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一嚇,一骨碌下床,“怎么可能?”
“你被攝了魂!”孫正說,“我和老爸這次為了救你,耗了元氣!”
孫正的臉色還行,孫醫(yī)生臉色灰白,兩頰消瘦許多,嘴唇干澀澀?!罢娌恢撛趺粗x你們?!?p> 孫醫(yī)生淡淡一笑,擺擺手。
“怎么會被攝魂?”實在莫名其妙。
“嬰靈?!睂O正講。
靠!“是王莉帶的那個小孩。”
他倆同時點頭。
想不到王莉如此陰鷙!嬰靈術(shù)因為太過陰毒,向來為道家不齒。要煉成嬰靈,須找夭折七日內(nèi)的童男或童女,先把尸體弄坐起來,往其嘴里填塞黑豆,再用一種由人體脂肪制成的蠟燭燒烤尸體下巴,邊燒邊念索魂咒,待尸體被燒得皮開肉綻,尸油往下滴時,收集些尸油,把尸體盛入棺中。每天子時念索魂咒七遍,念上四十九天,在最后一天的子時,念完咒后,把尸油拌在黑豆里,讓一個不超過五歲的孩童吃下,童尸的鬼魂從此附在小孩身上,供自己行事差遣。這個小孩就成了嬰靈,活不過十歲。嬰靈除了害人,沒別的用處。人被鬼怪勾了魂,一般過七天才會發(fā)作;要是被嬰靈攝了魂,效果立現(xiàn)。
Ma的,趙坤就不怕害死我!
“王莉怎么不怕報應(yīng)!”看向?qū)O醫(yī)生,“趙坤現(xiàn)在盯上你了。”
“哼,就憑他們!”孫正不屑一顧,“他們這些小把戲都是小兒科,這個王莉千萬別讓我遇到!”
“我們還發(fā)現(xiàn)——”孫醫(yī)生猶豫一下,蹙起眉,“你的后背,出現(xiàn)個眼睛狀的黑印,中心有個紅腫塊。真像一只眼睛?!?p> “?。 睖喩硪活?,一股涼氣震遍全身,慌忙拿來手機(jī),遞給他,“拍張照給我!”說著撩起上衣,轉(zhuǎn)過身對準(zhǔn)他。
孫醫(yī)生拍完,趕緊接到手——鬼血泣!
霎時天旋地轉(zhuǎn),五雷轟頂,兩眼一閉,轟然倒床上。
“怎么了?”孫正慌忙問。
看來他倆不知道鬼血泣。坐起來,苦著臉把事情一講,眼淚跟著下來,真是萬念俱灰。
他倆愣愣聽完。好一陣,孫醫(yī)生張開嘴,“萬事都有解決辦法,不能絕望,萬事隨緣。”
“鬼血泣已經(jīng)失傳,王莉應(yīng)該不會用,是在那個洞里中招的吧?!睂O正說。
肯定是這樣,是劉伯溫下的咒!想想每次毒發(fā)時叔父的痛苦,從此我要受無休止的折磨,眼淚又淌下。這輩子完了!
他倆不知該怎么安慰我,低著頭不出聲??蘖艘粫?,擦干淚水,嘆口氣,“算了,萬事隨緣,也許會有解決辦法。”
打來水洗完臉,還是愁苦萬分,坐在長椅上,瞧著茫茫夜色發(fā)呆,腦里一片空白。他倆陪在我身旁,不聲不響,估計是怕我想不開。
屋里死水般沉靜。
突然,肚里一陣攪動,“咕?!眱陕暋I了。ma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也許我有狗屎運(yùn),哪天能破了鬼血泣?!坝袞|西吃嗎?過會回家拿藥,活一天是一天,我就不服!”
“好,這就對了!有稀飯,冰箱里還有桂花鴨?!睂O醫(yī)生露出喜色,朝孫正一指。孫正立即去盛飯,端出菜。
已經(jīng)八點多,真是餓了。到桌旁,一碗稀飯幾口喝完,正要盛第二碗,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倌_步聲,我們一抬頭——黃奶奶急急趕來。
“老孫——”黃奶奶到門前喘口氣,臉像凍僵的水泥板,“毛毛出事了!”
“怎么回事?”孫醫(yī)生瞧著她,連忙問。
“快來!”她說著一招手,我們跟著她快步出門。
路面濕漉漉,低洼處積滿水,空中不時飄下細(xì)碎雨點,遠(yuǎn)處一片黑蒙蒙。黃奶奶步伐矯健沉穩(wěn),動作迅捷。
“黃大姐,你的腿不疼啦?”孫醫(yī)生說。
“不疼——”
“現(xiàn)形吧!”孫正一聲大喝,一步上前,猛一拍,黃奶奶往前一沖,差點跌倒。
她背對我們,低垂頭。
我吃一嚇,盯著她目不轉(zhuǎn)睛。時間仿佛靜止,心陡然提到嗓子眼,不禁握緊拳頭,渾身繃緊,仿佛眼前是只怪獸。
“哈哈哈哈——”卻是男人的聲音——趙坤!
身形、衣服也變了。
靠,幻術(shù)!
“紫金山里果然藏龍臥虎!”趙坤轉(zhuǎn)過臉,一副笑瞇瞇模樣。
“你這樣三番兩次害我有意思嗎!”瞪直眼說,“我不可能再上你當(dāng),你除了綁架我,沒別的辦法要挾叔父!”
他一擺手,“你不了解情況,你以為事實就是看到的這回事嗎!”
“你以為你這張嘴真能把稻草說成金條嗎,你憑什么這么自信,別人都是傻子嗎!”
“我今天來是想給你看樣?xùn)|西,前面有個‘聚寶茶樓’,到那兒談吧。你們放心,我就一個人!”
和孫正一起看向?qū)O醫(yī)生,“好。”孫醫(yī)生點點頭。
忍住性子,狠狠瞪趙坤一眼。
“想不到你的道行那么高,失敬失敬?!壁w坤看著孫醫(yī)生講。
“修道嘛,法門很多,關(guān)鍵要廣積善德,我一個赤腳醫(yī)生不能和你比呦。”
趙坤尷尬笑笑。
走上大路?!熬蹖毶角f”前很熱鬧,大排檔、烤羊肉串的、擺小攤的,沿路遠(yuǎn)遠(yuǎn)延伸。進(jìn)了茶樓,孫醫(yī)生一指門口一個位置,“就這吧?!壁w坤輕輕一笑,過去坐下。
一個服務(wù)生快步過來,點完茶和果盤,趙坤還是那副笑瞇瞇模樣。
壓住火氣,瞅他一眼,“有什么話直說?!?p> “賢侄,我不是存心害你,我做事都是有分寸的?!彼ばθ獠恍χv。
“哼,那我要多謝你手下留情!”
孫正一副心不在焉樣子,看著窗外。服務(wù)生端來果盤,他拔掉插在西瓜上的牙簽,抓起便吃。
趙坤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我面前?!斑@就是三龍鼎!”
心頭一驚,趕緊瞧。照片被修改過,鼎上的字一個沒有,只剩一個一個白點。鼎足上的飛龍異常奪目,龍頭高昂,鼎周身裝飾云紋龍紋,氣勢不凡。
“誰知道這是真是假!”
“照片送給你,你可以問金品一?!?p> “你怎么會有照片,鼎在你手里,你就是兇手!”睜眼狠狠說。
“哈哈哈哈——鼎是在我手里,但我不是兇手,我知道兇手是誰!”
又來這招!他是不會告訴我答案的。
“反正你脫不了干系,你不是主犯就是從犯!”氣狠狠講。
“錯了,我兩者都不是!這鼎是我從主犯手里買的?!?p> 服務(wù)生端來茶。趙坤拿起茶壺,給每人倒一杯。
“再來一個果盤,大果盤!”孫正瞧一眼茶杯,對服務(wù)生說。
果盤幾乎被他一掃光。孫醫(yī)生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你除了好心送我照片,還有別的事嗎?”
趙坤靜下臉看著我,眼神直勾勾,“你中了鬼血泣,現(xiàn)在所有人都中了招。鬼血泣的痛苦你非常清楚,你這么年輕,難道想帶著痛苦過一輩子!”
“哼,你現(xiàn)在又有了利用我的資本。不好意思,我的痛苦與你無關(guān)。叔父這二十年過得挺好,我也會過得很好!”
趙坤嘴一咧,端起茶杯抿一口,漫不經(jīng)心放下杯子,抬起頭,“我可以告訴你實話,三龍鼎中記載了破咒的方法,但那個地方非常兇險,當(dāng)時金品一就是不敢跟我去找。要是找到了,根本不用受這么多年罪!”
服務(wù)生端來大果盤,擺桌上。“你們這有什么高檔貨,好吃好喝的?”孫正問。
“有正宗的德國‘美樂家’炒磨咖啡,各位老板要不要——”
“要!來四杯?!睂O正看著他講。
服務(wù)生答應(yīng)一聲,笑著轉(zhuǎn)身走開。
“現(xiàn)在想來,那個墓是個誘餌!墓主人設(shè)下鬼血泣,又把秘密刻在三龍鼎上,就是想逼我們就范。你是福將,孫醫(yī)生又是世外高人,如果你們能和我聯(lián)手,肯定成功!”
“估計還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叔父不答應(yīng)你是對的!你那么神通廣大,就找不到人嗎!我們不會答應(yīng)你,不會上你當(dāng)!”
趙坤輕輕一笑,像是滿不在乎,又像自信得不屑一顧,仿佛一切盡在他掌控中。
“走吧?!睂O醫(yī)生站起來。
我拿起照片。
我們大步走出茶樓。
回到診所,到桌前繼續(xù)吃飯。孫醫(yī)生看著我,蹙起眉,“趙坤不會死心。”
現(xiàn)在已是一身麻煩,心里茫然苦悶,深深嘆口氣?!摆w坤為了三龍鼎中的秘密不惜一切,這些天一直在試探你們,以他的歹毒性格,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逼你們就范。我真對不起你們!”
“怕什么!”孫正看著電視,斜著眼說,“就算他敢殺人放火,也不用怕!”
孫醫(yī)生笑笑,“你是天不怕地不怕。”
“我明天回家住吧。”看著孫醫(yī)生講。
“那不行!”孫正側(cè)過頭,對準(zhǔn)我,“我告訴你,我就盼著趙坤快點行動,你看我怎么整他們,好好折騰他們!就憑他們,哼!”
“你不用客氣,把這當(dāng)成自己家!趙坤要是想找我麻煩,他終究會沖我來。”
我點點頭。“對了,你們是怎么知道黃奶奶是趙坤裝的?”實在想不通。
“他只是外貌像黃大姐,動作完全不對。人施法時因為調(diào)動了異界靈氣,身上的氣場與平常人不同,你修行淺感覺不到?!睂O醫(yī)生看著我,靜下臉,“葛正,你應(yīng)該放下父母的事,這事已經(jīng)有那么多受害者,你現(xiàn)在也深受其害,不能再被趙坤利用!”
咬住嘴唇,點點頭。
“俗話講‘壁立萬仞無欲則剛’,佛家講‘放下執(zhí)著心’。你雖然不修行,這些道理肯定懂。你要是放不下,終究會被趙坤牽著鼻子走,會走向哪誰都不知道?!?p> 我默默點頭。
吃完飯,到浴室里洗澡,這是受傷以來第一次洗澡。有的地方痂皮已經(jīng)褪去,露出新鮮的皮膚。傷重的地方,一道道赭色結(jié)痂顯眼。叔父回來后,肯定要把實情告訴他,無法隱瞞,真不知如何開口。
朝孫醫(yī)生借來車,到家里拿來藥和曲馬多,回到診所。這藥是中藥合劑,配齊藥材后,在藥店里打成粉,加入煉蜜制成藥丸,攜帶和服用非常方便。曲馬多屬于精神藥品,必須憑處方才能買到。等叔父回來后,要他陪著我去醫(yī)院找醫(yī)生。
從此要承受鬼血泣無休止的折磨。心口像堵著團(tuán)棉花,苦悶、壓抑,仿佛一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遠(yuǎn)看不到盡頭。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既然有了這張似是而非的三龍鼎照片,還是查一查,也許會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