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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入夢遲

第六十六章 枯離琴(四)

春風入夢遲 墨章 101 2020-04-30 12:58:06

  所謂同構(gòu),就是通過逆向工程,把自己作為材料通過反向思維,采取最主動的方式把自己強制獻祭給對方從而成為對方不可拒絕的構(gòu)成材料,憑此絕命,能在對方的自我體系建成的瞬間得以瞥見構(gòu)建力量擁有者的構(gòu)建者的真面目,目標是只要見到了更高的存在縱然雖死無悔,而在此瞬間,利用渾儀天然的建構(gòu)本性可以在最后一瞬間選擇作最后一搏:趁對方消化未完成伺機競爭控制權(quán)!

  這簡直是異想天開的做法,無異于殺身成仁,可以說幾乎是注定的死局,對于更高的存在來說,這根本是以卵擊石,試想體系力量的擁有者居然被掣肘者反過來掌控,簡直豈有此理!若是如此,那祂也不會是體系化力量的擁立者了,這是一層自身悖論,根本難以實現(xiàn)。

  但有一線可能,就要做萬分的努力;更關(guān)鍵的是,縱然這種可能已經(jīng)化為虛無,卻更要有超凡的膽魄和決絕,這可以說,是神圣凡俗的根本區(qū)別,有之必定不凡,無此不能成神。

  殺身殉道,本來不是悲哀的事情,作為渾儀,這本就是自身探尋真相的至高使命,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更何況為了老主人共工的囑托,也為了新主人救贖自己的恩遇的回報,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對墨蝶而言,這不需要哪怕一秒的思考。

  更不必說,那本來就是自己的道,本就是自我要追尋的路,而如今,要追尋的東西已經(jīng)來到了身前。一句話,她絕不會就此錯過。

  但見渾儀以自己為中心向周延推送開金色的光浪,經(jīng)天緯地散發(fā)出無數(shù)微小的光塵,隨著光浪邊際的擴展,光塵越加細微不可察見,與此同時,渾儀的形體逐漸彌散殆盡,若不是消失前的一道紅芒虛影持存了幾剎那的時間,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在虛影消失前后曾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虛影消失后,整個空域變得燥熱起來,燥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也就是一瞬,一瞬過后,隨著燥熱的消逝,整個空間都變得異常清明爽朗,滿是歡樂和喜悅的快樂分子充盈其間。而燥熱和喘不過氣,似重來都沒發(fā)生過。

  天空干凈整潔,空氣沁人心脾,四野秩序井然,目光所及盡是一片和諧。

  遠處的大地上,巋然屹立著的一塊界碑似橫空出世,它好像從來就在那兒,它似乎傲視宇宙間的一切,仿佛它們從不配知道它的姓名,正如它從不屑于讓它們知道一樣。

  而要看清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似乎感覺和視覺都不怎可靠,似乎眼睛和感知都是贅余的東西,顯得從來不曾重要過,卻在幾個閃爍過后,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凝定下來——

  是的,那確實是一塊古碑,因為上面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已知的語言和符號,甚至連一個凸起都是沒有的,而且從材質(zhì)上看似乎也和人間的材質(zhì)沒有相似的,又看這碑也是奇特:

  無論從任何角度去看,看到的樣子總是黑色的,可從地上的白色倒影卻分明說明它本是白色的古碑,最神奇的是,黑色的背面竟然像鏡面一樣光潔,甚至照出來周遭之物的影子比周遭之物本身還要真切幾分。

  古碑挺立在這一方世界,將一切定格在其投影之下,而在其籠罩之中,一切仿佛呈現(xiàn)出某種奇特的秩序,似乎,這是一種排演好的默契,至少也是某種有意的交流和溝通。

  渾儀的氣息完全沒有了,古碑才是此方空域中的唯一至尊,一切服順在它的腳下,看起來一團和氣,仿佛它本就是一方玲瓏有致的世界。

  造化是一種所有存在者的根本秩序,或者說,造化不外乎諸存在物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使它們從未進行過任何形式的溝通!!!

  這古碑籠罩下的世界,看起來空無一物,隱隱中又似乎充盈著各樣的存在,它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空虛,越是深沉的凝視,越是恒久的關(guān)注,越是能夠發(fā)現(xiàn)這“虛空”的表象下,絕對蘊藏著不可估量的巨大能量。

  忽而,古碑的中心,一朵紅色的蓮花開出,俄而轉(zhuǎn)黃,漸次褪卻能見的顏色,逐漸變淡變透明,一瞬間,在碑身上綻放出蓮花圖文——隨著蓮花圖文的擴展,整個碑身上都布滿了造型奇特而又相互勾連的蓮紋。

  “沒用的,上古的天恒石確實足夠強大,雖然一時之間我也無法將其完全煉化,但要想輕易逃出我的聲海,卻也是絕無可能!”一個奇異的聲音響起。

  古碑身上的蓮圖仍在嘗試著彼此融合勾連,可連接的速度卻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剎那慢了下來,不僅如此,先前那許多即將勾連成功的也突然被迫中斷而難以為繼、損失重大,以至于較之這一瞬中失去的曾取得的一切都顯得一錢不名。

  俄而,在古碑的黑色身軀上,紋路逐漸內(nèi)斂,化入了它的壯碩的黑色肌膚之中。

  “這……這不可能……”那聲音再度響起。

  卻不消片刻,一簾簾五重光網(wǎng)向石碑撲去,分為紅白黃花紫五種顏色,光網(wǎng)交替緩和,最終凝成一道密密無間的光之囚室——誰能想到四周如虹的精晶之中,竟然是一種不可名狀之物。

  光網(wǎng)如繩,勁道結(jié)實強韌似可豁萬物;隨著光斂不斷聚合,那物最終坍縮成一顆珠粒,漸次顏色轉(zhuǎn)淺,似徑直消散于虛空之中,卻似乎又有所不同。

  萬有存在大抵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隨流轉(zhuǎn)鏈條生死寂滅,如花鳥蟲魚人間一切生命煙景莫不如此;另一種是寄寓重生,生死寂滅的鏈條被打斷后,凋零殘缺的存在基元攀附團結(jié)成塊,以某種宇宙間未知的方式可以維持一種類似生死寂滅的存在,但謝落很快,它的生死流轉(zhuǎn)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甚至是在轉(zhuǎn)瞬之間,前物已經(jīng)為后物所代,很難被發(fā)現(xiàn)。

  一般情況下,宇宙洪荒中的萬有不會憑空消失。這個世間存在著一種宇宙萬有難以理解的神力,這種神力不僅維持著此間一切的存在,也同時嚴格決定著他們相互的命運流轉(zhuǎn),既往過去此時此刻,甚至是包括將來的一切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都統(tǒng)御在其羽翼之下。

  要想打破這種狀態(tài),只有兩種可能,或者更嚴格地說,是一種根本的不可能和另一種更根本的不可能。不可能在何處?當然是因為這至高無上的神秘力量。

  此話何解?憑空消失意味著脫體神游,臨虛獨御而不受神力的轄制——

  一、代神而立,成為和這神力同樣的存在;

  二、在更高的位面俯視一切規(guī)則轄制,成為超越神的存在。

  ——這便是根本不可能以及更根本的不可能!

  實際上,作為一個在此間的存在者,作為一個受其支配者,怎么可能逃脫其前置呢,根本的原因乃在于,這實際上是在要求你同時必須是你而又根本又是另一番模樣——自己同時又是凡俗又是神圣,是非神圣的凡俗以及非凡俗的神圣。

  這也倒沒什么,人間最智慧的頭腦總是有辦法兼顧極難調(diào)和的兩者,一代代修道者之前赴后繼莫不說明此理;而根本的問題在于,在之中,作為凡俗的此間存在者所能借助的,除了一段對自我的蔑視的想象之外,再無又可借助的力量,而這,從歷代修道者鮮有成功更是不消證明。

  若是如此,墨蝶的情況不僅無咎反倒很好?

  不然,還有兩種極端不妙的情況:一,主宰一方界域的神秘存在,可以決定其轄域中的存在,若此方主宰威殺之下,有權(quán)將轄域中的存在從界域中除名,此時被除名的對象將灰飛煙滅再無存身之處,亦不再流轉(zhuǎn)生起;二,落入界域的狹縫中,游離在界域之外。

  游離在界域之外,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

  洪荒的源頭本沒有界域之說,洪荒源頭處生死流轉(zhuǎn)都難以維持,世間難以凝成任何一物。甚至維持萬有的時間空間都維持不了一絲一毫,直到一位上古大帝領(lǐng)悟出洪荒之力,才在偌大的宇宙中化出一方極小的安居之所,修理完善萬億劫才成全界域的初階模樣。

  而界域創(chuàng)出后,歷代大賢人不斷在此基礎(chǔ)上修繕改善,才成立相對穩(wěn)定的一方小世界,而此間萬物才得以在之中成型流轉(zhuǎn),可以說,在洪荒的角度看,一切界域存在的最根本的理由都是一條:界域庇護此間萬有,而萬有托庇界域之下。

  因此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界域守護者都是極為神圣的存在,受到宇宙萬有一致的尊崇,而成為界域守護者更是宇宙萬有的最高榮譽。

  卻不知從何時起,守護者最終成了主宰,一切才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總之,游離在界域之外,意味著比界域內(nèi)更殘酷的境況,甚至就算是抹殺除名,也只是被驅(qū)逐到界域邊際,尚且又界域之最低保障,而游離在界域之外,則連這層最低的保護都不會有。

  歘歘歘!突然一道閃念劃過蒼穹,一瞥無盡蒼涼的回眸里,生出來一副清瘦美麗的面龐,她容光整潔精神,對眼前的一切并不表現(xiàn)出絲毫不陌生。

  這道幽影似的閃念不知受何盜印,自己飄忽來到古碑的位置,少卻竟自己消失了,一點波瀾都沒有掀起。

  而不消一刻功夫,閃念消失的地方,一道新的石碑離地生成,上面光網(wǎng)密布、幻彩晶瑩,但似乎光網(wǎng)也不很穩(wěn)固,竟不消一會便一泄如注破碎為虛無。

  隨著閃念的到來和光網(wǎng)的破碎,新碑也越來越結(jié)實緊固,越發(fā)堅不可摧,似乎更勝從前了,它強盛的氣勢令人目眩,不覺讓人隱隱地產(chǎn)生出一種特別的幻覺,以為這石碑中有極大的光明,沐浴著它就能獲得無上的神典和恩遇。

  “院長,就在里面!”清風小院的大門外,徐璐璐才下云頭,已急不可耐地推門而入,慌亂的神情中不無指使催促,似乎,凝櫻子一路上展現(xiàn)的神跡都不足與屋內(nèi)之人之事可比起來,似乎其它的一切都是可以暫時忘懷的。

  凝櫻子對此并無回應(yīng),任憑風吹云動,眼前的事再還不足以讓她浩瀚的心海掀起哪怕一絲的波瀾。就如眼前寥落的數(shù)枚松針,根本不能靠近她的身體一尺之圍。

  她凝凝地向那風聲傳來的地方,高空落葉之處,一顆鬼頭閃瞬之間消失不見,引起的風旋則又卷落下幾顆。

  徐璐璐急切中不忘殷勤,前去引路開門。

  而凝櫻子卻一副初來乍到的面容,假意弄出聲來,“恩!”引得徐璐璐回身過來,是時小院的禁制依舊穩(wěn)固,一道溫默的氣浪感應(yīng)著來人自動輕柔地涌來,但隨著凝櫻子的靠近,待徐璐璐察得并無意外回頭繼續(xù)推門的一瞬,禁制已自動散去。

  凝櫻子順手,倒是自家香肩上一觸,滑到下顎時繞指柔的收勢還有造型,突然若有所思的樣子。卻不知為何,自己小聲嘀咕起來:“原來,師兄還有這安排……”

  “院長……”徐璐璐此時已站定在院內(nèi),向門外恭敬招引,恭請也似咦問也似二者不知屬誰。

  “好……我們進去吧……”凝櫻子反客為主,不受詰問。

  徐璐璐隱隱感覺到了一絲遲疑,卻不知道究竟意味著什么,想來院長這樣的人物見慣天風皓月,隨她來此已經(jīng)恩德無限了,此番青禾最為要緊,一切準此才是,遂也并無太多思想。

  待入得院后,一路并未停留,徐璐璐在前忙著指引,凝櫻子也徐步向前,全程順利。只一樣,適才路過中庭時,幾枚松針恰好在她眼前垂落,細看又正是原來高處那幾顆,不覺暗中使了法決,倏忽之間將一方空域隱隱地籠罩起來,而這一切,徐璐璐竟渾然不覺。

  稍時,二人皆入了室內(nèi)。

  雨青禾冷冷地躺在床上,似無一點溫熱,而凝櫻子、徐璐璐與她僅僅一尺之隔,表情十分凝重。

  這里的情況有些復(fù)雜。徐璐璐一路擔憂過來,再見青禾當然矜持不住,內(nèi)心的不安已經(jīng)逐漸上升為隱隱的懼怕,她不停地胡思亂想著,不時向凝櫻子探望著什么,加之靜處下來后,先前不覺的凝櫻子一路的神奇施為也于此刻間全都回想起來,胡思亂想的水閘便天傾海泄般任爾恣肆了。凝櫻子稍不一樣,雖則從繞指柔的反饋顯示已明確雨青禾定無大礙,可眼前的情況也足足讓她意外,原本是代青禾考驗徐璐璐故布了些疑陣,沒想到后來的情況也超出了控制,一則是神識中畢竟探查不到雨青禾的蹤跡,情況不明,不確定她究竟遭遇如何,二則眼前的這幅冰軀著實有些怪異,絕不似尋常的寒氣入體那么簡單。

  可若是以為這就難倒了凝櫻子,那就太小看這一方神秘莫測的女天驕的本事了。

  但見凝櫻子也是不聲不響,隨手向前一揮,雨青禾的上方數(shù)尺的空間就顯示出一團透明的人形光幕。

  那光幕似受驅(qū)發(fā),一時光彩綻放,在重要臟腑和經(jīng)脈運行處浮現(xiàn)出許多光點,而后光點自由擴散,竟然釋放出道道奇異符文,最終一一化入雨青禾對應(yīng)的肉身之中。

  “天樞、零風、地闕、商谷等隱秘官竅活躍,經(jīng)脈運行極為曉暢,周身氣象十分渾厚,各項指標都處于極佳狀態(tài),卻不知為何臟腑器官選擇休眠,獨獨留有一道生力維持體態(tài),這等狀況不像是出神,也絕不可能是悟入實相,更像是……”凝櫻子一路檢查下來,突然想到了什么。

  “快掩好門窗,絕不可令其投入哪怕一絲光進來,否則影響就大了”凝櫻子一指射出,頃刻間門窗全部封鎖,一道道簾幕垂落下來,屋內(nèi)驟然黯淡下來,但還是有些缺損或不嚴實的地方有細微光點需要重新堵住,她吩咐徐璐璐的便是指此。

  “是”,徐璐璐恭得其令。

  但屋內(nèi)驟然無光,徐璐璐一回身差點就失去了重心和方向,原本嬌弱的身軀本能顫動,險些撞倒了器具,但走慣夜路的人,尤其是多次跟蹤“神秘人”的經(jīng)驗這時就突然發(fā)揮起作用來。

  她想做些什么,或者說,她不想因此再面對些什么,總之,她的心中已經(jīng)有所決斷。

  她的瞳孔很快就適應(yīng)了光線的變化,也不知何時竟有了很大的力氣,將那還未“站穩(wěn)”的器具扶到一旁,稍時就搬來兩節(jié)屏風作為遮擋。

  屏風樹立后,里側(cè)的光線更加黯淡了,甚至有些黢黑,而那光幕在這黢黑的房間內(nèi)十分清晰,卻一點也不耀眼,似乎這種光線的性質(zhì)與外面的光線完全不同,甚至它本來就不是任何光線。

  很快,徐璐璐就為門窗掩上了一層麻布——實在是雨青禾太過素凈,竟然找不到密實的布帛。

  “怎么還沒好……”凝櫻子手法不斷捏出,一道道渾厚的真力瘋狂涌入雨青禾的四肢百骸,見一番操作仍受到光線的很大限制,也直接苛責起來。

  “快,二十息之內(nèi)將漏洞完全堵住,然后取一甌松果腺來……”前言還未落定,又一道嚴厲的苛責就已經(jīng)再次傳來。

  徐璐璐領(lǐng)命答是,此時又要上哪里去找那密實的東西,她回頭掃了一眼,盡是些粗布麻衣,廉價裝飾以及極端樸素的筆記簿子——全不堪大用。

  掃出去的眼神收回來時,又自動掃了一遍,她捏了捏纖手,瞬間就作了決定。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凝櫻子一回頭,才出聲:“你……”

  “馬上好了……就來……”徐璐璐倉促迎接道。

  凝櫻子輕呵一聲,嘴角露出一絲月牙,原來是輕解羅裳舞翩躚的故事,而自己竟然成了催促“工期”的惡吏,原本她只是想說“光線其實也沒什么影響,只是自己不喜歡這俗氣的光線而已,對診治一點影響也沒有,大可不必如此”但也只是一瞬,凝櫻子就又投入診療之中去。

  “奇經(jīng)八脈十分流暢,排除了走火入魔的可能,各項體征狀態(tài)極佳,說明并非是肉身的問題,而一身氣象渾厚,生力和神識必定十分充沛,適才用蘊靈感脈之法上探七神竅、下察四大穴,皆無傷痕或外力引動跡象,甚至是天樞、零風、地闕、商谷四大隱秘官竅都一一巡視過了,竟然也無任何線索……青禾應(yīng)該無礙,但為何不愿醒來呢?難道……”

  凝櫻子繼續(xù)推算著,直到完全確定青禾的情況屬于自身愿力問題,也就是她自己不想醒來人間,因此,神識和意識至今不在體內(nèi),去了一個介于此世間和神域乃至實相世界的一個極為隱秘的中間地帶,在那里,應(yīng)該有她留念的東西。

  恰這時,徐璐璐捧著一甌松果過來,急切地問:“院長,我只找到了這些松子,只是不知那松果腺是什么,要怎么做……”

  凝櫻子沒什么好氣量,明明叫她做成松果腺,卻僅僅是拿了些最原始的松子,剛想說她,卻見徐璐璐凌亂的發(fā)絲下一臉無辜的關(guān)懷急切模樣,頓時氣消了三分,又見她襤褸的衣衫十分不整,差點沒笑出聲來。

  不過確實也不怪她,要怪也怪自己,這“松果腺”乃是修行者的稱謂,需用道法將松果中的果香煉化為汁水,而后經(jīng)濃縮固化成流狀,才是松果腺。哎,她畢竟不是修行者!

  “行了,你放下吧!”

  繞指柔的手法瞬間捏出,那一甌松子便如流水涌到凝櫻子的身前,以一道太極的形狀運轉(zhuǎn)起來,而后,一絲絲松香從魚眼中凝實出來,彼此纏繞化為汁水,竟然逐漸凝結(jié)成表面溝壑縱橫紋路復(fù)雜的圓球之體,最終宛然一副心神樣貌,令人悸動。

  的確是跳動了一次,宛如真人的心跳神念一般,卻也只停留了一瞬,那心神之球第二次跳動的瞬間即刻消失于無形,這時,徐璐璐才發(fā)現(xiàn),凝櫻子似乎是向松果腺中輸入了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完全看得癡了。

  如此反復(fù),一甌松子也迅速消耗一空,也僅僅產(chǎn)出了四個松果腺。

  “聞到了嗎?”說時,凝櫻子看她看得出神,將第四個松果腺推送到徐璐璐的鼻尖。

  徐璐璐一個激靈,回神過來,才作聞的動作。

  “松香?不,又不太像,這更像是某種極為熟悉的味道,但卻始終想讓人不明白是什么!”

  徐璐璐又將神思匯聚于鼻尖,才發(fā)現(xiàn)那松果腺的輪廓和構(gòu)造逐漸有了一絲清晰的明悟,再度仔細嗅地聞起來。

  凝櫻子點點頭,將一絲細微的神識打入松果腺中,觀察著徐璐璐的觀察:“現(xiàn)在,你再試試!”

  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襲來,松香味逐漸散去,最核心的味道徹底暴露了起來:“是……竟然是……”徐璐璐僵住了嘴巴。

  “是什么……”

  “竟然是——人味!”她輕輕地說出來,雖然確信地知道那是什么,但仍舊不敢相信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

  “孺子可教!放心吧,青禾沒事,松果腺乃是能溝通意識世界與世間事物的神奇所在,是人味其中的一道根基,我以此腺作筮骨溝通了她的命蘊,已扐算出她此間并無大礙,命蘊平實沉著,不會有問題的?!蹦龣炎颖M量用通俗的話解釋,盡量避免了神識神域、命蘊星圖等難以理解的概念。

  徐璐璐一頭霧水,感覺好似聽明白了,卻又似乎總不踏實。

  沒辦法,凝櫻子一抹將光幕收攝去,又向前一指,繞指柔即在原來的位置顯現(xiàn)出一片蓮池來:“這就好比是她的生命氣象,雖偶有清風拂過,卻始終生力旺盛!”

  正說時,凝櫻子向前吹了口氣,頓時見雨青禾面色紅潤過來,身體臟腑吐納如常,而一道牽引之力徐徐從蓮池灌輸下去,竟然充當了維持生命機理的能量之源。

  見此,徐璐璐的神情徹底和緩下來,見道理不如見氣象,見欽差不如見官老爺——總之是只有到了手里的才真?zhèn)€踏實,一時喜逐顏開,心念十分活泛,滿是殷勤的期待。

  “青禾?青禾?”徐璐璐連忙照護起來,卻一連幾聲都不見反應(yīng),才又轉(zhuǎn)而看向凝櫻子。

  沒想到堂堂清風學院的院長,修行道巔峰的高人,竟然也不能免得被人懷疑的下場。也罷,也罷,看來,只有親自走一趟了。

  雖然凝櫻子知道,用不了一天半天雨青禾準醒轉(zhuǎn)過來,可這到底為何不愿醒轉(zhuǎn)也的確是個未知之謎,正好自己也在疑惑,那就不妨走上一遭,她倒是很好奇,那中間地帶到底是個什么地方,而青禾到底因何而執(zhí)著。

  主意打定后,凝櫻子反而一臉灑然,找了一把扶椅端坐了起來,而突然后拂袖一抹將門窗放出,讓光線透露進來——此時,徐璐璐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她謹記著凝櫻子“不要放入一絲光線進來”的叮囑,生怕“影響大了”的事情最終靈驗,不知如何是好,摟起身子下意識遮擋了起來,將屏風都撞倒了個“翻身”。

  只是她自己,就沒那么好看了——衣衫殘破之下白皙的肌膚極既然地流淌出來,或許是用力過大,咔嚓一聲,大腿也撐破了衣裙,灰頭土臉之下,四肢大開大合竟然穩(wěn)穩(wěn)當當擺出好一幅怪異的造型。

  凝櫻子也忍不住淺笑了一下,看著她道:“你……干什么?”

  “這光……這光……”徐璐璐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卻不知為何竟仍舊不動,艱難地維持著。

  “這光沒什么影響,之前說不要放光進來,只是本尊——本院長不喜歡光線太亮罷了……”

  “……”聽得這話,徐璐璐整個身子耷拉下來,再一次忽略了當前的問題,任思緒和風物在世界中凌亂乃至不堪。

  良久,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一番遮掩整理的工作結(jié)束后,才發(fā)現(xiàn)院長已經(jīng)離椅而去,大笑出門只余空餉。門被打開后,光線整個透露進來,前途被照耀得格外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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