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哭不出
“唔，紫鵑姐姐來了！”
香菱正吃的歡實(shí)，許是喝了賈薔的黃酒有些上頭，因此活躍的多。
看到紫鵑到來，連連招手迎道。
正和李婧聊江湖事聊的出神的賈薔聞聲側(cè)眸看去，就見一穿著白地淡紫竹葉紋棉裙，上身是秋香色束腰軟紗薄襖的年輕女孩子走來，看著他盈盈一笑，道了聲：“小薔二爺?！?p> 賈薔聞言站起身來，將小馬扎讓出來，用下巴比了比，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最后一把子肉了，再來晚些，全讓香菱吃盡了?！?p> 香菱登時(shí)臉紅，低頭自責(zé)起來。
賈薔好笑道：“沒說你能吃，只是這等火物你吃多了易上火，夜里睡覺燒肚子?！?p> 香菱嬌憨一笑，道：“我不怕?！?p> 賈薔搖了搖頭，道：“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是你吃了，還是請(qǐng)紫鵑吃了?！?p> 香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拉著紫鵑的手讓她坐下，請(qǐng)她吃。
紫鵑卻搖頭道：“不用了……”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道：“在樓上聞著怪香的，我們姑娘這兩日胃口不好，用不下飯，不知……”
聽聞此言，香菱看向正準(zhǔn)備和李婧離開的賈薔。
賈薔微笑道：“正好，這十來串兒不怎么辣，拿去給林姑姑嘗嘗吧。不過不要多用，不好克化。”
紫鵑聞言，忙笑道：“姑娘一定會(huì)知道小薔二爺?shù)男⑿牡??！?p> “……”
賈薔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放肆的在紫鵑臉上侵略了番，只看得她面紅耳赤心起羞怒時(shí)，方笑著離開。
紫鵑心有不滿，想不要這些肉串兒，可想起黛玉，只能忍辱負(fù)重，帶著肉串兒默默離開上樓。
等回到樓上套房，于門口處先被兩個(gè)嬤嬤攔下，問道：“這是什么？”
紫鵑賠笑道：“是……小薔二爺孝敬給姑娘的烤肉?！?p> 其中一個(gè)李嬤嬤連連搖頭道：“姑娘那樣?jì)少F的人，哪吃的了這等粗糙沖腥之物兒？快快扔了去?！?p> 紫鵑聞言，輕吸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李媽媽，這話快別說了。外面那位小薔二爺什么樣的脾性難道你不知道？榮慶堂內(nèi)老太太都要哄著勸，大老爺和老爺生那樣大的氣，又能怎樣？璉二爺平日里敢和大老爺頂一句嘴，都要被打個(gè)半死，可小薔二爺卻沒事。之前在碼頭上鏈二爺還不讓他上船來著，結(jié)果轉(zhuǎn)眼太上皇從宮里賜下表字……咱不管賜的是什么，但這樣的人物，你敢扔他的東西？你信不信，咱們前腳扔了，后腳他就能把咱們丟進(jìn)河里去。”
李嬤嬤聞言臉都白了，卻擰著脖頸道：“我怕他？他敢害了姑娘，就算官司打到老太太處，我也不怕！”
話雖如此，可聲調(diào)卻壓的很低，也很虛。
一旁孫嬤嬤打圓場(chǎng)道：“罷了，何苦惹那樣的人？只讓姑娘少給姐兒吃一口，略略嘗嘗就是?！?p> 紫鵑笑道：“姑娘多半連吃也不吃一口，你們還不知道她？”
……
“姑娘，你……別吃了吧？”
內(nèi)房里，紫鵑看著黛玉坐在桌前，細(xì)嚼慢咽的吃下兩串烤肉后，有些擔(dān)憂的勸道。
黛玉聞言，如冬泉蒙霧般靈動(dòng)的黑眸輕輕一瞥，猶豫了下，到底沒去吃這三串兒，有些遺憾……
擦拭完嘴角后，她也有些好奇道：“我怎會(huì)愛吃這個(gè)？”
紫鵑沒好氣道：“阿彌陀佛！只要姑娘肯吃東西，管他怎樣都成……再吃碗粥吧，只吃這個(gè)，我怕不好克化，傷了胃就不美了?！?p> 黛玉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了笑。
紫鵑先讓雪雁去要粥，回過頭來奇道：“姑娘笑什么？”
黛玉道：“那紅拂女身世和我相仿，實(shí)是比我還苦三分，我好歹還有外祖母家可以依靠，她卻……可是，她也沒總?cè)缥疫@般，還充作男兒支撐著一份家業(yè)。我素來是不服人的，可是沒想到，還有她這樣的人。也是奇了，每回想哭一回時(shí)，就會(huì)想到她，然后就哭不出來了?！?p> 紫鵑寬慰道：“她也并非都不靠人，如今不是伏了小薔二爺……姑娘你說，這小薔二爺看起來除了生的好些，也看不出什么高低長短來，那李姑娘紅拂女一樣的女俠，怎會(huì)伏了他？”
黛玉聞言一怔，提醒道：“你又不是沒聽過薔哥兒的事，怎還這般說？”
紫鵑支吾道：“沒什么……”
黛玉何等聰慧靈秀之人，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必有內(nèi)情，沉下臉道：“他難為你了？”
紫鵑忙道：“沒有……”
黛玉氣的臉色發(fā)白，道：“是你問他討要的烤肉，不是他讓香菱送來的？”
紫鵑目光左支右閃，不過見黛玉就要發(fā)作，忙解釋道：“姑娘快別惱，真真是他說的送給姑娘吃，只是我說謝謝他孝敬姑娘的一片心意時(shí)，他居然沒答話，只呵呵一笑，我就覺得他不恭敬。姑娘要是不喜，我就將這烤肉退還給他，吃的那兩串補(bǔ)給他銀子就是?！?p> 黛玉聞言，吐出一口氣來，郁悶道：“我道是什么……你也是個(gè)糊涂的，沒聽說過他在榮慶堂上的事？再說，早先在梨香院，他和寶丫頭哥哥在窗外用飯，我們?cè)谖堇铮驼f過，我們都不過是他出了五服的遠(yuǎn)房親戚，叫聲姑姑算情分，論血親，早是八竿子打不著了?！?p> 紫鵑聞言唬了一跳，道：“這不是胡話么？他是長房寧國正派玄孫，怎和榮國這邊成了遠(yuǎn)親了？”
黛玉笑道：“真算起來，可不就是遠(yuǎn)親么……所以你也莫再出笑話了，他對(duì)老太太也就那樣，你還指望他孝敬我？”
紫鵑苦笑不已，道：“再?zèng)]想到，世上還有這般膽大之人，實(shí)在是……”
黛玉卻收斂起笑意來，輕聲道：“你不懂，他爹娘沒的早，只留他一人寄身籬下在東府，又受了天大的委屈才逃出來，若非走了大運(yùn)，這會(huì)兒是死是活都不清楚。這般際遇，你想讓他怎樣？但凡軟弱一點(diǎn)，怕都活不成個(gè)人了?！?p> 黛玉想的其實(shí)不只是賈薔，也是她自己。
賈府里好多人都說她說話跟刀子一樣，卻不知她這樣寄人籬下的，若不要強(qiáng)些，如何能有尊嚴(yán)的活下去……
豪門里那些嬤嬤媳婦丫頭，連鳳丫頭那樣厲害的，都躲在背后編排著閑話，更何況是她？
只可惜她是個(gè)女兒身，不然的話，或許也會(huì)和賈薔一樣，頂立門戶，剛強(qiáng)不屈吧……
……
一樓船艙內(nèi)，待賈薔和李婧看罷李婧之父李福，回到臥房準(zhǔn)備歇息時(shí)，就看到床上被子里，正露著一個(gè)憨萌憨萌的腦袋，眼睛左瞧瞧右瞅瞅，然后忽然醒悟過來，從被子里鉆出來，乖巧道：“我去給你們端洗腳水。”
李婧上前一把按住她，笑道：“你好好睡吧，我們?cè)诨锓肯催^了?！?p> 香菱“哦”了聲，又鉆進(jìn)了被子里，眨著大眼睛看著兩人。
李婧見之笑了笑，回頭看向賈薔，賈薔溫聲道：“擠一擠，一起歇息罷。左右哪個(gè)都沒吃過，總要正經(jīng)擺了席，去衙門里換了名籍，請(qǐng)轎子抬進(jìn)家后再說。”
李婧聞言，眼睛閃亮，先幫賈薔去了外裳，服侍他上了床榻后，隨手掏出一枚銅錢，屈指一彈，桌上的油燈瞬間熄滅。
趁著黑，她脫下外裳，剛躺上了床，然后就聽到一陣“啪啪啪”鼓掌聲響起，隔一人轉(zhuǎn)頭看去，卻是香菱崇拜的對(duì)她豎起了大拇指哥……
李婧和賈薔相視一笑后，閉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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