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嶺洲,心中各自忐忑。
對楚白河而言,這個城市本來就很陌生,自己還沒來得及熟悉它就隨老板出差,讓楚白河對這里沒有絲毫的認同感,總覺得它是別人的城市,自己只是匆匆過客。自己面對米小未的情感漩渦一直是避而遠之,但最后還是被裹挾了進來。如果非給自己找個理由,那就是這一切都是被梁文達給設(shè)計了,自己只不過是將錯就錯。但潛意識當中他很清楚,這何嘗不是在面對風情萬種的米小未的時候,他楚白河毫無抵抗地繳械投降了呢?
米小未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優(yōu)勢,甚至她都沒有和林紅英交手的機會,或者說林紅英絲毫沒有給她成為對手的機會,她就已經(jīng)敗下陣來,林紅英的威懾力就像如來佛祖之于齊天大圣,米小未知道自己的道行還差得遠,只是不甘心如此狼狽退出。
兩人出現(xiàn)在公司的時候,楚白河已經(jīng)感覺到氣氛不對,很多人投來了詫異的目光??吹矫媸斓耐轮鲃哟蛘泻?,對方也只是象征性的點個頭,眼神一閃而過,場景頗為尷尬。米小未看到這些,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正在這時,HR黃珊快步走過來悄悄的告訴楚白河:“林總讓你倆一到公司馬上去找她!”說完,悄悄環(huán)顧了下四周,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林總現(xiàn)在是公司老板,梁總…是副總?!闭f完又快速走掉了。
林紅英已經(jīng)在辦公室等他們了,辦公室比梁總那間還要大,楚白河的印象里之前這兒應(yīng)該是一間小會議室,重新布置之后顯得氣勢恢弘。見到兩人進門,滿臉堆笑的說:“我們公司的金童玉女回來了!看你倆一起走過來真是一對郎才女貌,般配,年輕真好啊,我這老年人只能羨慕啦!”林紅英看似玩笑的一番話幾乎就明確了他倆的關(guān)系,也在一點點消磨著米小未心里的那點不甘心。
“言歸正傳??!你倆不在公司這段時間呢,公司有一些人事上的變化,當然啦,這都是為了公司的發(fā)展。你倆的崗位呢也有一些調(diào)整……小未你形象氣質(zhì)這么好,我覺得你比較適合去公關(guān)部,在那里你會有更好的發(fā)展,你覺得呢?”林紅英說完,眼睛盯著米小未等待回答。
米小未微微的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林紅英又轉(zhuǎn)過頭來對楚白河說:“小楚,你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
“工業(yè)設(shè)計?!背缀踊卮?。
“哦……”林紅英拉長了語調(diào),繼續(xù)說:“小楚,你口才很好!公司領(lǐng)導(dǎo)層一致認為你的溝通能力是很棒的,希望你在這方面給公司提供助力。專業(yè)是一方面,但我覺得特長不能被抹殺!你也到公關(guān)部和小未在一起工作吧。你倆的關(guān)系我和梁總都是默許的,但是別耽誤工作??!”
楚白河心中不悅,但也不敢分辨。
米小未沮喪到了極點,她這次回來本來是抱著堅定的信念一定要向梁文達要一個說法的,可是現(xiàn)在連梁文達的面都沒見著,就被林紅英三言兩語打發(fā)了。
……
楚白河心情也非常低落,初進公司時躊躇滿志的工作激情蕩然無存。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了?他只不過是梁文達為求自保的犧牲品,或者說是林紅英為守護陣地將計就計拋出的一枚棋子,這一切從進公司那天起幾乎都是已經(jīng)注定了的,只是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讓他猝不及防。
連續(xù)幾天,情緒低落的米小未都沒來上班,楚白河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他知道米小未應(yīng)該不會來上班了。楚白河自己也打算離職了,想想真是可笑,前后一個多月自己像動物園里的猴子,讓人隔著籠子戲耍了一番。
周末的晚上,楚白河實在煩悶,約唐藝洲出來喝點小酒,東拉西扯的閑聊。忽然收到米小未的短信:我懷孕了!
楚白河一下傻了!懷孕了?為什么要和我說,誰的?我的嗎?一連串的疑問浮上心頭,正在這時短信又來了:你在哪里?我要見你!
楚白河馬上回了過去:我去找你,給我地址!
很快地址發(fā)了過來,楚白河跟唐藝洲招呼了一聲:我得先走了,有事!就急匆匆的打車走了。來到一處挺高檔的公寓樓下,按照米小未給的房號迅速上樓敲響了房門,門很快開了,米小未面帶淚痕、形容憔悴的出現(xiàn)在眼前,看到楚白河愣了一下,馬上擦了擦眼角,指了指里邊,說:“進來吧!”
“怎么回事?。俊背缀右贿呁镒咭贿厗?。
“懷了唄,還能怎么!”米小未悻悻地說。
“誰的?我的嗎?”楚白河又問。
“可不就你的嗎?最近和我在一起的不就你嗎?!”米小未沒好氣地說。
楚白河沒再說話,不知所措的看著米小未,米小未也看著他,對視良久,米小未說:“是不是怕了?不敢認了是嗎?我就知道,你們男人聞著腥味就上、提上褲子就他媽的不認賬!”
米小未說到后來非常的激動,胸口劇烈起伏,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楚白河有點不忍,伸手把她抱在懷里,堅定地說:“怕個球!我認!你就說你要我咋做?要我娶你還是要我補償你?娶你現(xiàn)在可能讓你受委屈了,但我可以保證,你要愿意跟我,我一定好好待你!如果你要我補償你,你說怎么補償,我一定努力做到,不管想什么辦法我都會做到!”
聽到這米小未哭的越來越大聲,邊哭邊捶打楚白河的胸口,邊打邊說:“你怎么那么傻?你有點腦子嗎?咋倆在一起才幾天?怎么可能是你的?!這是他媽的梁老頭的,他現(xiàn)在不認了你知道嗎?他一口咬定是你的,他居然不認了……”米小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什么?”楚白河一臉疑惑,“什么叫他現(xiàn)在不認了?你說說,別哭別哭,你說說怎么回事?”他扶著米小未的手臂慢慢把她攙到沙發(fā)上坐下,并給她倒了杯水遞到她手里,又拿紙巾給她擦了擦眼淚。
平復(fù)了半天,米小未終于止住了哭聲,說:“我不是現(xiàn)在才知道懷孕的,去西川前就知道了,我告訴了他,他說會給我一個說法的!知道懷孕以后我一個人留在這里特別害怕,怕林紅英找上門來,所以才要求他出差帶著我。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也很忌憚林紅英,根本不敢和她正面起沖突!在我這老是打馬虎眼……你來公司后他忽然想了個主意,說讓你冒充我男朋友,一旦林紅英抓到某些蛛絲馬跡,這樣可以保全我。反正林紅英一般情況下根本不來公司,不會了解具體情況。再后來的事你就知道了!……但是今天我發(fā)現(xiàn),這一切像是他設(shè)計好的,他把你推到前面,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把你我是男女朋友這件事完全做實了,現(xiàn)在連我懷孕這件事也壓根不承認!你說我怎么瞎了眼,居然著了這個老東西的道!”
這一番話說完,楚白河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件事情的復(fù)雜程度完全超出了楚白河的理解范圍,他怎么都想不到梁文達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孔后面居然藏著這么險惡的用心,為什么要把這把無名的火引到自己身上?自己只是需要一份工作而已,可截止到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似乎只有在電視劇里才能看到,楚白河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米小未哭的梨花帶雨,楚白河心有不忍,和她相比自己的遭遇算得了什么,不就一份工作嗎?辭了再找唄!他深深的為米小未——這個曾經(jīng)自己一度瞧不起的女人鳴不平!盡管米小未也可以從頭來過,也可以再找個溫柔多金的主傍上,但此刻懷了孕被拋棄的境遇還是讓人同情,他義憤填膺地說:“我陪你去找他!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林紅英,我看他梁文達怎么收場?”
米小未一陣苦笑,說:你以為林紅英會把這件事鬧大嗎?你太天真了。梁文達之所以敢這么做,那說明他們兩個人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哄哄傻子,給自己、也給林紅英一個臺階下。他們早就穿一條褲子了……”
楚白河愕然,看著米小未一點點剖析真相。人心是如此可怕,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完全把一個無辜的人攪進局里,不管到底誰是誰非,夫妻兩人為了維護表面的家庭完整,妻子在明知丈夫的謊言情況下居然想方設(shè)法幫他圓謊!說好的平等呢?說好的尊重呢?說好的人權(quán)呢?說好的共同成長、共謀未來呢?一切都是扯淡,老板和員工間什么時候都不可能有平等待遇,只有支配與被支配,利用與被利用!在老板那里找平衡,無異于癡人說夢!
見楚白河愣在那里半天不說話,米小未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說:“想什么呢?”
楚白河看著她,看著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但似乎已經(jīng)閱盡人間悲喜、洞悉人心險惡的女人,不知再說什么可以安慰的話,但好像也不需要自己安慰了,米小未叫自己過來,無非是找個人發(fā)泄一下。
“那你有什么打算?”楚白河問。
“我還能有什么打算?!混幾年,找個人嫁了唄!”米小未眼睛看著窗外,接著說:“像我這樣的,都不知道有沒有人要!嫁了誰也算誰倒霉……呵呵,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
“我沒有……”楚白河急忙辯解。
“得了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男人都是滿嘴的道德文章,見了漂亮女人個個都一個樣!斯文敗類說的就是你們這幫人!”米小未不屑的說。
楚白河無言以對。
“不過有一點你讓我比較意外。你居然真的敢承認我懷的是你的孩子,沒有逃避也沒有逃跑!也算我沒有全瞎!”米小未說著話,眼角瞥了一眼楚白河,這個在他面前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小學(xué)生一樣的大男孩。
“你走吧!”米小未走過去打開門,示意楚白河出去。
“我走了,你咋辦?”
“你管我呢,走!”
楚白河心情很復(fù)雜,低著頭朝門口走去。站在門外回頭看著米小未,說:“以后我在這還能找到你嗎?”
“找我干啥?趕緊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好好上班去,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干點正事?!”米小未厲聲斥責。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別人越是親近你的時候你偏偏想躲著,但如果曾經(jīng)親近的人想要遠離你的時候,你又會心有不舍。楚白河此時就是這樣的感受!但米小未決絕的眼神告訴他,他必須得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米小未的眼淚靜靜的流了下來,流過白皙的臉頰,帶著酸澀的味道流進俊俏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