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望青樓(一)
“她爹,你要將孩子送到哪里去?”徐婉的娘親徐王氏在后面急急追趕,哭啼著。雨后,山間的路滿是水洼,泥濘,并不好走,男人的腳步又快,徐王氏已經(jīng)連續(xù)摔了好幾個跟頭。徐婉的爹徐長生好幾次停下來看著自己摔倒的媳婦,猶豫了幾次,最終抱著被打暈的徐婉向前走去。徐王氏著急的喊著,
“她爹呀,停下來呀!嗚嗚~”徐王氏的步裙子上滿是泥巴,頭發(fā)散亂著,鞋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赤著腳走在泥土地上,地很涼,徐長生看著自己媳婦這樣,心疼的不得了。但是不能停下來,他怕自己會心軟。
徐婉家中一家七口,徐王氏前不久終于給老徐家添了個兒子,夫妻兩人高興的不得了,但是這溫飽問題便犯了難。本就不是富裕人家,卻生了一堆娃,好幾張嘴等著養(yǎng)活,徐長生自認(rèn)為養(yǎng)不起啊,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辦,這兒子才是老徐家的根,女兒那么多,老大老二還能幫忙干點農(nóng)活,照看孩子,老三還小,什么都干不了。合計了好幾個晚上,才做了這么個決定,把三女兒拋棄。本想半夜偷偷行動的,剛把女兒打昏用麻袋背出去,妻子恰好起夜出門,便撞見這一幕,回屋草草穿上衣衫便追了出來。
徐長生加快腳力,在林里穿梭著,徐王氏生產(chǎn)后,身體本就虛弱,追了幾步便已體力不支,靠在一棵樹上大喘著氣,揉搓著自己發(fā)疼的肚子。眼里流著淚,嘴中嘟噥著:“婉兒啊,娘對不起你??!都是爹娘沒用,才害了你啊,也不知你爹要把你送到哪里去,娘也擔(dān)心啊,我可憐的兒啊,啊哈哈啊……娘沒用啊,啊啊啊……怎么辦才好啊……”徐王氏哭的那個撕心裂肺,山里人少,這一哭更是驚動了山鳥,鳥雀翅膀騰飛的聲音呼啦啦一片。
徐長生一看,自己的婆娘沒跟上來,放滿了腳步,天已經(jīng)亮了,看到眼前一片空曠的地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遠(yuǎn),林子這么大,這條路他還從來沒走過,生的很。定睛一看,還有幾個茅草蓋的小屋。里面有馬車,肯定住的有人家。徐長生心想,這地方不錯,把孩子扔這,說不定有好心人看到就撿去了呢!那孩子也不至于餓著,也算他這當(dāng)?shù)谋M心了。
說干就干,解開麻布袋子,輕輕抱出小女兒,放在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恰巧女兒醒來。
徐婉睜著朦朧的睡眼,打量著周圍,稚嫩的聲音傳來,“爹,這是哪里呀?”徐長生一看女兒醒過來了,剛想離開的腳步頓時盾住了,瞧了瞧身邊,也沒個棍子啥的,以至于都沒法再次把女兒弄昏。轉(zhuǎn)過身來,笑嘻嘻的看著自己女兒,“婉兒啊,睡醒啦!爹帶你來了一個好地方,有你最喜歡的蝴蝶呦!你看這周圍,滿都是花,一定有很多蝴蝶,等到太陽升起啊,蝴蝶就飛過來了,爹沒有事先告訴你啊,這是秘密基地,婉兒喜歡嗎?”
徐婉看著這周圍的一切,都是充滿著孩子氣的目光,“爹,這里的花好漂亮!”徐婉開心的轉(zhuǎn)著圈,細(xì)聞著花香,那小小的步裙?jié)M是補丁,徐婉卻依舊快樂著。
徐長生看到這一幕,心里突發(fā)不舍,自己要這么狠心嗎?她還只是個八歲孩童,可是又能怎么辦?生活所迫,他也沒辦法。孩子呀,怪就怪你投錯了胎,降生在我們家,孩子啊,我們對不起你呀!原諒我們,我們也是無可奈何。
徐婉不知道她父親心中的想法,她只知道蝴蝶和漂亮的花。
徐長生將自己從悲傷的思緒中拉回,蹲下對著徐婉說道:“婉兒啊,爹和你玩捉迷藏好不好?”
徐婉毫不猶豫的回答,“好”,那清脆的聲音如銀鈴般動聽,第一次,徐婉找到了自己的阿爹,是在一棵樹后面,第二次又找到了,是在一個草叢下面趴著,第三次,好像再也沒聽到爹說“我藏好了”的聲音,小小的手落下一看,四周空無一人,頓時嚇得哭泣起來,“爹,你去哪了,婉兒找不到你,你快出來呀,嗚嗚嗚~”
徐婉的眼神四處尋找著,卻始終不見蹤影,最后,哭累了,徐婉坐在石頭上,擺弄著手中爹給的花束,小嘴嘟噥著,“爹,你到底去哪了,婉兒找不到你!”
徐婉不敢亂走,她害怕爹回來找她卻看不見她,就這樣等著,等的時間越久,聲音卻抑制不住了,越哭越大,越哭越害怕,爹這是不要她了嗎?像隔壁王大媽家里,把小孩扔掉了嗎?
徐婉心中害怕,拿著袖子使勁的抹著眼淚。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