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徐佳凝像往常一樣走進(jìn)宿舍,這兩個月里,她已經(jīng)習(xí)慣周圍不時有人向她拋出鄙夷的目光,她不曾理會這些旁人的冷眼。回到宿舍,她看到張夢雅坐在她的床上,捂著右側(cè)的臉。
張夢雅看到徐佳凝回來,用狂躁的語氣對她說:“你認(rèn)不認(rèn)識王影峰!”
徐佳凝聽到王影峰的時候驚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fù)了無所謂的表情,躺在了床上說:“不認(rèn)識!”
接著張夢雅說:“那傻X今天打我!你不認(rèn)識就行,看我找人揍死他!”
于是拿出手機(jī)氣哄哄地走出了徐佳凝的宿舍。
當(dāng)張夢雅走出宿舍的時候,徐佳凝問舍友肖曉到底怎么回事。
肖曉激動地說:“剛才樓下有一個男孩一直說喜歡你,要跟你在一起。結(jié)果張夢雅就過去說了什么,結(jié)果被那男孩一巴掌打到在地。”
徐佳凝聽完這件事以后瞳孔張的好大,連忙問:“表白的人是不是個頭不高,胖胖的?去年我生日聚會的時候有來過?!?p> 肖曉:“我沒看清楚,那人個頭確實不高,但身材也不算胖!”
徐佳凝正要拿起手機(jī)想找王影峰問個究竟,但一種瑣碎感、厭惡感從腦海里向外擴(kuò)散,徐佳凝暫時不想與過去再有任何瓜葛了,于是戴上耳機(jī),躺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第二天,張夢雅就叫了十幾號人堵到王影峰的宿舍門口,準(zhǔn)備揍他一頓。他們有的拿著棍子、有的拿著鐵鏈子來勢洶洶的在349宿舍外面叫囂。
“王影峰,你丫出來!”帶頭的一個高瘦小伙叫嚷著。
剛從政教處回來,已經(jīng)生無可戀的王影峰拿起墩布,就想往屋外沖。
這時候岳子琪大喝一聲:“影峰,你別動!”
于是緩慢地從床上起來,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宿舍。
宿舍外,岳子琪看著堵在門外的十幾個人絲毫不慌,低調(diào)且嚴(yán)肅地對著帶頭的瘦高小伙說:“你幾個意思???”
只見岳子琪一出宿舍,周圍宿舍也紛紛走出了二三十人。
那瘦高小伙看了看周圍的人,口氣頓時軟了下來,卻硬撐著說:“我們找王影峰,打張夢雅這事還沒完呢!”
岳子琪:“找王影峰別跟我們349宿舍前找,這宿舍的人你動不了!”
眼看劍拔弩張,瘦高男孩后面有個鯊魚頭小伙小聲跟他說:“天意,算了,這哥們是岳子琪,咱們?nèi)遣黄?,回頭去班上再堵王影峰那丫亭的!”
瘦高小伙看周圍人多勢眾,而且像要動真格的,想了一下對著宿舍里嚷:“王影峰,這事沒完啊,有種別出宿舍!”說完,就帶著人離開了。
等事件平息后,岳子琪對著過來幫忙的同學(xué)們點了個頭,大家就紛紛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李天就開始拍岳子琪馬屁:“琪哥,牛啊,這場面你都鎮(zhèn)得住,沒想到你認(rèn)識這么多人。”
而岳子琪沒搭理他,直接走過去找王影峰去了:“讓你回班學(xué)習(xí)你卻整事去了是吧!下回他們再來你自己擺平!”
王影峰沒有說話,坐在板凳上抽著煙,宿舍片刻沉默,然后王影峰對岳子琪說:“琪哥,給我傳兩電影吧,要動作的!”
岳子琪看了看他,小聲懟了句:“不爭氣!”然后把其中一個移動硬盤甩給了他。
過了兩天,學(xué)校的通告批評下來了,徐佳凝在財經(jīng)樓一層看到了王影峰被開除學(xué)籍,留校察看的通告批評表很是惱火,直接火冒三丈地走到了營銷二班的門口。
“王影峰出來!”她在王影峰班的門口大喊。
王影峰聽到徐佳凝找他,有點難受又有點忐忑與興奮。他快速地走到了班門外,徐佳凝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有點偏瘦且面帶憔悴的男子。剛剛積攢的怒氣已經(jīng)消散了大半。
徐佳凝問王影峰:“你怎么回事???怎么給自己搞成這樣子了!”
這好像是徐佳凝這兩個月里為數(shù)不多的一句問話。
王影峰沒有接徐佳凝的話茬,直接說:“佳凝,跟我在一起吧,我能給你幸福!”
徐佳凝看著眼前這個真摯的小伙子,有點感動也有點好笑,不管樣子變成什么樣了,他依然是如此木訥與直白。
徐佳凝笑了一下說:“你真是傻瓜!可以啊,隨時都行?!?p> 王影峰聽到徐佳凝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猶如一只冰錐鑿入心臟。難過感瞬間把他剛才的決心融化了。
徐佳凝接著拉長了笑聲說:“影峰,咱們別天真了,都回不去了,好好的吧,別再惹事了。”
說完拍了拍王影峰就徑直走了。
王影峰回到班,左思右想,用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得到了一個答案。下課鈴剛響,他就猛沖出教室,來到稅務(wù)班門口,用很堅定的聲音說:“徐佳凝,出來!”
徐佳凝看到王影峰過來找她,有點無奈,卻還是走了出去。
王影峰用堅定的口氣說:“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咱們就算交往了是嗎?”
徐佳凝看著王影峰真摯如火的眼神,依然透著那股傻氣。她笑了笑。
就在這時,突然從王影峰右側(cè)閃過一個人影,直接把王影峰踹翻在地。
突然,從階梯教室附近又聚集起來幾個人,其中有張夢雅,還有幾個男的,跑過來踹飛王影峰的是那天在王影峰宿舍門口叫囂的瘦高小伙。
張夢雅對著王影峰大喊:“對,就是他,揍死他!”
徐佳凝看到王影峰被打,死命拽住瘦高男孩頭發(fā)就扇了兩巴掌,那男孩也急眼了,歇斯底里地沖著徐佳凝的臉上打了好幾拳。王影峰見狀,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勁,直接將瘦高男孩從斜后方撂倒,并對著他的眼角狠狠地給了一拳,那男孩眼眶直接出血。于是兩人纏打在一起。爭斗聲越來越大,把稅務(wù)班的男生全都招出來了,看到本班女生受到欺負(fù),他們都發(fā)揚(yáng)騎士精神站到徐佳凝一邊幫忙。
張夢雅對徐佳凝說:“這事跟你丫沒關(guān)系,閃一邊去!”
徐佳凝:“我今天管定他了!”
因為外面的吵鬧聲,驚動了稅務(wù)班的老師,老師看到這情形,大聲呵斥:“都各回各班,別再班門口胡鬧,是不是都不想畢業(yè)了!”
大家看老師來了,似乎都沒了火氣,雙方像被冷水潑過的火焰一樣,自發(fā)地、迅速地草草收場
王影峰捂著肚子跑到徐佳凝身邊,關(guān)心的問:“沒事吧,沒事吧?”
徐佳凝也捂著被瘦高男生毒打的左側(cè)臉頰,說:“沒事沒事,趁著沒人注意你,趕緊回去上課吧,別再被記處分了!”
王影峰嗯了一聲就往自己班的方向走。
徐佳凝:“周六10點歡樂谷,你要敢晚一分鐘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王影峰聽到這句肚子瞬間不疼了,回頭微笑說:“你放心,我絕對遲到不了!我8點就出來!”
徐佳凝看著王影峰璀璨如陽光的笑容遠(yuǎn)去,依如當(dāng)年少年模樣。
周六一大清早王影峰就起床了,他換上新買的襯衫與短褲,把腳上穿的白色空軍一號刷的如同新鞋一般。
王影峰九點左右就已經(jīng)到達(dá)歡樂谷的門口了,四周陽光明媚,甚至有些晃眼。因為時間太早的關(guān)系,偌大的廣場上空無一人,從廣場上就能看到公園里諸多的游戲設(shè)施,“今天一定會是愉快的一天”,王影峰看著園內(nèi)的風(fēng)景傻笑著。
他在廣場中等了一會,陽光越發(fā)的炙熱,王影峰決定去對面的便利店買兩杯飲料,回來時,徐佳凝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
徐佳凝今天化的是淡妝,跟大一時的打扮風(fēng)格類似。看著清新、可愛卻又不失文藝的徐佳凝,王影峰不禁偷樂起來。
他跑過去,可不小心把買的冰咖啡弄撒了。
徐佳凝看到王影峰冒失的舉動,不禁微微一笑。
兩人進(jìn)入園內(nèi),王影峰是人生第一次來歡樂谷,他上一次去游樂園還是在小學(xué),他性格偏內(nèi)向,而且總是聽說歡樂谷的人比較多,玩一個項目需要等半個小時左右,王影峰討厭人群密集的地方,所以從來沒有來過這里。
王影峰跟著徐佳凝走,第一個玩的項目是激流勇進(jìn),他們坐在第一排,徐佳凝坐中間,王影峰坐最右邊,還有一位40歲左右的大媽坐在最左邊,上到設(shè)備上之后,王影峰就有點心慌,他看到徐佳凝反倒跟旁邊的大姐聊的親熱。設(shè)備啟動之后,王影峰更是緊張,卻還要對著徐佳凝強(qiáng)顏歡笑,每當(dāng)設(shè)備向下俯沖的剎那,王影峰都感覺自己心臟就要跳出來,他總是要看看身邊的徐佳凝,徐佳凝反而很喜歡玩這些,閉眼、尖叫最后發(fā)出爽朗的笑容。他們雖然穿著雨衣,但還是賤了一身的水,隨著設(shè)備重新回到起點,王影峰狼狽地走了出來,看到徐佳凝在后邊又蹦又跳!
于是王影峰隨著徐佳凝的心意玩了各種刺激的項目。當(dāng)玩完太陽神車時,從設(shè)施上下來的王影峰臉都白了。徐佳凝卻興奮地像一個小孩,手舞足蹈的,拽著王影峰一個勁地問:“怎么樣、怎么樣?刺激嗎?”
王影峰皺著眉,表情蒼白,并且語重心長的回答:“真是太刺激了!”
徐佳凝看王影峰已經(jīng)難過到極點卻硬撐著的好笑表情偷偷暗笑。并指著南邊全是小孩子玩的飛行器說:“咱們?nèi)ネ婺莻€吧!”
王影峰抬頭看了看,飛行器相比前兩個項目要緩和許多,這時他的臉色葉緩和了一些。并倔強(qiáng)地說:“這個就是沒剛才玩的項目刺激,我還是最喜歡太陽神車的感覺。”
徐佳凝聽著王影峰逞強(qiáng)的言語,沒有揭穿他,跟在他一旁小聲地偷樂。
兩人在去往飛行器的途中開始聊起高中的生活,當(dāng)聊到那年的理想時,突然一個小孩沖過來撞到了徐佳凝,小孩手上的沙冰全部傾灑在徐佳凝淡黃色長裙上。徐佳凝很是生氣,她看了看早上自己精心挑選的黃色長裙上灑滿了糖汁、紅豆、還有冰沙,心中涌出了一股火,馬上開始指責(zé)小孩子走路不看路。
王影峰有些不知所措,小聲地勸慰徐佳凝:“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別跟他計較了?!?p> 徐佳凝聽到這些反而越來越生氣,看著倒在地上痛哭的小孩、王影峰不合時宜的勸慰、還有身上那件已經(jīng)弄臟的長裙,徐佳凝很是委屈。卻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向飛行器的方向。
之后的一路上,王影峰總是試圖找尋話題來緩解一下這種冷漠地氣氛,可是不論王影峰怎樣找話題,徐佳凝對他都是愛搭不理。
午后的陽光依舊炙烈,兩人又玩了幾個項目之后都有些疲倦了,王影峰看出徐佳凝眼中的倦意,他馬上拿出背包里的雨傘,就這樣一直撐著、撐著。看著站在旁邊一身大汗也依然給自己撐傘的王影峰,徐佳凝心中的火起慢慢平息下來。
徐佳凝:“呆瓜,渴不渴,咱們買點水休息一會?!?p> 王影峰:“好啊,好啊,我去買水,你找個地先坐一會!”王影峰說完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徐佳凝坐在一張長椅上,等待王影峰回來。就在這時,徐佳凝看到一個男孩,穿著黑色T恤,藏藍(lán)色短褲,一頭散亂的長發(fā),那男孩笑起來的表情,讓徐佳凝想起了一個人。突然她的心情像一幅美景被烏云籠罩一般,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雖然放縱了那么久,卻依然忘不掉那個人。悲傷的情緒漸漸彌漫了她的全身。
過了一會,王影峰興致沖沖地跑了回來,遞給徐佳凝一瓶冰涼涼的可口可樂。
徐佳凝:“謝謝?!?p> 徐佳凝在這句話說的聲音很低沉,王影峰發(fā)現(xiàn)徐佳凝的表情與剛來時判若兩人。他沒敢問徐佳凝發(fā)生了什么,心理暗示自己別想太多,可能只是玩了一天太累了。
天空逐漸暗了下來,游樂園里反而開始喧鬧起來,晚風(fēng)的溫度很清爽,吹過徐佳凝的馬尾,可身體上的倦意卻開始彌漫。
王影峰的步伐也緩了下來,看著徐佳凝的背影、看著風(fēng)揚(yáng)起她的長發(fā),看著她長裙上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污漬,看著她若有所思往前行進(jìn)的輕盈步伐,王影峰感覺到一種距離感,一種他無法接近的距離感。
可他不甘心,猛地走上前去牽起了徐佳凝的手,徐佳凝的反應(yīng)很大,馬上收回的左手。兩人尷尬地滯留在原地幾十秒鐘。
盡管天色已經(jīng)暗下,徐佳凝仍能感受到眼前男孩臉上的羞澀與尷尬。她馬上笑了一下,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咱們?nèi)コ燥埌桑≌埬闳コ院贸缘?!?p> 王影峰這才抬起了頭,勉強(qiáng)的回應(yīng)了一絲笑容。
他們走出游樂園,來到了一家比較高檔的西餐廳,此時坐在餐桌點菜的兩人已經(jīng)完全沒有約會的狀態(tài)了。殘存著傷感、空虛、疲倦的徐佳凝只想早早回家,于是點完菜,她故意氣王影峰說:“吃完咱們?nèi)ツ??是去看個電影還是直接開房?”
王影峰打了個冷顫,雙方又沉默在那里。
大概又過了幾十秒,王影峰鎖著眉頭問徐佳凝:“佳凝,你現(xiàn)在還有夢想嗎?”
徐佳凝:“我現(xiàn)在就是想多賺點錢,買買包、化妝品、衣服什么的,讓自己漂亮一些。”
王影峰:“我記得以前有一個女孩,想開一家叫“一杯咖啡的余溫”的咖啡店,咖啡店主要接待一些難過的人,希望能用一杯咖啡的時間給這些顧客帶來短暫的療愈,我有想幫那女孩完成這個心愿?!?p> 徐佳凝聽完這句話,眼淚刷的流了出來,她自己都已經(jīng)忘了曾經(jīng)的夢想。她控制了一下,嘴角泛起笑容,語重心長的說:“影峰,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王影峰低下了頭,強(qiáng)忍著難過只說了句:“好!”
走出飯店,徐佳凝在前面,王影峰在后面。兩人都低著頭,各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當(dāng)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徐佳凝向背后的王影峰說:“就到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開了家咖啡店,記得要請我喝一杯?。 ?p> 說完徐佳凝叫了輛出租車,揚(yáng)手告別。
而王影峰則在虛無喧囂的大街上走了好久。他真心以為自己能給徐佳凝帶來幸福,他甚至依然堅定著。
在霓虹與繁影交映的夜里,王影峰不知不覺又走回了歡樂谷的門口,夜晚的歡樂谷依舊喧囂著,廣場上也匯聚著繁多的人流,他看著販賣玩具與飲品的各路小販,他看著盡情玩水的天真小孩、他看著手牽手漸漸走遠(yuǎn)的熱戀情侶,情緒慢慢的緩和下來。他在廣場上逗留了片刻,內(nèi)心似乎決定了些什么,于是擠出了一抹微笑,緩緩地走進(jìn)地鐵,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