鄀畋147年5月29日,晴
按照昨天的計劃,我們一早就去拜托了南宮燁,雖然為了避嫌而站在遠處我的和郁良人都沒有聽到絮兒是怎么對他說明白的,但他好像完全沒有猶豫,在絮兒說了沒幾句話后很快就點了頭,然后一個人去尋找樂正夫人了。
“他居然這么爽快就答應了,果然他也是很支持這件事的啊?!笨吹侥蠈m燁如此慷慨相助,我真是覺得很感激,雖然還是不怎么喜歡他這個人,但是不得不承認,此次樂正家之行,他給我們的幫助是莫大的。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支持,我其實,沒有告訴他具體的原因,只說我有事想單獨見一見老爺?!毙鮾汉芾⒕巫约簩λ[瞞了真相,我卻突然又有點敏感了,都不知道原因,僅僅只是被請求去拖住夫人,他就這么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是因為信任,還是因為……
在確認了夫人與南宮燁到花園中坐下開始喝茶后,我們?nèi)齻€跑去了老爺?shù)脑鹤印?p>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這府兵的氣焰可是要比住在這的老爺強盛得多。
“我們是南宮家的人,是奉南宮少爺之命來為老爺送補藥的?!彪y怪絮兒一早匆匆用紙塞了個假藥包揣著,原來是為了應付這一關。
聽到“南宮”兩個字,府兵立馬大門敞開,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點頭哈腰的迎我們進去,如此驚人的轉(zhuǎn)換速度,不愧是常年在老爺門前守衛(wèi)的人啊,見什么人說什么話,當然是他們的“專業(yè)”了。
老爺個子不高,很胖,看起來卻沒有什么領導者的氣質(zhì),給人一種庸弱的感覺。剛見到我們時他還有些懵,畢竟他可從來沒看到南宮父子身邊出現(xiàn)過這些個緊張兮兮的臉。
“你們是南宮家的人?”
“是啊老爺,南宮少爺特意囑咐我們,說是‘上次那件事有頭緒了’,讓我們來跟您談一下?!毙鮾汉孟裾娴氖前凑漳蠈m燁的指示去說的,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他和老爺?shù)陌嫡Z,還是他們真的談過什么事,老爺?shù)哪樕R上就變了,立馬差走了所有的下人,把我們引進屋里。
“你們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盡管說吧?!?p> “老爺,我們是專程來提醒您,您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有人……可能想要害您?!闭f這話時我還有些擔憂,畢竟對方是堂堂一洲之主,面對這種毫無證據(jù)的荒誕之辭,很可能會一怒之下直接將我們拿下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啊!”老爺十分悲痛的感嘆道:“她這些年,一直在等這一天,我何嘗不知??!”
他搖晃無力的挪動到茶桌旁,一把拄在桌子上,艱難的坐下來,臉上已是清晰的兩行痛心之淚,讓我們一時不忍再開口。
“當年,我若選擇了默棠,那該是何等的幸福啊?!彼巴獾姆较颍瘋哪钪骸翱晌以趺淳湍敲春?,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啊!我居然娶了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這些年她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以替我持家為名,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就連樂正樊那個孩子,都根本不是我的!”
“老爺,您……知道?”
“我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府醫(yī)已經(jīng)偷偷告訴我,我不能再有孩子了,可兩年后她居然又懷孕了,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那您為什么不懲罰她呢?”絮兒看著老爺哀怨的樣子很是憂心。
“懲罰?我該如何懲罰啊?這樂正家的兵權都在她和孔思的手里,我不管有幾條命,也斗不過這對奸夫淫婦!除了忍,我還能怎么樣?”
老爺?shù)臉幼右彩钦娴暮芸蓱z,一個大男人,被一個惡毒的女子束縛了這么些年,夫人又與宇文家交好,他若是忍了,好歹還算個洲主大人,他若是反抗,只會變成這群人劍下的枯骨,樂正家的地位,也會直接改由別家占領。
“可是老爺,您就決定一直這樣忍下去嗎?她現(xiàn)在很可是是在伺機加害于您,就算不為樂正家的將來考慮,也還要為您自己考慮一下吧?!庇袅既艘灿行┛床幌氯?。
“我何嘗不想治一治她的威風?可是我除了南宮勤這個老友,就在沒有能指望的人了,這樣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和他們抗衡啊?!?p> 他伏在桌上許久沒有再說話,我們?nèi)齻€也只有無奈的沉默,盡管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可除了提防,又能做什么,想要制裁對方,眼下明顯是不可能的,不過既然站在了老爺面前,我想趁著這個機會,處理一下我們的問題。
“老爺,不知您是否了解,前陣子松陵的古跡坍塌一事?”
他眼睛突然一亮,悶悶的哼笑了兩聲:“呵呵,我太了解了,那可不是什么坍塌,那是宇文家在測試炸藥?!?p> “炸藥!”我們都被這個真相驚到,雖然想到過可能是他們用了什么辦法制造了這種坍塌,但是根據(jù)這鄀畋城中的環(huán)境和物資來看,我們都認為是用人力之類的方法達成的,卻不想,原是炸藥!
“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呢?那不是已經(jīng)失傳了嗎?”
我記得當初在魯偉先生家的書里面看到過,當初他們的祖先來到這里時并沒有留記制造火藥的技術,而這里從前又是厭惡戰(zhàn)爭武力的地方,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洲主敢擅自研制這種東西,沒想到宇文肆澤竟然會這般猖狂。
“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得到了這種東西,但他確實是想用君山的那個古跡來測試炸藥的性能。”
居然如此狠心,為了一個測試,不顧莫老先生他們的死活嗎?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想讓先生他們給古跡陪葬呢!
“這也太慘無人道了吧,都不顧及古跡里面的人嗎?”
“哎,就是啊。”老爺深深的嘆了口氣,突然外面?zhèn)鏖_了丫鬟的聲音。
“老爺~該喝藥了!”
聽聞樂正老爺今日膝蓋手肘的關節(jié)常常酸痛,家里的府醫(yī)給開了藥,要每天按時服用,我們只好暫停了談話。丫鬟把藥送進來,馬上就又被支走了,雖然提起的事都讓他很難過,可是老爺似乎也很珍惜這能說幾句真心話的機會。
丫鬟走后,老爺便端起藥碗,趁熱喝下,可誰知,他的藥剛一入喉,就直接把碗丟了出去,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表情十分痛苦的倒在地上。
“來人啊!快來人??!”我們驚嚇中連忙跑過去扶起他,可他就像無法喘氣一樣,臉憋得通紅,只是咕嚕著嗓子,說不出話來。
郁良人撿起藥碗聞了一下:“來不及了……”
他話音剛落,老爺便突然失去了力氣,松了手直接癱在那,一動也不動了,我學著電視里的樣子想伸手去探一探面色鐵青的老爺?shù)谋窍ⅲ瑓s聽見端著他手腕的絮兒說:“他走了……”
我們還在驚恐中,一群府兵沖了進來,看到倒在地上的老爺,立刻把我們?nèi)齻€團團圍?。骸澳銈兪鞘裁慈?!居然敢殺害老爺!”
“什么?殺害?你們誤會了,我們只是……”
“還敢狡辯!”這府兵根本不聽我把話說完,只知道兇巴巴的用長槍對著我們,沒一會兒,孔思和一位老先生沖了進來。
“鄒理事,您是學過醫(yī)的,您快給看看!”孔思這模樣簡直就是在演話劇,這老先生既然是鄒理事,那就都是他們安排好的人,剛才那碗藥也是他們安排好的,居然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殺了人!而我們幾個,居然大意到眼睜睜看著老爺服毒!
鄒理事的樣子,很明顯是早就被安排好了臺詞:“老爺是被毒死的,而且是立刻生效的劇毒!”說完,站起身來偷偷瞄著我們,我似乎突然就懂了什么。
“那么一切就清楚了,這幾個人,冒充賓客潛入樂正家,毒殺老爺!來人,把他們拿下!”孔思一聲令下,府兵全部沖了過來。
“慢著!這是個誤會!”雖然我知道現(xiàn)在解釋什么都已經(jīng)沒用了,但是還是想爭取一下時間。
“喂,郁良人,蕭翎姐不在,只能靠你了,你的扇子呢!”嘴上這么說,其實根本就沒法指望他。
“哼,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這里就交給我吧?!庇袅既藝烂C的低下頭,自信的走到孔思面前,端起了他藏滿刀刃的羽扇,該不會這家伙其實是個高手吧?
“孔思大人不要生氣,我們真的不是犯人,請您饒過我們吧!”天吶,我還以為他要出手了,結果是求饒?。?p> 在這個不靠譜的家伙的努力下,我們立刻被關進了樂正家的府牢。本該是營救的計劃,卻眼睜睜看著想保護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本該是懲惡揚善的幾個人,如今卻被當成了殺人犯丟進了冰冷的牢獄。我們?nèi)齻€被鎖在冰冷的鐵欄桿后面,也終于是走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了,好在這里的環(huán)境還沒有差到極點,沒有老鼠蟑螂和干草堆,只是有些陰冷寒酸。
“這……怎么會這樣??!”絮兒好像一直都是懵的,直到把我們鎖起來的府兵都走出去守門了,她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哎~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早點回家去了?!庇袅既爽F(xiàn)在才說這種話,從不開始就說了不許你跟來了!
“怎么辦,蕭翎姐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毙鮾簾o奈的倚在墻角犯愁,我則是四處尋覓研究有沒有能想辦法逃走的地方,只有郁良人坐在冰涼的石凳子上,依然保持著他優(yōu)雅的風度,扇著扇子自得其樂。
“公子,您這邊請?!备瓮饷婧孟裼惺裁磩屿o,似乎是看門的府兵在講話,我正努力的從欄桿縫擠著頭往外看,就瞧見暴躁小哥帶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走來。這下不是慘了,被他以為是施家殺害了沈霽昕就已經(jīng)讓他對我們仇恨成那個樣子,現(xiàn)在又被認為是我們毒死了他爹,這豈不是要來提前把我們正法的?
樂正清果然停在了我們的門前,支開了所有府兵,只留下邵仁在門邊向外面張望著,倒是突然不再那么虎視眈眈了。
“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看來他并沒有被夫人的詭計迷惑,而是專程來向我們打聽真相的。
“我們,沒有殺害你的父親?!?p> “我知道!我就是來問你們,這到底是誰做的!”他有些激動,捏緊了手中的折扇墜子。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那錦衣玉食的娘嗎!”絮兒突然站起身沖過來:“樂正清,你可知道,你爹的死,還有沈霽昕的死,都是她搞得鬼!”
她的話,給了這個少爺沉重的打擊,不是因為兇手是他的母親,而是因為,那被無端提起的,兩年前的愛人。
“你,確定嗎?”他的聲音顫抖無力,就像突然被沖破了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伸手扶住了我眼前的欄桿,肩膀微微的抖動著。
“我確定,那個刺客根本不是施家的人,只是夫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才找了替死鬼?!毙鮾翰恢獮楹稳绱丝隙?,明明我們都沒有來得及向老爺確認這件事,只是空有猜想而已,如果真的要說,根本也拿不出什么證據(jù)來,這丫頭,不會只是在詐樂正清吧。
“那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們的幫助。”他似乎是狠下了心要做件大事,握住欄桿的手都暴起了青筋:“我明天會放你們出去,你們要去當眾揭發(fā)她的罪行!”
“什么?”這一突如其來的襄助,可是讓我們太意外了。
“我已經(jīng)接到家臣的傳話,她準備不顧父親的哀喪,如期舉行明天的壽宴,我會在合適的時候,派邵仁來這里放你們出去,我要你們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撕掉她那張?zhí)搨蔚拿婢?!”他若是再喊下去,只怕府牢外面的人都要聽見了,邵仁忙跑過來勸慰他冷靜下來,良久,他才稍微減緩了那溢于言表的憤怒。
我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絕地反擊的好機會,欣然接受了樂正清的計劃,在這幽暗沉靜的牢獄中,三個人徹夜無眠,沉悶不語,只等著明天,壽宴的慶樂響起,便要開始一場,真正的是非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