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一輛吉普車準時停在了季云的小屋前。
司機自我介紹是人事部門的,他幫季云把兩個大箱子搬上車。確認季云坐穩(wěn)之后,司機就踩下油門,帶季云駛出了他住了一年半的地方。
上車的時候季云一直在打哈欠,自上次試驗性的入夢,他一直沒有再睡。困意也濃重了起來,就像是身體在逼迫他回到那個世界。反倒司機沒有感到奇怪,只是認為季云一定是太激動才沒睡好。
這是季云第一次去聚居地中心,因為內(nèi)城區(qū)的外圍還有一圈防線存在。和設(shè)置在最外側(cè)的防線不同,他們的主要職責是驅(qū)逐和阻擋拾荒者,乞丐還有流民。
吉普車停在內(nèi)城區(qū)的入口處。士兵并沒有上來檢查乘客的身份,能開得起車本身就說明了乘客的地位。他們向吉普車敬了一個軍禮,司機回禮之后,吉普車就再次開動了。
內(nèi)城區(qū)不大,大概過了三十分鐘吉普車就在一棟建筑物前停了下來。建筑物的墻壁上有鄭氏家族【鳴蛇】的徽章,還有三個大字“宿舍樓”。
“巡邏廳緊挨著宿舍樓。”李姓司機對季云說道,“您的房間是202,您現(xiàn)在可以先上去把行李放下,一個小時后我還在這里等著?!?p> 季云接過司機遞來的鑰匙,一個人跑了兩趟,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搬上樓。宿舍樓是原本大學宿舍改裝過來的,排水系統(tǒng),電力供應(yīng)系統(tǒng)等都還算完整。季云在一樓看到了電閘。
上樓的時候,季云注意到一樓二樓好像都沒人住。穿過陰暗的走廊,他找到了202號房,把鑰匙捅進鎖眼兒打開了門。
陽光迎面撲過來,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應(yīng)該是知道他要來,負責人專門清理了一下這里。
房間很小,應(yīng)該是把三個學生宿舍打通連在了一起,但是采光很好??看坝幸粡埬景宕玻厦嬗腥椎母蓛舯蝗?。一個衣柜,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季云把窗打開,在床上靜靜坐了一會兒。微暖的風吹到他臉上。窗外可以直接看到食堂,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了,有穿著藏藍色制服的人進進出出。
季云看了一會兒,起身下樓。他推開門,微微一怔。
之前對面寢室的門還關(guān)著,現(xiàn)在卻是敞開的。窗戶旁邊放了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女人。
女人長著一頭淡金色帶點卷兒的短發(fā),望著窗外,給季云留下半張側(cè)臉。臉頰上稍微有點雀斑。黑色背心,肥大的藍灰色的牛仔褲。腳上踢著一雙拖鞋,露出白皙的腳踝。
她注意到季云在看她,可她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瞟了一眼季云就把眼神移開了。
季云沖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雙手插進褲兜里,慢騰騰下樓。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李姓司機正好把車開回來。
“接下來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我們先去內(nèi)務(wù)部,領(lǐng)你的徽章和制服。然后我們?nèi)パ策墢d報道,最后你可以自己去食堂。”季云上車之后,李姓司機對他說。
“咱們食堂除了蛋白質(zhì)塊,還供應(yīng)土豆泥,烤紅薯和一些獸肉。都不花錢,憑徽章拿,三星徽章一人每天最多吃三次,不準把食物帶走。”
內(nèi)務(wù)部是一棟還算威風的行政樓。李姓司機為季云拉開車門,他們一前一后走進去。季云驚愕的發(fā)現(xiàn)這里的電梯竟然還能運行。進電梯間的時候,一個穿制服的男人也和他們一起進來了。
他看上去和李姓司機很熟,兩人寒暄了幾句,話題就引到了季云身上。
“這位兄弟今天是來內(nèi)務(wù)部辦什么差事?”男人問季云。
李姓司機代季云回答:“這位先生,是咱們新上任的巡邏副隊長。今天第一天到任?!?p> 一聽巡邏副隊長這五個字,男人臉上掠過一絲了然,還有隱藏很好的嘲弄。他笑道:“恭喜恭喜,這可是個美差呀?!?p> 季云淡淡道了聲謝。
男人在三樓下電梯。而季云要去四樓領(lǐng)徽章,去五樓拿制服。領(lǐng)衣服的時候,季云注意到除了靴子,自己拿到的衣服全是舊的,可是還算干凈。
鄭氏家族成員的制服和西服款式接近。季云當即就脫掉那身自己已經(jīng)穿了兩個月的破衣爛衫,把新制服換了上去。他底子本來就好,面龐白凈,五官柔和,換上筆挺的制服更平添了一股英氣。
“季先生很適合這套衣服?!背鰜淼臅r候,李姓司機對季云贊道。
兩人邊走邊說。
“現(xiàn)在巡邏隊里還沒有正式的隊長,所以季先生您的副隊長,就是巡邏隊里最大的官兒。我們提前通知了巡邏隊成員,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巡邏廳等你了?!崩钚账緳C說。
季云“嗯”了一聲,心里卻有點犯嘀咕。他?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司機口誤?
從內(nèi)務(wù)樓出來,去巡邏廳只要走十分鐘。李姓司機陪著季云一直走到巡邏廳跟前。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巡邏廳還是比季云想象的要破。門口空空蕩蕩的,明明也算是個暴力機關(guān),卻連個站崗的都沒有。
“咱們巡邏隊雖然人少,但是底蘊還是很強的。”李姓司機引著季云往里走,“甭說您了,就是那隊員卡夫卡,末世爆發(fā)之前也是一個退伍軍人。聽說在伊拉克都打過仗,來咱們這兒只是旅游。可惜末世一爆發(fā),得,困在這兒了?!?p> 季云終于聽不下去了:“慢著慢著,聽你這意思,巡邏隊隊員就沒有別人了?”
誰知道李姓司機一臉驚訝。
“張主管難道沒有告訴過您?咱們這巡邏隊,加上季先生您總共就兩個人?!?p> 把季云領(lǐng)到門口,李姓司機就告辭走了??粗T口吉普飛速遠去,季云嘆了口氣,走進大廳。
果不其然,別說那唯一的隊員了,連個鬼影兒也沒有。
季云從最左邊的教室開始找起,這里本來就是教學用樓,只是原本的桌椅都搬空了。他一直找到二樓,終于在最里頭的更衣室見著了活人。
一進更衣室,季云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兒。末世里也有酒,是用腐爛的水果釀造的,要價高昂。末世最初,有些酒鬼還想從汽油里面提煉出乙醇。這些人最后無一例外,全部都雙目失明了。
更衣室里遍地都是垃圾。酒瓶居多,蛋白質(zhì)塊的塑料紙其次。更衣室最里面支了張軍綠色的行軍床,上面躺著一個男人,呼呼大睡。
似乎是季云的腳步聲吵醒了他,他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季云。
季云也盯著他。這個男人好半晌才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對季云說:“所以,你就是那個上繳了一大筆錢,結(jié)果被調(diào)來巡邏隊的倒霉蛋?”
季云被他直白的話整樂了:“看來是這樣的?!?p> 男人無所謂地撓撓頭,向季云伸出右手:“那你就是我的上司了,你好,我叫卡夫卡,卡夫卡·費舍,德國人?!?p> 他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棕褐色頭發(fā),手臂上肌肉虬結(jié)。
季云和他握手:“你好,你中文說得很棒。我是季云。聽說你當過兵?”
“末世爆發(fā)之前的事了?!笨ǚ蚩ㄕf,“你知道,美國征兵廣告總是把好的地方無限夸大,壞的地方無限縮小。我那時候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進征兵辦公室的時候三個大漢堵在門口,生怕我跑了。后來去填表,還有一個身材火辣的女秘書開車到學校接我。我想說不定沒那么糟,稀里糊涂就上了戰(zhàn)場?!?p> 季云哈哈大笑。然后他有意無意地說:“既然如此,你受過必要的格斗訓練和槍械訓練嘍?”
沒想到卡夫卡立刻就看破了他的意圖。
“是的,先生。而且我猜,你很想從我這里學兩手?!笨ǚ蚩ㄎ⑿χ鴮驹普f。
“事實上,我接受過全套的SCARS訓練和CQC訓練。自學了一些匕首搏擊和蒙古人的摔跤術(shù)。如果你愿意,我還要告訴你我參加過國家級的射擊比賽,在移動靶項目上拿了一個銀牌。”
季云皺眉,卡夫卡這一套自我介紹熟極而流,就好像每當有人來找他的時候他都會這么說。
卡夫卡微笑著看著季云。
“如果你真的要我教你,我很樂意。但是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p> “你想要什么?”季云問。
“付我三個月的酒錢,提前預支,我要等值的藥品。不然就麻煩你不要再來煩我?!笨ǚ蚩ㄎ⑿χ粗驹啤?p> 他知道這個條件就是在刁難人,因為他誰也不想教,流落異鄉(xiāng)兩年,家人杳無音訊,他現(xiàn)在只想酒精中毒死在這里。在過去,有無數(shù)個類似季云的青年軍官來找過他,其中大多數(shù)人在聽到這個條件后都會立刻掉頭就走,少數(shù)人則會附贈他一個中指。
季云回答:“成交,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