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庭軒,別了!
“前輩!住手!”果兒驚呼聲響徹殿堂。
周圍的仙宮仙子卻充耳不聞,表情木訥,如同木頭人偶般一動(dòng)不動(dòng)。
女子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一雙血紅的雙眸似乎可以勾魂奪魄,面無表情淡淡道:“倒是有些本事,能從吾這幻音妙境中掙脫。不過憑爾這卑微的道行,又如何讓吾罷手?”
果兒暫且也顧不得自己為何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一臉緊張地看著女子手里的小茸。剛才那琴弦斷了,便讓這幻音妙境出現(xiàn)一道破綻,再加上小茸不斷傳音于自己,讓她立馬清醒過來,便見到眼見這幕。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前輩乃是大妖,何必為難這小獸。況且它是救我心切,才如此大膽得罪前輩。前輩若要懲戒,便懲戒我好了?!?p> 女子見果兒如此不卑不亢,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立馬又恢復(fù)如常,語氣依舊淡然道:“爾這小妖倒是有情有義,難得!難得!可敢道出姓名?”
“我叫果!”
“果?”女子微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但立馬又舒展開來,對(duì)著手里的松鼠道:“念爾救主心切,倒也情有可原,今日吾便放過爾等?!?p> 果兒聽言,心里立馬松了一口氣,她可是聽母親說過,有些大妖喜怒無常,一個(gè)不高興便叫人挫骨揚(yáng)灰,還好眼前這女子倒是通情達(dá)理。
“不過……”
果兒正打算開口道謝,卻聽這女子口氣轉(zhuǎn)變,不由得又揪心起來。
只聽女子淡淡開口道:“吾這洞府可不是想來就來,說去就去的。若是如此,只怕其他妖類恥笑于吾?!?p> 果兒心中一緊,難道此妖也是喜怒無常的主兒?只好硬著頭皮問道:“前輩想如何?”
“至少要留下點(diǎn)東西吧!”
話音一落,果兒只覺得后頸有些發(fā)涼,還未曾有所反應(yīng),只見那女子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縷青絲。
果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的發(fā)絲被人截了一段,但心里卻舒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少了些許頭發(fā)?!?p> 女子松開了小茸,小茸飛一般地跑向果兒,一溜煙便爬上果兒的肩頭,渾身瑟瑟發(fā)抖,一臉驚魂未定。
果兒輕撫著它的皮毛,以示安慰,見它毫發(fā)無損,心里也便安定下來,總算是有驚無險(xiǎn)。
“你二人速速離去,莫要再來打攪吾!”說完,那女子拍了拍手,奏樂聲又漸漸響起。
果兒道了聲謝,轉(zhuǎn)身便準(zhǔn)備離去,這時(shí)小茸突然吱吱了數(shù)聲,果兒一愣,隨即難以置信地見到了身旁的江庭軒。
只見他雙目無神,面帶癡醉,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望向那廳中的歌舞。
果兒這下犯了難,沒想到江庭軒相隔這么遠(yuǎn),竟也被迷惑心神,被這樂聲招了來。她不動(dòng)聲色,悄悄施展了幾個(gè)法術(shù),想要讓他趕快清醒過來,結(jié)果卻毫無作用。
果兒不由得開始著急,若是被這大妖察覺到異樣,怕是今天一人一妖一獸都要交代在這兒。同時(shí)心里有些后悔不迭,若她不好奇前來打探,說不定便不會(huì)發(fā)生這些事。
“還不走?”那女子見她們還站在原地,微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道。
果兒心里咯噔一下,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江庭軒被困在這兒,她是不可能做到的。無奈之下,只好艱難轉(zhuǎn)過頭,面帶苦澀道:“前輩,這個(gè)人類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把他也帶走嗎?”
女子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幾個(gè)呼吸后,那女子依舊未曾開口,果兒心里開始有些打鼓,不過也做好準(zhǔn)備,若是這大妖不讓她將人帶走,她便拼盡一身修為將江庭軒救走。
殊不知此時(shí)這女子正在心神傳音……
“道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們離去如何?”這女子腦海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女子心里有些驚訝,但表面卻平靜如水,她調(diào)侃道:“你這老不死的,有一千年多不曾相見了吧?怎的,今兒得空傳音于我?”
那聲音聽言,干笑道:“道友說笑了,你也知我的情況,實(shí)在不便走動(dòng)與道友相見!”
女子倒也知趣,聽到此話,為之一嘆:“也是,你這等逆天存在一扎根,便永世不得離開,不過禍福相依,道友這不死不滅的特性倒是讓吾等好生羨慕?!?p> 那聲音也是一嘆:“世間哪有真正的不死不滅,只是時(shí)候未到罷了?!?p> “好了,好了,我也不與你兜圈子。有話直言吧?!迸佑行┎荒偷卣f道。
“呵呵,道友性子還是如此直爽火辣?!蹦锹曇粢膊辉谝?,樂呵呵道,“這小輩乃是吾之果實(shí)所化,還望道友能高抬貴手。”
女子一愣,隨即恍然道:“怪不得,我一見她,便覺得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原來是道友之后?!敝灰娝茄t的雙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果兒。
“倒是個(gè)好胚子,這容貌,這資質(zhì),若是我狐族一員,何等美哉!”女子有些惋惜地贊嘆道。
“道友謬贊了!既如此,那道友算是……”
話未說完,女子開口打斷他:“你知我的性子,最不喜被人無故打攪,不過既然她是道友之后,我答應(yīng)不傷他們性命,不過一些懲戒可免不了?!?p> “呵呵,那是自然,就多謝道友指點(diǎn)她一二,我先行謝過!”那聲音開口稱謝道。
女子輕聲“恩”了一聲,二人的心神傳音便已結(jié)束??此茣r(shí)間過了很長(zhǎng),但心神傳音,一個(gè)念頭便可以道盡千言萬話,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度過了幾個(gè)呼吸的事。
女子突然笑了笑,但果兒見這笑容,卻汗毛豎起,如臨大敵。
“你想帶走他?”女子面帶微笑,指了指江庭軒道。
果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上前一步將江庭軒護(hù)在身后,這女子道行高深,她害怕女子突然出手傷了他。
“你可知他是人類?”
“我知道!”
“哈哈哈哈?!迸油蝗淮笮ζ饋恚S即臉色變得森然,厲聲道:“那你可知人類殺害了我多少妖族之人?”
話音一落,仙霧繚繞的宮殿突然暗淡下來,隨即仙霧竟化作陰氣森森的鬼火,宮殿消失不見,卻見地面突然分裂塌陷,地底熔巖不斷噴涌而出,一副森羅地獄的場(chǎng)景,就連那些仙宮仙子,都化作了惡鬼夜叉,猙面獠牙地盯著他們。
果兒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心神失守,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色,一口鮮血忍不住噴出,小茸更是緊緊抓住果兒的衣裳,埋著頭,渾身不停地顫抖。
幸虧江庭軒此時(shí)尚未清醒,不然怕是要被活活嚇昏過去。
“吾本來已放過爾等,未曾想你這小輩竟得寸進(jìn)尺!他乃人族,我為何要放走他,既如此,那你們便一同留下來好了?!迸右簧砑t色,臉色森然可怖,倒真像紅衣厲鬼般。
只見她手指微動(dòng),周邊鬼火竟如同箭矢般向他們飛射而去。
果兒見狀,急忙掐了一個(gè)法訣,撐起一道青色屏障,將鬼火阻擋在外。
但這鬼火似乎無窮無盡,瘋狂沖擊著這青色屏障,屏障變得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果兒心中無奈,若不是之前耗費(fèi)幾十年修為改善江庭軒的體質(zhì),她便還可多撐一會(huì),然后再損耗修為,將他們強(qiáng)行轉(zhuǎn)移送走。
但是現(xiàn)在卻……
果兒心中絕望,她看著依舊未曾清醒地江庭軒,突然苦笑自語道:“我曾天真認(rèn)為,憑自己便可護(hù)你周全,但卻還是讓你陷入生死之境?!?p> 她雙手突然捧著江庭軒削瘦的臉龐,目光柔情似水,道:“不過我答應(yīng)要保護(hù)你,便一定會(huì)做到!”
她將肩上的小茸一把拎起,放在江庭軒的肩上,又取下頭上的一支木簪,看著手中木簪,臉上浮現(xiàn)甜甜地笑容,有些不舍道:“庭軒,知道嗎?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也是最好的禮物!”
“不知何時(shí),我喜歡你陪在我身邊,喜歡看你對(duì)我無可奈何的模樣,喜歡聽你講人世間那些有趣的故事,喜歡你……”
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手指咬破,用鮮血在木簪上刻畫著一道法陣。
“我不想你受傷,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許除我外,任何人傷害你。第一次,因?yàn)槟?,我放過了那打傷你的人。可這次,我不會(huì)了,我會(huì)將你平平安安送到揚(yáng)州,完成你的心愿。”
果兒將刻畫好的木簪插在江庭軒的發(fā)髻上,手掌輕撫著他的臉頰,目光泛紅地看著他的臉龐,似要將這面孔牢牢刻在心里,永世無法忘記。
“而你只需記得有一只叫果的妖便足矣!”
突然果兒又自嘲地笑了笑:“我真傻,你還不知我是妖呢!”
她又看了看他肩上的小茸,撫摸著它的皮毛,小茸的眼睛滿是悲傷,不停地發(fā)出嗚嗚的聲音,讓人看了只覺得難過與心疼。
果兒眼里閃過一絲不舍,但卻笑顏如花道:“別難過,記得幫我照顧他,也要照顧好自己!”
說完,果兒抬頭最后看了江庭軒一眼,便扭過頭去,眼里閃過一絲決然。
只見她的瞳孔變成了墨綠色,深處還有絲絲血紅,一頭黑發(fā)不知何時(shí)變?yōu)榍嗌?,眉間的印記也開始忽隱忽現(xiàn),似乎在極力壓制著什么。
這時(shí)屏障傳來咔嚓聲,僅一眨眼間,便被破掉。
鬼火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擁而上將她吞沒,果兒渾身立馬燃燒著青灰色的火焰,她卻回頭傾城一笑。
“庭軒!”
“別了!”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不知從哪兒飄來滴在江庭軒臉上,江庭軒似乎心有所感,無神的眼眸微眨了一下,嘴唇微動(dòng),似有一聲細(xì)微的聲音傳出。
“果……不……”
木簪這時(shí)發(fā)出血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