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身黨,之所以有這么一個名號,眾說紛壇,好的、壞的、風水說、兇惡款、鬼神類,各種傳言版本都有。
但事實上,最早的起源,是十三年前的某一天,某天王突發(fā)奇想,覺的但凡綠林上的,一切違法亂紀的事兒他都干過了,獨獨沒干過采花賊的勾當——主要也是為了解決自己還是雛兒的問題;天王猶豫了許久,最終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拎刀就下山,準備點亮盜匪一行的最后一種天賦。
蹲在路牙子上,某天王還沒想好這‘肥羊’是要嫩一點,還是成熟一點,是良家一點好,還是風騷一點好,一輛馬車就從眼前呼嘯而過,車簾被風吹開,露出一張美麗而凄哀的面龐,一閃而過。
在那一瞬,某天王心臟‘噗通’‘噗通’連跳幾下,當即一拍大腿,就是她了。
一路狂追,追的拉車的馬都尥蹶子,吐白沫了,這才大汗淋漓的爬上馬車,往腰間一摸,刀都不知道甩哪去了;抬頭一看,女人手持匕首,水汪汪的眼神就這么平靜的看著自己,刀口一轉(zhuǎn),直接抹了脖子。
大姐,有話好商量!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讓我說句話行不行!?
還處于少年階段的某人被血噴了一臉,嚇的也是一個哆嗦,連忙扛著女人一路狂奔,緊趕猛趕回到山上,找改行的獸醫(yī)治傷,但獸醫(yī)也只是二把刀的水準,只能勉強控制住了傷勢,最后又輾轉(zhuǎn)多地,幾個已經(jīng)薄有名聲的麻匪頭子砸了好幾處醫(yī)館大門,也幸虧這女人不會用刀,這才搶救了過來。
考慮到某天王從不欺小民的原則,又加上這些名醫(yī)的出診價實在是高,某天王差點底褲都當?shù)袅?,結果走之前,那名郎中老頭還依依不舍,摸著麻匪爺?shù)男∈?,說有空常來玩啊。
氣的某天王差點一刀子就剁了過去。
當然,事后這女人帶著這群麻匪做了很多筆能賺錢的買賣,這就是后話了。
這件事最多算是‘赤身黨’這名號的最早由頭,還在六兄弟結義之前。
至于赤身黨起家的根本,就是在后續(xù)的一些事中,說起來也不是很光彩,是幫一群豪門的妾室、冷宮、私生子之流爭家產(chǎn)、撐場面、搶名頭,結果錢沒多掙,各種陰私事兒看了一大堆。
有一個老麻匪就感慨,天天圍著一群女人轉(zhuǎn),再這么搞下去,石庵堂一脈麻匪歷代的赫赫名聲,就漏的跟女人光腚一樣了。
這是戚籠記憶中,關于‘赤身黨’名號最早的說法。
而薛曼曼就是這群女人中的一個,他兒子戚籠小時候還抱過,如今長成大小伙兒了,正是在窗前喝悶酒的薛白。
當然,酒杯里面是茶,他娘不允許他喝酒。
宮元朗被無頭骷髏領著,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薛白愣愣的看著對方,突然清醒過來,連忙道:“宮將軍,還有這位,里邊坐?!?p> “你能認出來?”
宮元朗狐疑的盯著對方,他勉強能感應到‘戚大匠’的一絲氣息,但看對方意思,似乎連什么樣都能‘看’清楚。
而且雖然大家都是囚犯,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二人的待遇可以說是截然不同。
他是被十二時辰貼身監(jiān)管,‘看守’一時興起,想睡便睡,經(jīng)常被‘折磨’到半夜;如果他是女人,受到如此屈辱,怕是早就懸梁自盡了。
但對方不一樣,每日都在鎮(zhèn)上大搖大擺的亂晃,到處跟人閑逛閑聊,赤身賊也沒把他當外人,除了不能出去外,基本上想做甚就做甚。
這感覺,就像是替親戚看管調(diào)皮搗蛋的外甥。
“怎么認不出來,這位無頭的兄臺,你看上去有點面熟啊,我們見過?”
白白嫩嫩的年輕人好奇的打量著對方,他那雙純真無邪的眼中,似乎真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赤子之心、童子外丹功、內(nèi)家真意。
三合一便能窺鬼神。
薛曼曼這個老女人真是培養(yǎng)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啊。
同樣的年齡,他的拳術比對方要差十倍。
戚籠念頭一轉(zhuǎn),便就照葫蘆畫瓢,茶水在地上落成一行字。
你是怕回家被你娘揍吧!
薛白簡直像撞上了知音,一臉激動:“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認識你娘,她就是這么一個心性偏激、只論結果的人,這幾年,火氣應該是越來越大了吧?!?p> 薛白點頭如小雞啄米。
他娘讓他去救表哥薛三寶,結果人沒救到,反被毒死了,就連他自己都被打成重傷,好不容易憑借外丹坐功的手段,將傷勢恢復了八成,正愁眉苦臉的不知如何是好;報仇吧,一時也找不到人,而且那軍中,至少有兩個他打不過的對手,回家吧,以他老娘的性子,絕對會把他往死里揍,正糾結之際,正好撞上了赤身黨的探子。
這就好辦了,他老娘跟赤身黨還是有一些淵源的,并不算外人,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六個叔姨中,有三個都是死人,但他一向樂觀不多想,就準備先在這里待著,琢磨出怎么不挨揍的方法后再出去。
除了那位拿刀的寇叔叔外,這里沒人能攔的住自己。
‘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你免于挨打,你想試試嗎?’
‘什么法子?!’
‘既然那李攝殺了薛三寶,我?guī)湍銡⒘死顟乇闶?,當然,在這之前,你得先幫我一個小忙?!?p> 薛白是呆,不是傻,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你和我娘什么關系?”
‘當年你們?nèi)恃Α陌硕巍臀浒硕巍瘍擅}內(nèi)杠時,我就給你娘做過事,你學的這一門外丹尺氣童子功,便就是我搶過來的,童子功的‘文八段’共有八層,叩齒集神、搖天柱、舌攪漱咽、摩腎堂、單關轆轤、雙關轆轤、按天按頂、鉤攀,我看你天庭圓滿、面有紅霞,應該是煉到了‘按天按頂’這一層吧?!?p> ‘當年內(nèi)戰(zhàn)之中,你們薛家輩分最高、打的最狠的那幾位,說到底也無非這個層次,你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不錯,很不錯?!?p> 薛白傻呵呵的笑著,撓著頭,開口道:“你說的都對,我信你,你是好人,我們走吧?!?p> “對了,我娘還說,當時是我爹出手救了我們一家子,你是不是我爹???”薛白突然激動道。
‘……不是?!?p> 骷髏剛要再寫些什么,忽然眼中綠火大作,直感到一股如山般血潮的從東南方向升起,滾滾傾瀉涌來,血光之中,一道道血浪凝成無數(shù)刀光,再落將下來,崩成無數(shù)細碎刀芒,像是起了刀浪,又下起了刀雨,翻滾之間,是躲無可躲的刀意!
高手,還是地軍的高手!
若只是普通拳師,氣血再濃郁強大,也只是讓人感覺泰山壓頂,無法生出這么一種特殊的異像來。
來之前,戚籠并不擔心赤身黨中有人察覺自己,反倒是對于地軍,保持了相當強的戒心。
當初六天王還是一條心時,麾下強手如云,九千賊寇橫行兩道,也未必比得上對方山四道、海五道中,任意一道潛伏的力量。
對方藏的太深了,因為你不知道武行中的哪位強人,背地里就是他們的人,若非有地軍牽制,山海關外,七大都督府早就派兵橫掃關內(nèi),完成從名義到實質(zhì)上的統(tǒng)一,終結了這個亂世。
對方對于風水之氣的感應,未必就在自己之下,絕不能讓對方進來!
小鎮(zhèn)開外,‘戚籠’晚練歸來,正從小路回到古鎮(zhèn),風聲吹過殘破的古代縣城遺跡,帶起一片灰塵,塵霧之中,只有主體地基、殘破風化的木料、積累了塵埃蛛網(wǎng)的房屋建筑。
偶爾房上有瓦片掉落,發(fā)出‘噼啪’一聲脆響,碎成粉末。
這是一片被戰(zhàn)火毀去的地界兒,通過燃燒的遺跡便能看出來。
這在鐘吾古地并不罕見,尤其是山北道的幾片古戰(zhàn)場,大片大片的古城廢墟,一眼望不到邊的那種。
縣城被摧毀,反倒縣城背后的古鎮(zhèn),因為隱蔽且不起眼,免受戰(zhàn)火紛擾。
‘戚籠’對此面無表情。
徹底摧毀舊時代,建造新時代,這是必要付出的代價,這一向是地軍的信條,他不完全同意,但也不反駁。
他背上的神道兵,血飲麒麟受此影響,刀身染紅,‘嗡嗡’作響,與他本身的刀意聯(lián)在一起,竟然擴散出了某種程度的‘刀域’。
‘刀域’升騰起鮮紅的血光,沒有殺氣,卻有另一種讓人尊敬、讓人朝拜的氣息。
他能用刀斬你,便是你的莫大榮幸。
《論衡·講瑞》:‘麒麟,獸之圣者也?!?p> 他的刀是圣刀,而他本人,同樣是圣獸血脈,見之則昌。
再然后,血光蔓延到一個人的腳下,那人提腳,狠狠的一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