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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一夢盡白頭

02 白庭視角

盈盈一夢盡白頭 橘七安 3695 2020-02-23 18:26:38

  一

  我叫白庭,程若盈的丈夫。即使我們離婚后,我還是在以程若盈的丈夫自居。因為我認為我還是我,但可惜的是,她已經(jīng)不是她了。

  認識程若盈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小有成就的房地產商人,在很多領域有一些關系不咸不淡的朋友,所以偶爾和七八線的女明星一起吃個飯也不算是什么難事。

  和她認識的場合也是在飯局上,但不是生意場上應酬的飯局。我不知道該怎么樣來定義這頓飯,是因為幫助了她朋友楚顏,所以楚顏拉著她一起請我吃飯的飯局嗎?大概的前因后果就是這樣吧。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guī)椭^楚顏什么了,沒準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很清楚地記得她出現(xiàn)在飯局上時我驚訝的情緒。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jīng)是當紅的女明星了,雖然沒看過那部讓她大紅大紫的電影,但是她的名字和照片總是出現(xiàn)在大街小巷的廣告上屏幕里,要想不認識她都很難。

  當我意識到我已經(jīng)喜歡上程若盈的時候,我正在窩在沙發(fā)里看她主演的那部讓她紅得發(fā)紫的電影。說實話,這是部題材讓我非常無感的電影。校園青春片,校園里的男主女主愛得死去活來,然后不得已分開,后來男主另娶她人做妻,但仍在懷念著的女主。

  我不懂這樣的一部電影究竟哪里使人們感動了,或許是因為人們都愛潤色自己的錯誤和短處,以為把它們定格在膠片就可以稱為紀念了嗎?男主簡直窩囊到一塌糊涂。第一,不應該錯誤選擇放手;第二,放了手卻還不灑脫,盡做些作踐自己和前任現(xiàn)任的事。

  我是個現(xiàn)實的人,我習慣于坦然接受這世界的黑暗面,所以我認為丁就應該是丁,卯就應該是卯。錯誤就是用來提示自己不要再做如此的蠢事,而不是用來懷念繼而拍成電影來騙更多蠢人的眼淚的。搞藝術的人都是蠢貨,當然,程若盈除外。

  二

  認識了程若盈后,日子順風順水得簡直讓我感到意外。生意一單單接到我手軟,錢賺到我手軟,公司也在日益擴展著版圖,更重要的是,我和程若盈的關系越來越好。

  我學會了用胡蘿卜來雕刻玫瑰花。

  她慢慢開始在我面前肆無忌憚地笑。

  在正式求婚前,我提了一個對于她來說非常過分的要求,我希望她退出娛樂圈。她作為明星太過耀眼,這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威脅。我的心里非常清楚,我財富地位的實質都是見不得光的,而她明星身份所吸引的狗仔的閃光和公眾的目光都是巨大的威脅。

  我許諾她,不會讓她做一個閑置在家的過氣明星。公司的規(guī)模大了,需要做一套成規(guī)模的慈善公益系統(tǒng)來贏得社會大眾對公司企業(yè)形象的好感,而這一套系統(tǒng)的主要負責人只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笑著滿口答應,幾乎沒怎么猶豫。

  看著她的笑容,我突然有點恍惚,我這樣一個惡人,竟然也要開始做慈善公益了。我突然開始相信有善惡有報這種說法,開始擔心時間太緊張,我來不來得及做很多善事來化解之前做的惡事,好讓我終能獲得幸福圓滿的結局。

  結婚后,她和我絮叨話題再也不是劇本妝容和紅地毯了。她說山區(qū)的孩子下飯菜只有鹽巴讓她難過,她說災區(qū)人們的眼神讓她揪心,她說白庭你要努力多賺一點錢。往往這個時候,我都會開玩笑得白她一眼,然后笑瞇瞇地說,我怎么覺得養(yǎng)了個你,像養(yǎng)了全世界的可憐人。

  通常這樣說過之后我都會心虛,如果她知道我賺錢的源頭都來自于哪里,我們之間還會有這般輕松愉悅的聊天氛圍嗎?

  三

  一個尋常的下午,我收到消息,內容非常簡單:

  處理掉楚顏,南區(qū)的地處理權歸你。

  我第一次感到有些頭疼,因為這次要處理掉的人是楚顏。

  楚顏是她的好朋友加前經(jīng)紀人,和她的關系好到有時連我都嫉妒。

  但楚顏和她完全是不一樣的女人,楚顏光鮮亮麗的外表下?lián)碛幸活w不擇手段想爬上名利山頂?shù)囊靶摹?p>  我和楚顏之間有著一些不能告訴她的秘密。

  我知道楚顏是李部長的情婦。楚顏知道我是李部長的爪牙。我們心照不宣地替彼此在她面前隱藏不光彩的身份。

  我也許應該看在我們心照不宣的默契上放楚顏一馬,但是,南區(qū)的地我也不想放棄。稍作思量,我還是決定解決掉楚顏,做一個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爪牙。

  我這些年的榮華富貴全來自這些野心勃勃、欲望四起的高官們。我?guī)退麄兯褜じ偁帉κ值娜觞c、設計殺害他們不喜歡的下屬、處理掉不聽他們話的情婦,從而獲得我作為一個商人想要獲得的利益籌碼。表面上我做的是房地產生意,但實質上卻是帶著血的生死交易。

  我剛敲開楚顏房門的時候,楚顏還以為是她托我捎來了什么東西,后來當楚顏看到我身后還跟著別人的時候,楚顏的臉色就變得沒有血色了。

  我選用切開大腿動脈這種典型的黑幫報復殺人方式來結束了楚顏的生命。楚顏豪賭,欠了不少黑道的高利債,這樣被解決掉看起來似乎合情合理。經(jīng)驗豐富的辦案人員稍加調查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沒有特別指示,沒有哪個笨蛋想輕易清一清黑道的案底。就算要清起來,也很難查到我的頭上。

  被切開大腿動脈的人不會即刻斷氣,會慢慢流血過多休克而死。在被綁著雙手奄奄一息楚顏痛苦目光的注視下,我輕巧地把楚顏的手機丟進了魚缸里。

  四

  剛回到車里,我就接到她的電話。隔著手機我都能感覺到她溫柔的笑,于是我的聲音也染上溫柔:“我真的很想回家吃你做的飯,但是臨時加上的生意談判讓我不得不即刻出差幾天才能回到家里。”

  我沒有騙她。我是去談生意去了,行程很忙。但是回家的時候我還是沒有忘記給她準備一份驚喜。然而在家里等著我卻是驚嚇。我見到了從沒見過的她,失望的她,瘋狂的她,似乎是信仰全部倒塌的她。

  她應該是知道了一切,一定是楚顏那個女人臨死前做的好事。我有點惱怒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應該把手機摔碎在那女人的臉上。真是見鬼了,那女人是怎么在臨死前聯(lián)系到她的。

  但是我知道一切還沒有那么糟。她沒有報警,沒有抱著楚顏的尸體在公眾面前大哭大鬧,而是等著我回來,還給我留了時間容我還可以給自己辯解。

  于是我跟她說了一切。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必須得活下去。在最開始的開始,我沒有選擇。但是既然選了這條路,我也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我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多少。但是我覺得我最后的一番話應該是打動了她。我說我是個惡魔,但是我真心期盼著我的生命里能開出一朵光明的花來照亮余生。我希望她能明白,她就是我生命的那朵花。

  我不明白女人的思維,更不明白搞藝術女人的思維。我只知道她在接下來日子好像真的開始慢慢原諒我了。她甚至開始認真?zhèn)湓?。她是認為孩子才是那朵干凈光明的花嗎?算了,不重要了,只要她留在我身邊,她想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她開始喝些溫補的藥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書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在我身邊。孩子如約而至于她的腹中,她似乎變得更加溫婉,有一個母親的樣子了。

  可惜好景不長,可能是我的報應來了,孩子因為一場意外沒了。她難過了很久,等她緩過勁,就給我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我當然不會同意的。于是從那以后爭吵的戲碼每天上演。我討厭爭吵,特別是和愛的人爭吵。她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希望我們的生活過得更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總要有人做撕咬開弱者喉嚨的那一方,那一方人群里怎么就不可以有我?

  在一次爭吵中,我氣到?jīng)]有脾氣,于是我冷靜地跟她說了一句話:“也許我是真的舍不得處理掉你,但是我可以處理掉你的家人讓你可以稍微消停一會兒?!?p>  她突然就不說話了,于是我又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她,一個眼神透露著害怕的她。

  五

  禍不單行,我的事業(yè)也開始慢慢出現(xiàn)了問題。原因是我身后的那些大樹開始一棵棵開始倒下來。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我只提了一個要求,她必須去國外待幾年。因為這段日子過去之后必定會有人開始報復我,我只有她這樣一個家人,她自然會是那群人報復目標。

  我跟她講清利害關系,她同意去國外,但是她及她一家人去國外的費用卻不肯再用我的一分錢。反正我還沒有徹底淪為喪家之犬,預留給她的出國時間還算充裕,就容她先暫時自己賺點錢胡鬧著吧。我有把握能在糟糕的日子真正來臨之前,把她送到國外去。

  她從家里搬了出去。她開始復出拍戲。她的新戲是一部古裝片,她扮演一位悲情王后。這些消息都是我從娛樂新聞上看來的,因為她再也不肯主動聯(lián)系我了。

  但是我會按時聯(lián)系她,她也會接起電話不情愿地和我上一兩句話。不是因為她對我余情未了,而是我提前和她打過招呼,如果我聯(lián)系不到她,就自然得去叨擾她的家人了。

  我是她的丈夫,即使離婚后也依然是,我不在乎法律上的條條框框。因為如果我是個遵紀守法的人,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不會有財富地位也不會有她。

  雖然我新投資的網(wǎng)游公司看起來風風火火的,但我知道事態(tài)沒有變好,因為我發(fā)現(xiàn)有人開始跟蹤起我來。

  從外地回公司本部,上航班前一刻,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沒有了。

  等從航班下來,助理已經(jīng)把補辦好的手機卡的新手機交到我的手里。新手機還沒有沾染上我的溫度,我就收到了陌生號碼發(fā)來的消息:

  回家看看吧surprise

  驅車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有一百個不好的設想,但總終究還是最不好的那一個成了現(xiàn)實。

  她在倒在家中的血泊里,身體還是溫熱的,但是我知道她已經(jīng)救不回來了。那些一刀斃命的部位我太清楚了。于是我輕輕擁她入懷,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不用想了。

  天黑了,她冷了。我拿過她的手機,閱讀最新的已讀消息,是我在航班上丟失手機的時候,別人用我的號碼發(fā)給她的:

  我錯了,你回家來吧。在你出國之前,再見最后一面。

  她說過再也不信我的鬼話了,但到最后還是相信了我的鬼話。

  我拿著她的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我殺了人,來抓我吧?!?p>  深夜里的一切都靜悄悄的,我抱著她,感覺擁有了全世界。她還是她,而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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