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濃郁的香味兒引來了酒屋中的老頭兒和小二。
老頭形體又干又瘦,臉額皺紋如刻,頷下的銀須也只剩得幾根微微翹著,頭上的頭發(fā)卻不見白色。
他顫巍巍地走至懷玉面前,看了看烤架上的兔子,欲言又止。
“這位小郎君……”
懷玉如何能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會心一笑,道:“相逢是緣,老人家和我們一起同吃這兔肉如何?”
老頭喜不自禁,在眾人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功夫,就已經(jīng)健步如飛地坐到了烤架前,兩眼冒光,不停地搓手。
“如此,老頭我就不客氣啦!”
“阿魏,先給這位老人家切一塊!”
阿魏應(yīng)身,手起刀落,將一只兔子切了大半遞給老頭兒,又將剩下的小半細(xì)細(xì)切了,盛在盤里,遞給懷玉。
懷玉接了過來,推到段沁沁和小柳面前。
老頭兒毫不客氣,拿過身后小二手里抱著的酒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瞥見段沁沁面前的盤子,稱贊道。
“小郎君遠(yuǎn)道而來,長途跋涉,在這荒野之中,竟能吃得如此精細(xì),真是令人艷羨吶!”
懷玉垂眸看了看這只盤子,此前一直沒有注意,這會兒仔細(xì)一看,竟是一只瑪瑙花瓣盞托盤,在將軍府吃飯用這樣的盤子懷玉都覺得暴殄天物,更何況是在這荒郊野嶺。
懷玉知道這必定是趙宴的安排,只是不曾想他安排得如此面面俱到,小小的馬車上,不知塞了多少東西,連鹽巴花椒之類的調(diào)料品居然也有……
思及此,懷玉心頭一暖,搖頭失笑:“讓老人家見笑了?!?p> “哎,小郎君可別這么說!”
老頭撩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小六,再去取幾壇酒來,我要與這位小郎君痛飲!”
被叫小六的小二“哎”了一聲,咽下嘴里的兔肉,起身往酒屋跑去,不一會兒,便抱著兩壇酒幾只碗走了過來。
“師傅,酒來了。”
“來來來,小郎君,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請老漢吃肉,老漢請你喝酒!”老頭滿滿地倒了幾碗酒,端給懷玉。
懷玉也不推辭,接過老頭遞來的酒就要喝,卻被阿魏截過。
阿魏笑著對老頭道:“老人家,我家公子年幼,不擅飲酒,這酒由在下代飲如何?”
老頭臉上的笑意一滯,頓了頓,道:“也可!也可!”
阿魏將酒一飲而盡,將見了底的碗舉朝老頭,笑道:“好酒!想不到這荒野之中,竟有如此好酒,老人家您這酒屋,也是令人艷羨吶!”
“哎,讓郎君見笑了,老漢一介山野村夫,靠這釀酒手藝混混日子罷了,當(dāng)不起郎君一句羨吶!”
“是嗎?”阿魏似笑非笑。
“哎呀!這兔肉質(zhì)地細(xì)嫩,味道鮮美,來來來,再不吃,就要涼了!”懷玉出聲,岔開阿魏和老頭之間暗存的機(jī)鋒。
“老人家,多謝您的美酒,無奈我確實(shí)不擅飲酒,倒辜負(fù)了老人家一片好意。”
阿魏看著老頭,眼底一片涼意: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可不是年紀(jì)大就可以的。
老頭被阿魏盯得手里的碗一抖,酒水就要灑出來,被阿魏眼疾手快地接住,復(fù)交到老頭手中。
“唉!老人家,這么好的酒,灑了多可惜吶,您可不能浪費(fèi)了,嗯?”
“這……”
老頭端著碗,猶豫著不喝。
“老人家怎么不喝?”
阿魏輕飄飄地問:“方才那碗酒,我可是一滴不漏地喝了,老人家卻不喝這酒,難道是看不上在下,不愿奉陪?又或是這酒里,有些什么門道不成?”
阿魏的問題咄咄逼人,老頭被問得冷汗涔涔,他瑟瑟放下酒碗,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四十余歲的臉。
“這位公子言重了,言重了……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幾位貴人,原想……”
“原想麻翻我等,殺人劫財,卻不料被我識破?”
“不不不,公子明鑒,小人絕無殺人之心,就算再借小人十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做那殺人的勾當(dāng)吶!”
阿魏幾下將架下的柴火熄滅,冷笑道:“那你年紀(jì)輕輕,卻在此假扮老弱,劫人錢財,是何緣由?”
“唉!公子吶,你們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如今這世道吶,年紀(jì)輕輕又有何用?”
他感嘆道:“我姓王名五,這位小六是我的家童,我二人都是平彰縣人氏,要不是被逼上絕境,我們也不會來此做這等違背良心的事吶?!?p> 懷玉奇道:“聽你這話,莫非是有什么隱情不成?”
“小郎君不知,自從云都被燕軍攻破以后,云都方圓幾百里大大小小的縣城,百姓是死的死、傷的傷,無數(shù)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我的爹娘也慘死在燕軍刀下,我和小六本想投身顧家軍,上陣殺敵,為爹娘報仇,卻又聽聞顧延鶴那老賊竟為了軍功,水淹云都——”
“大膽!”
阿魏聽到他嘴里吐出“老賊”一詞,手中劍霎時出鞘,王五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點(diǎn)白光,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鋒利的劍,嚇得他忙跪到地上。
“公子饒命!小人……小人笨嘴笨舌不會說話,沖撞了貴人,小人……”
懷玉沉著臉,朝阿魏搖了搖頭,將小五脖子上的劍撥開,冷冷道:“你繼續(xù)說?!?p> 王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來,抹了把額頭上的細(xì)汗:“云都雖然收復(fù)了,可云都百姓那是真慘,可謂是水深火熱吶……”
“說重點(diǎn)!說平彰縣,你扯什么云都?。俊卑⑽簠柭暸?。
“哎哎,是是是?!蓖跷迳l(fā)抖。
“平彰縣只是個戶不滿千的小縣城,顧將軍水淹云都以后,這寡婦山上的一眾土匪強(qiáng)盜都說顧將軍要造反,天下要大亂。
“半月之前,他們竟?jié)撊肟h衙,殺死了平彰縣縣令,強(qiáng)占了平彰縣!”
“什么?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土匪?平彰縣縣衙難道是泥做的不成,縣令就這么輕易被殺死了?”
“誰說不是呢!”
王五嘆息道:“可憐我平彰縣,先遭燕軍殘殺,后又遭土匪強(qiáng)占,我和小六父母慘死,又身無長物,實(shí)在是迫不得已,才來到此處做下這等勾當(dāng)?!?p> 懷玉聽他說完,沉聲問:“王五,我聽你說話有理有條,能言善辯,想必也是個識文斷字的。”
“實(shí)不相瞞,小人確實(shí)識得幾個字。”王五道,“王某此前,是平彰縣縣尉!”
這下,懷玉一行人全都驚了!
一縣縣尉,竟也來打家劫舍了?
簡直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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