，需要找人傾訴，拉著王如虎一邊吃，一邊喝酒，說話聲也頗大，酒勁兒上頭，甚至罵她那個在家里的弟弟沒出息，就是一個爛賭鬼之類。
王如虎只是安靜聽著，也不附和表態(tài)，萬一只是拉近關(guān)系，對他有所圖呢？
星月下，坐在椅上的女人一腳踢開腳邊空空的幾個啤酒罐，豐腴的身子從上面起來，踩著高跟搖搖晃晃的走去樓梯那邊，扶著樓梯口門邊，回頭笑了一下。
“阿虎，以后蘭姐就這樣叫你，親切一些。還有......謝謝你，聽姐嘮這么多廢話?！?p> 隨后，她瀟灑的揮了下手，踩著高跟‘噠噠’的聲響下樓去了。
果然，想拉近關(guān)系，王如虎看著手里的半罐啤酒，晃蕩兩下，仰頭一口喝干。
‘聽聽就好，不關(guān)自己的事......就是沒吃飽，希望半夜別餓肚子?！?p> 想看時間，卻是沒手表、手機，拿起一塊空罐，走到邊沿，朝著前方不遠一動樓，丟了過去，砸在墻壁上，響起咚的一聲，片刻不到，就有聲音在窗戶響起一聲男人的嘶吼。
“十點不睡覺，還想干嘛，明天不上班啊！！”
知道了時間，王如虎回到房里，拿出之前畫好的圖紙，重新尋了一張畫的更加詳細，所過的道路、建筑、街口、攝像頭，哪里有警察巡邏都一一標注明確。
剩下的，還要走一趟芝加哥私立大學(xué)周圍，摸一摸情況，打聽清楚那個叫哈里斯的路程軌跡，還是長時間住在學(xué)校里，周圍有多少警察之類。
畢竟一個偷渡客去找別人，別人不一定會幫忙，甚至還不知道，要不要其他什么代價。
規(guī)劃圖紙，王如虎打了一個哈欠，關(guān)上電燈，脫去衣物躺去地上的木床，計劃又在腦袋里過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哦哦......哦喔哦~~~
雞鳴響在樓下的雞籠里，天蒙蒙亮?xí)r，王如虎準時起來，匆忙洗漱一番，穿上衣褲，開門下樓，二樓的女人們此時也開始忙碌起來，見到下樓的身影，紛紛跟他打起招呼，不免在那結(jié)實的身材多看上兩眼，稍年輕的渾不在意。
“這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多肉，這得多沉啊?！?p> 上了年齡的婦人，淘著米盯著微笑下來的王如虎，“男人是山，壓在身上，你就知道多踏實了?！?p> 這些話，王如虎聽覺敏銳，自然都聽到了，頗有些難堪，余光里，看到二樓上，一個女人正朝他揮手，抬眼望去，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李蘭。
跟著笑了笑，點頭示意一番，與拿掃帚掃地的龍叔也打了聲招呼，快步走去街道，后者望著拐去街上的寬厚背影，龍行正杵著掃帚，回頭朝二樓上的女人吼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是男人??！”
揚手‘切’了一聲，將掃帚丟去墻壁靠著，轉(zhuǎn)去走去店里開門，那邊二樓過道上，一幫人女人哄笑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