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配

　　時間已經(jīng)是早晨的六點四十分，天沒有一點要亮的趨勢.

　　隕石雨后的焦灼濃煙，像一層層遮天蔽日的遮光布，完完全全把天空包了個嚴實.

　　按這個散去的速度，沒有個三五天，地面應該是看不見什么陽光了.

　　醫(yī)院這邊，有很多患者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

　　長時間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會讓人變得更加焦躁易怒.

　　莫然一宿沒有合眼，從晚上到現(xiàn)在幾乎沒吃什么東西，此刻胃里翻攪著正難受.

　　她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歇會，卻被一群患者團團圍堵在了護士站的導臺后.

　　“你就是領導吧，你得負責我們大家的安全不是嗎.

　　現(xiàn)在救援隊遲遲不到，你們又毫無作為.說吧，到底要怎么處理.

　　我們不可能就在這陪你們一起等死吧.”

　　“是啊，總不能讓我們就在這里干挺著，沒有食物沒有水，這誰能受得了.”

　　“誰說沒有食物和水的，昨天半夜我分明看見了，那幫小護士還在沖牛奶喝.”

　　“操，敢情你們是玩我們呢.自己有吃有喝，給我們分配到病房就不管了.還有沒有醫(yī)德.”

　　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著，每個人都說一兩句，根本沒有能插得進去話的地方.

　　莫然發(fā)現(xiàn)，這幫來討說法的人，儼然形成來一個小團體，其中像是帶頭的年輕男子，莫然記得他.

　　這個人叫...謝濤.對，就是這個名字.

　　他是昨天下午被送來急診的，那會莫然剛要交接下班，正好趕上謝濤被120拉來.

　　受傷原因，就是為了晚上看流星雨，在海灘跟人發(fā)生了口角然后大打出手，腦袋被磚頭拍了一下.

　　聽張婷說，這人雖然來的時間不長，可沒少給醫(yī)護人員找不痛快.

　　一會嫌床睡著不舒服，一會又嫌隔壁床翻身打擾他睡覺，就連小護士給他換藥都得遭一番嘴皮子.

　　昨天婉婉和趙小惠在樓上值班，一多半時間都在處理他的個人問題.

　　謝濤朝著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他自己又往前上了兩步，儼然一副黑老大的派頭.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長相極為出眾的女領導，嘴角勾的那叫一個猥瑣.

　　“我說美女領導，咱大家也不是為難你.

　　你看看，現(xiàn)在世界都特么末日了，大家總要有個活路不是.

　　要么你就把食物痛痛快快拿出來給大家分了，要么我們就動手自己找.

　　不過，我們要是自己動手的話，可保不準，到時候不小心，傷到誰.”

　　他說話的時候，嘴角不斷有唾沫星子飛濺出來，看上去惡心極了.

　　一旁的柳叔見狀，趕緊從人群里擠了進去，將莫然護到了自己身后.

　　“你們這是干什么，想鬧事么，讓你們帶在病房里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怎么不識好歹，在醫(yī)院里聚眾鬧事，是犯法的.”

　　謝濤聞言哈哈的笑了，笑的渾身都跟著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說大叔，您是不是老年癡呆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犯個雞毛的法，你現(xiàn)在就報警來，報.

　　你現(xiàn)在能叫人來抓我走，我跪下來喊你爺爺好不好.”

　　旁邊的一群人跟著起哄哈哈大笑了起來.

　　莫然拍了拍柳叔的肩膀，繞到謝濤了面前.

　　“首先，我們沒有多少食物，你們看到的這些，都屬于我們醫(yī)護人員的個人財產(chǎn).

　　分不分享，要看食物的擁有者，而不是你.”

　　謝濤剛要張嘴反駁，莫然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將其打斷繼續(xù)說道.

　　“當然，自動販賣機里收集來的食物，和庫房里的液體葡萄糖，可以拿出來分給大家應急.”

　　她盯著謝濤的眼睛，淡淡的說到.

　　“但是，分多少，怎么分，你也，說了不算.”

　　謝濤此刻氣勢突然被壓了一頭，臉色有些掛不住，咬牙揚聲到.

　　“人被逼極了，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來.”

　　莫然點點頭，視線不再看著謝濤，而是看向其他跟著起哄鬧事的人群.

　　“是，你們大可以選擇跟著繼續(xù)鬧，更可以選擇把我們的食物都搶走.

　　但是食物就這么多，決定用這樣的方式處理之前，你們要想好.

　　你.你們.

　　每個個體，有沒有那個能力，在現(xiàn)有幾十名患者和醫(yī)護人員的打砸搶中，給自己，掙出一份口糧.”

　　莫然聳聳肩.

　　“再或者，少數(shù)人搶到了食物后，那些挨著餓面臨生死的其他人，會不會選擇眼睜睜的看著你們把食物獨自吞進肚子，卻無動于衷.”

　　被莫然這么一說，小團體的團魂似乎突然暗淡了下去，你看我我看你的，都在心底估量著自己能不能搶到東西.

　　同樣，被莫然點醒的眾人，也意識到了，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可能會成為和自己爭奪口糧的敵人.

　　謝濤看著一群人突然弱下去的氣勢，氣的緊咬后槽牙，挺著胸脯朝莫然吼到.

　　“那你說，怎么辦.”

　　莫然一把推開了謝濤，示意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要靠這么近.

　　“現(xiàn)在的食物不多，但是葡萄糖還算可以，如果平均分配.

　　在食物不足的前提下，每天都攝取一定量的水和糖份，再挺三四天沒有問題.

　　說不定用不了三四天，救援隊就會到.”

　　莫然看向所有人.

　　“所以怎么選，你們自己決定.

　　要么，回到病房，每個病房派出一個代表，每天定時來找我領份額，其余時間呆在自己屋里.

　　盡量減少活動，保持體力等到救援.

　　要么，我現(xiàn)在把庫房門打開，給你們搶.

　　但能搶多少活多久，你們大家，就各憑本事.”

　　大家又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開始有些膽怯.

　　說起來，昨天他們還是個普通老百姓，誰也沒干過打砸搶這樣觸犯法律的事.

　　理智還健在，沒餓到受不了的階段，讓誰出頭動手誰都不太愿意.

　　謝濤此刻也知道，自己再怎么挑唆，一時間也控制不住這幫膽小鬼.

　　“你怎么保證公平，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把所有的庫存，都分給我們.

　　萬一你們私藏起來自己偷偷吃好的，卻只讓我們喝那破葡萄糖水呢.”

　　莫然看謝濤像在看一個傻子，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看的眉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謝濤，淡漠的說到.

　　“我沒法保證，就算我保證了，你又會信么.”

　　謝濤沒想到莫然會這么說，一時間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你...”

　　“你們只有選擇聽，或者不聽.

　　再或者還有第三條路，就是現(xiàn)在打開窗戶跳出去，在外邊濃煙滾滾不見太陽的未知環(huán)境里，去謀一條生路.”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最先扛不住壓力開口道.

　　“就聽莫主任的吧，反正三四天救援隊怎么都會到了，大家只要餓不死，就還有希望.

　　大家一起活，總比你爭我搶先內(nèi)部消耗來的穩(wěn)妥.”

　　“是啊，是啊，就這么辦吧.”

　　“對，就聽莫主任的吧.”

　　謝濤終于帶著人離開了，莫然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疲憊的靠坐在轉椅上一些一些的捏著太陽穴.

　　剛才和謝濤等人對峙的時候，她就開始有些耳鳴，總覺得周圍環(huán)境似乎比平時聲音大了許多，大家七嘴八舌的，聲音亂的很讓人難受.

　　旁邊的柳叔由衷的感慨到.

　　“莫主任真厲害啊，三言兩語就把他們震住了.”

　　莫然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圍成一圈的柳叔程曉等人.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三四天后，救援隊依然沒有到，那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這群人現(xiàn)在的情緒穩(wěn)定，不過是心里判定了，只要能挺過這幾天，救援隊就一定就會來.”

　　趙小惠贊同的點點頭.

　　“是啊，如果之后救援隊不到，這幫人肯定會失去控制，那時候可能就不是談判這么簡單了.”

　　程曉也跟著嘆氣.

　　“可如果之后救援隊真的沒來，是不是說明，這個世界...真的到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