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亭中,幾位老教授說完客套話之后,便正式開始了交流會。
交流會分為三天,第一天是各校學生表現(xiàn)的機會,剩下兩天則是這些老教授傳授國學知識,雖然交流會的價值在后兩天,可看頭只有第一天才有。
率先上去的是一位外校的大一學生,出來的時候好像他們學校學長還攔了一下他,可還是被他突破了防線,站到了石碑亭前。
“完了,就不應該帶他來?!蹦俏粚W長喃喃自語,頭都已經(jīng)快埋到了地上。
李景行還不清楚這位學長為什么有如此舉動,難道這位大一學生拔得頭籌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很快,他便知道了為什么這位學長如此懊惱。
“我?guī)淼氖俏乙皇兹ツ晁鞯脑姡小丢殣邸??!?p> “為你癡,為你狂,為你把心傷。為你瘋,為你癲,苦海總無邊?!?p> ……
我是不是對詩有什么誤解?
李景行突然覺得張宗昌的《效坤詩集》,里面的《天上閃電》(忽見天上火鐮,疑是玉皇要抽煙。如果玉皇不抽煙,為何又是一火鐮?)也比這學生的打油詩高上一個檔次。
眾人皆靜的時候,李景行因為想起張宗昌寫過的那些詩,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后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強忍著笑意裝作一臉嚴肅。
“這位同學,你這首……恐怕還得多加琢磨,等你在后面對國學有一個清楚的了解之后,我相信你再作詩的時候,就會有另一番天地?!?p> 老教授還是見過世面的,一句點評是面面俱到,表達了對這首狗屁不是的作品的批評,同時又肯定了這位學生的未來。
大一學生也從這么多人的反應中知道自己出糗了,于是掩面回到自己學校所在的座位。
好在很快便又有學生上去吟誦自己的作品,這才把交流會慢慢帶回正常狀態(tài),不過這些作品在李景行聽來就跟小學生背完“床前明月光”之后加的“地上鞋兩雙”一個水平,實在是難以提得起興趣。
“我覺得你作詩水平比他們高多了?!崩罹靶新杨^湊到鄭麗耳邊,輕聲說道。
鄭麗的臉變得有些微紅,沒想到這么一個外向的女孩子竟然夸一句就臉紅。
“哼!”
李景行順著聲音瞧過去,只看到宋子榮一臉氣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怒氣沖沖地走出亭子。
“在下煙閣大學文學社社員,有拙作一篇,望諸位指正。”
“蒼山野鶴隨云去,月?lián)v星辰化夢泥。泛客游舟忘回路,仙人拂塵引流西?!?p> 宋子榮一臉神氣,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許多學校的學生都不禁緩緩點頭,這毫無疑問表明自己的詩句得到了認可。
“徐教授,我想先別急著點評,剛剛有位學弟雖然不擅作詩,可還是有人以此為樂,我覺得他應該是肚子里有點墨水,不如等他上來讓我等先拜讀大作后,再做評價?!?p> 宋子榮對著石碑亭中的徐教授說道,徐教授眉頭微皺,詢問道:“你說的那人是誰?”
徐教授是想先弄清楚宋子榮跟哪位學生鬧了矛盾,然后他再找個借口敷衍過去,等今天交流會散場之后給兩人做一下調(diào)節(jié)。
宋子榮可沒聽出這么多,還以為是徐教授允許了,于是看向秋花亭,輕蔑地說:“不是江都七校學子,也不在受邀學校之列。”
很明顯,他就是在針對李景行,只是李景行就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過他?徐教授一時間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畢竟他也不知道李景行什么來頭。
“景行,這小子喜歡我,肯定是吃醋了才這樣針對你,我去幫你教訓他?!编嶜惤忉尩溃f著就要起身上去幫李景行出頭。
“就這水平,我能應付?!崩罹靶新曇舨⒉恍?,在場的人只要耳朵沒問題,都能聽到他這樣狂妄的一句話。
畢竟沒人知道他是受華夏文化熏陶長大的,就這種空有詞藻毫無意義的詩句,連米粒之光華都比不上。
“在下李景行,洛城音樂學院畢業(yè),的確有一篇大作,就是不知道肚子里全是假墨水的人能不能聽懂罷了?!崩罹靶欣浜吡艘宦?,根本沒把宋子榮當回事。
“別以為學了音樂懂點韻律就能作詩,真以為國學如此廉價?”宋子榮一聽是音樂學院畢業(yè)的,心里暗喜起來,剛剛看李景行如此自信,還以為是哪家學校隱藏的國學高手。
“就是,這人也太傲氣了。”
“真以為會點韻律就懂詩詞了?!?p> 場下無人看好李景行,哪怕鄭麗也有些懷疑,因為他如果真能寫出令人拜讀的大作,昨天也就不會問這么多基礎的國學知識了。
“有吉他嗎?”李景行突然問道,他突然想起一首歌,一首以雜言古詩為歌詞的歌。
這些人既然既然如此井底之蛙,今天就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什么是華夏文化。
“有,我?guī)Я说?。”外校一學生剛好帶了吉他,他本來是想帶著吉他撩妹的,可誰知道江都七校的女學生對流行音樂并不是很感興趣。
李景行接過吉他,調(diào)完音之后,緩緩說了三個字——蜀道難。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李景行唱的便是前世張典所唱的《蜀道難》,聲音一開始一如既往地低沉,仿佛平鋪直敘地在講一段歷史,到“黃鶴之飛尚不得過”開始突然變得激昂起來,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問君西游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p> 一曲完畢,李景行心中卻沒有多少得意,反而是懷念起以前的世界,雖然在那個世界里,他只是千萬俗人之一,在歷史洪流中甚至連浪花都算不上,可還是像離家已久的孩子一樣,在心底深深懷念。
“這……這首詩叫《蜀道難》?”石碑亭中一位老教授突然站了起來,有些著急地問道。
“是的,小子為了方便演唱,所以省略了后面一部分詩。”李景行解釋道,他既然都抄襲了,自然應該把完整的詩都記錄到這個世界,供這里的人敬仰。
“你且過來坐下給我們幾位講講后面的詩句?”堂堂國學教授,還是帶著詢問的語氣,可見這首詩給他們帶來的震撼。
至于其他學生,不管懂不懂國學,看到這一幕都知道一個詞“牛嗶——”。
……
“……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cè)身西望長咨嗟!”李景行滿懷感慨地背誦完了這首詩。
身旁的教授顫顫巍巍地拿起聽寫出這首《蜀道難》的紙,“小生,你且看看,可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