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陳夫人就出了門,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們一群人惴惴不安的等了一上午,又手忙腳亂地給寶貝換尿布,熱了羊奶和米湯。所幸這個寶貝還是乖的,不哭不鬧,吃飽睡覺,很是省心省力。而我們幾人也逐漸掌握了抱娃與哄睡的技巧,手法逐漸嫻熟起來。
“真沒想到,我們這一屋子都沒有嫁娶經驗的人,居然直接跳到積累養(yǎng)孩子的經驗上了?!睂O仲景十分感嘆。
“喲,睡著了?”陳夫人推門而入,身上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輕簡的便裝,見我正抱著熟睡的寶貝,頷首道:“不錯,你現在多抱抱她親近著,她長大了也自然而然就會和你親的。”
“娘!你去哪兒了?我們又著急又不知該去哪尋你?!卑⒊械馈?p> “出去辦了些事,現在事情辦好了,我們須得盡快離開京城,免得夜長夢多?!标惙蛉说溃骸昂⒆咏o我抱一會,你們馬上收拾行李,咱們半個時辰后就走!”
“這么急?”眾人皆驚。
“越快越好!”
就這樣,在陳夫人的催促下,我們終于趕在中午守衛(wèi)都去吃飯或想著吃飯的防衛(wèi)松懈之際出了京城。
望著高大的城門在視野中漸漸變得矮小,方才想起昔日辰逸在陳家村養(yǎng)傷時,我曾無數次纏著他要他與我說京城的風物氣象,亦心心念念地想要來這九衢三市的繁華之地看一看。
而今,那個人已經不在,我匆匆前來又匆匆離去,這座城亦成了我心中最可怕的夢魘。
回到陳家村,已是八天以后。陳夫人已恢復了尋常農婦的裝束與姿態(tài),將孩子藏在了一只籃子內帶進了村內,暫且?guī)Щ亓岁惣摇?p> 當夜,阿楚來找我,說陳夫人請我過去商議要事。奇怪的是,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似的。
我問她發(fā)生了什么,她卻只是搖了搖頭。
自新屋的落成宴后,我便已明了陳武師與陳夫人絕不是尋常的武師與農婦,這次我與辛夷上京,他們相助時的出手更是印證了我的猜想。但他們是阿楚的爹娘,又一直對我多加體恤,我并不能貿然詢問或打探什么。
來到阿楚家,進屋見了陳家奶奶和陳武師夫妻,他們的臉色亦是不大好看,但看到是我又很快恢復了如常。
簡單的寒暄以后,陳夫人神情莊重地回房取出一本薄紅冊遞給我:“看看這個?!?p> 我打開細看,“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
“這是……婚書?誰的婚書???”
陳夫人道:“你看看落款?!?p> 華國男女嫁娶時的婚書上需要落上夫妻雙方并各自父母、祖父母的名字才算正式合法,而我手中的這張婚書上沒有寫訂婚夫妻,但應寫男方的父母的位置上寫著“顧燁”與“蘇映霜”兩個名字;祖父祖母則是“顧淮”與“陸寒香”,兩個男名后還補充了表字。
我愣住了:“這個顧燁……是我認識的那個英國公嗎?”
陳夫人道:“千真萬確,我可是親自偷跑了一趟顧家祠堂確認,又問了你陳奶奶才寫上的?!?p> “所以這……”
“冰然,你還記得當初顧辰逸離開陳家村是什么日子嗎?”陳武師一家已從阿楚那知道我與辰逸的這一段過往。
“……三月初九?!?p> “好?!标惙蛉说溃骸斑@就是我想到的,讓村長愿意幫寶貝把戶籍辦了的法子?!?p> 我驚道:“所以,您的意思是,這婚書是我和……辰逸的?”
“對,只要你愿意,將你和他的名字寫上,讓阿楚的奶奶當你們的主婚人?!标惙蛉它c了點紅冊上“訂婚人”三個字,“再等些時候,算準日子,你就跟村長說,當初你將他救回來,他走之前給了你這個,說出征歸來后會給你一個名分,但世事無?!?p> “他養(yǎng)傷時與我互生情意,私定終身,所以才有了孩子是嗎?”我笑了笑:“如今他已經死了,但婚書尚在,又有陳家奶奶這般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保,如此才能去求村長通融。”
陳夫人點點頭:“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我本想著對外只說孩子是你采藥時從山里撿來的,但沒有憑證還是免不了人議論;后來想著不如將名頭坐實了,村長他們考慮你這“夫君”的身份,也會幫你堵住悠悠之口的?!?p> 阿楚在一旁一直聽著,突然開口道:“冰然,你愿意嫁給顧辰逸將軍嗎?”
這個時候我的愿意與否還有什么意義嗎?我向陳武師夫妻與陳家奶奶肅拜一下:“三位長輩的恩情,冰然銘感五內?!?p> “我家中并沒有可以為我謀劃終身大事的人,所以冰然今日就自己做主了。但求陳家奶奶……為冰然做一回主婚人罷?!?p> “好,好。”陳家奶奶笑道,“是個有決斷有主意的孩子,想必當娘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語罷,她便提筆在“主婚人”三字后落下了“陳嫻”二字。
想不到陳家奶奶雖看上去便是個標準的農村老太太,卻有個極為嫻雅的閨名。
“丫頭,寫上你二人的名字,這婚書就作數了?!标悑鼓棠痰?。
我沒有猶豫地在訂婚的男女姓名處寫上了“顧柏字辰逸”和“沈冰然”。就這樣,我成了一回沒有新郎的親,還多了一個女兒。
阿楚有些激動:“冰然!沒想到你和顧將軍今生竟還有緣能結為連理,雖然我也不知道該為你高興還是難過,不過……哎我在說些什么!”
我笑著摟了摟她的胳膊:“阿楚,沒事的。我很開心,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難道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嗎?”
雖然,我此生都沒有辦法看到辰逸身著喜服來娶我了。
“是啊,顧將軍是你喜歡的人,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可是我……”阿楚的聲音突然弱了下去,還帶上了一絲哭腔。
我憑直覺意識到或許是葉子啟出了什么事,剛想著要不要多問一句,陳夫人深深嘆了口氣:“楚兒,送冰然和孩子回去吧,正好你們幾個年輕的也早些給孩子想個名字。”
陳奶奶則說了一句:“楚兒,我了解你的性子,但萬事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你若心里還是難受,回來后便來我房里,咱們祖孫說說話。”
阿楚“嗯”了一聲便默默走出了房門,我忙從陳夫人手上接過孩子,道謝后追著阿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