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掃地,花瓣紛飛,池塘煙氣繚繞,昏黑的天地之間籠罩著點點火燭。
兩道煞白的光芒飛速沖擊,驚起瞌睡的鳥蟲,在周圍吱呀亂叫起來,不過多時,蒙蒙之中晃起翠綠的迷霧,從各處穿梭而來,和兩道白光交織在一處。
轟隆作響,過了好一會才逐漸安靜下來。
司危揉揉發(fā)酸的手臂走向前去。
“副都督的武功,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倆兄弟這會是開了眼界了?!?p> 山家兩兄弟正倒在地上,齜牙咧嘴的,這會看司危過來,連忙爬起來說道。
這山家兄弟雖然不是司危的對手,但至少有個三等偏下的水準(zhǔn),比起那日范晉的手下要厲害的多。
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
第二日一早,司危先去了一趟南街的大銀號,接著再轉(zhuǎn)去了京師七衛(wèi)大營,待馬車再一次出現(xiàn)在大營門口時,后面跟著一輛板車,上面放著兩個沉甸甸的木箱子。
黎深和鄧六早已接到了通知在門口等著他,兩人的心里都有些疑惑,不知道這位剛上任一日的副都督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司危從馬車?yán)镢@出來看著兩人笑了一下,吩咐黎深上前過來將那箱子打開。
今日的天空雖沒有雨水,卻仍然是陰沉沉的,直到箱子打開之后,昏暗的空間里突然竄出一陣閃眼的光芒。
黎、鄧兩人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望著箱子里碼的整整齊齊的銀子,就像是被點穴一般,眼睛再也瞥不到別處去,直到司危的聲音響起。
“鄧六,清點好銀子就照常買糧餉吧,對了,順便安撫一下三衛(wèi)軍士,告訴他們這個月的伙食絕對不會再像昨日一般。”
似乎是隔了好久,司危的話才傳進(jìn)鄧六的腦海中,老校尉連忙抱拳應(yīng)了命令,轉(zhuǎn)身招呼來幾個將士將板車牽進(jìn)三衛(wèi)營帳去了。
“黎副統(tǒng)領(lǐng)!”看著板車緩緩駛?cè)霠I中,司危又將黎深喊了過來問道,“另外五位正副統(tǒng)領(lǐng)今日可有來營里?”
“回副都督的話,沒有?!崩枭钫f話的時候很是小心,眼睛瞄著司危的臉,深怕他會發(fā)火。
而司危的表情卻是輕松如常,他早料到了是這樣的情況,隨意‘恩’了一聲,朝著營地里三衛(wèi)所在的地方過去。
三衛(wèi)的將士看來都已經(jīng)知道了糧餉穩(wěn)定的消息,臉上樂呵呵的,見到司危之后,都沒有了昨日的冷漠,個個筆挺著身子向他行禮,司危面露和藹的對著他們招手。
鄧六出發(fā)之前又來見了司危一面,回報了通告三衛(wèi)的情形,話里讓司危很是受用,他對三衛(wèi)的通報里特意強(qiáng)調(diào)了這些伙食的銀兩是副都督司危自己的銀子。
司危要的就是這句話,接下來的動作需要他收攏一些將士的心,為接下來的動作掃清一些不必要的沖突。
和黎深了解了一下其他幾位正負(fù)統(tǒng)領(lǐng)的的具體情況后,司危獨(dú)自一人坐在營帳中。
他的手中握著一只筆懸空在紙上,筆尖的墨飽滿至極,此時受不住那紙張潔白的身姿,一滴滴的親吻了上去。
司危沒有去注意這些,一心回想著剛剛與黎深的談話。
沉思了許久,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在那已經(jīng)被墨漬沾染了中心一片的紙撇開,重新拿來一張,寫下了四個名字,并在后面標(biāo)注了幾句話。
沒有太過著急,慢慢的喝下了一杯剛泡好的南方新茶,將那墨跡剛剛干透的紙折疊好塞入了信封之中,用火漆封印好,拿在手上便朝著帳外走去。
黎深正在搖光衛(wèi)營地里看著校尉指揮著底下士兵操練,眼見遠(yuǎn)處的司危向他招手,連忙放下了首手中的茶杯,飛快的跑了過來。
“看你閑的很?!?p> 黎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副都督你也知道,謝統(tǒng)領(lǐng)從來沒讓我管過這些事情?!?p> 司危笑著擺手道:“無礙,給你給差事吧?!?p> 說著話便將那信封塞到他的手中,小聲在他耳邊道:“你既然有斥候的本事,定然不怕周圍有人跟蹤,隨意找個理由出營,將這東西遞交到吏部去,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尤尚書的手里。”
黎深彷徨一下,感覺后背傳來一陣力,重重的點了點頭,將那書信飛快的放進(jìn)懷里。
直到午飯后,司危終于又再一次見到了黎深,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辦妥,沒有去問什么,招手道:“走吧,去和三衛(wèi)將士們熟悉一番?!?p> 接下來的幾日,司危的行程非常一致,每日一早就去營里,不僅觀看三衛(wèi)的操練,更是與他們一起吃飯交流,他本身不似其他將軍一般嚴(yán)肅,給人的感覺很是親近,和將士們很快就拉近了距離。
等到黃昏時分,他也不著急走,而是回到營帳之中問黎深那五位正副統(tǒng)領(lǐng)的去向,這幾位還真是沉得住氣,當(dāng)真就一次面都不露。
黎深每次回答之時照例很是膽怯,但他逐漸發(fā)現(xiàn),這位司副都督的臉色一日比一日的自信和從容。
這幾日,司危也很是關(guān)心山流的傷勢,之前由于他辛勞趕路上京,沒有郎中也沒有藥物才弄得狼狽不堪,這會在府里有成居賢照料,又有各種名貴的藥材,才過去幾日,似乎就要痊愈了。
東院隔壁是另一處小院子,當(dāng)初這里就是當(dāng)做客院的,這會山家兄弟和成居賢便被支憐安排住在了這里。
山流的傷勢基本無礙了,司危詢問了一番成居賢,便讓山家三兄弟一起與他切磋一通,讓他驚喜的是,這山家小兄弟山流的功夫似乎比他那兩個哥哥要厲害的多,那一掌一擊之間的威力讓他竟然有一剎那感覺對面的人是伶舟蘭臺。
沒有之前那般輕松,司危切磋的辛苦至極,原本能夠反擊的機(jī)會這會只能用來躲避。
“暢快暢快!”
結(jié)束之后,司危大大咧咧的朝著地上一坐拉開胸口的衣物喊道,眼睛里滿是欣賞的看著山流,這小子雖然沒有伶舟蘭臺那么厲害,但也幾乎能趕上他的七成,這本事能有三等衛(wèi)的水準(zhǔn)。
之前的談話里,司危已經(jīng)知道這山家的功夫是祖?zhèn)鞯模贿^還是忍不住問道:“真是你們家祖?zhèn)鞯墓Ψ???p> 三兄弟互相對視了一眼,山清笑道:“是的,只是我和二弟沒那慧根,只學(xué)了不到五成,只有三弟底子好,能有七成?!?p> 山流趕緊接過話來道:“那是因為爹娘走的早,大哥二哥要照顧我又要照顧院子,這才沒有專心去練,不然必定是比我要厲害些的。”
這話一開居然落不下來了,三兄弟互相開始稱贊起來,逐漸的話風(fēng)居然奔著從小到大的情誼上去了,司危面帶笑容的看著他們說話,也不去拒絕,這也是一個了解他們很好的方式。
以這么多日的相處看來,司危基本能了解兄弟三人的大致特點。
大哥山清為人粗放,渾身帶著豪爽之氣,二哥山水心思縝密,而且聰明至極,小弟山流缺少塵氣,整個人單純的像是山間流下的清泉水,一絲雜質(zhì)都沒有。
兄弟三人上下間隔有十歲之差,有這樣的性格詫異還能讓人接受,在司??磥?,這三人確實都是俠義之士,腦中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這是最重要的。
司危盤坐在地上,眼光瞟了一眼側(cè)邊,成居賢正面露笑意的看著山家兄弟,不時的插上兩句嘴。
對于這個年輕人,司危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那骨子里永遠(yuǎn)透著一股固執(zhí),正如那日被自己抓住后一言不發(fā)的臉色,正如非要報恩的模樣…都顯出了他的個性。
成居賢這人算是個人才,熟讀詩書胸有文章,更是有一手的好醫(yī)術(shù),司危和他兩人秉燭長談過幾次,那見識和頭腦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有時更是口出驚人,讓他贊嘆不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當(dāng)初在登州景逸伯府里,楊一甫對他也是如此的感覺。
原本救助成居賢母子的時候,司危心中并沒有想太多,只當(dāng)時做件好事,可是之后又遇到了,他忽然覺得這樣的行為或許是對自己有報酬的,對于這樣飽讀詩書和有俠義之心的四人來說,軟的東西往往才能使人觸動。
三兄弟還在回憶著從前,突然卻都停了下來,和成居賢一同向著一邊看去。
司危感覺到了動靜,也扭過頭去,原來是支憐緩緩走了過來。
“怎么突然安靜了,我又不是什么兇神惡煞,有這么嚇人嗎?”支憐玩笑道。
司危眼睛向著她身后瞥去,接著朝她看看,眼睛里露出一絲詢問。支憐知道他的意思,對他點了點頭。
山水趕緊對其他人說道:“支憐姑娘定是來找副都督有事的,咱們進(jìn)屋去吧?!?p> 四人都知道支憐沒事不會過來,于是互相點了點頭,朝司危和支憐行了禮欲要走開,卻被司危喊住。
“別急?!彼疚>従徴玖似饋淼溃吧角?、山水、山流,那日聽說你們家的寶劍被奪了去,我一直在想你們的武功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配劍的,于是便讓支憐姑娘去給你們打造了三柄寶劍,問了成居賢兄弟,這劍的樣式是照著原本你們家中那柄鑄的,當(dāng)然定是比不上原本那柄,不過至少能有件趁手的兵器?!?p> 司危說著向支憐使了個眼色,支憐便讓身后捧著劍的家丁上前過去。
司危拿起一柄劍,拔出來端詳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三柄劍上我特意讓人分別刻了你們的名字?!彼疚Uf著便將手中那柄刻著清字的寶劍遞交到山清的手中,山清年紀(jì)雖大,長的也是個糙漢子模樣,這會眼睛里卻是紅紅的,接過劍來不住的撫摸,嘴中不住的感謝。
司危擺擺手,又將第二柄劍交到山水的手中,山水也趕緊感謝,司危笑道:“我也算是個懂武功的人,依你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劍的加持,必定能如虎添翼,更上一層?!?p> 司危舉起第三柄劍,在山流面前停了一下繼續(xù)道:“山流兄弟,你的武功雖然和兩位哥哥同出一門,但我總覺得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不用劍似乎能更厲害些?!?p> 說到這個,山流似乎心里很是同意,將接劍的手放下來點頭道:“是這樣的,我家武功有幾個突破點,沒過一處,就變的各不相同,我已經(jīng)突破兩處,這會正是全憑內(nèi)力的時候?!?p> 司危盯著他笑了笑,二哥山水連忙拉了拉山流道:“你這會說這些干什么,先謝謝副都督。”
山流醒悟過來,憨笑一聲,抱拳行禮一番,接著雙手接過劍來。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早些休息?!彼疚?戳艘谎叟d奮的兄弟三人,又回頭對成居賢道,“成兄弟,待會咱們再下盤棋去。”
成居賢應(yīng)了一聲,跟在司危和支憐的身后就要往外走去,山水突然在背后問道:“副都督,我們兄弟三人是不是可以幫你做些什么了?”
司危心想這山家二哥果然非常聰明,回頭笑道:“準(zhǔn)備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