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
傍晚時分,沈建勛終于回到了沈府之中,黃內侍看著沈府的一切有些好奇,別人家里的府邸大多是規(guī)矩多多。
下人們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主家有所不滿,沈家卻像是一個異類,到處都是坐著站著的仆人在扯著閑天,仿佛根本不怕沈元的處罰一樣。
“爹,你回來了,哥哥在后院躺著呢,說是在感悟大自然的美妙,其實就是在躺椅上偷懶呢,我去叫他?!?p> 沈瑩偷笑著跟沈建勛說道,沈元自從元山盜的事情過去之后就一直在做些神神道道的事,美其名曰悟道,可是悟道哪有打呼嚕的。
“哈?這小子,他爹回來了都不來迎接的”沈建勛也是有點無語,原來他兒子雖然癡傻些像個書呆子,如今開竅了倒是不錯,可是怎么這般怠懶了。
珠兒站在沈瑩的后面怯怯的看著沈建勛,不知道沈元的父親會不會喜歡自己這個女兒,雖說大家都傳沈建勛是個好人,可是總有些別扭。
“爹爹,我是沈元哥哥新認的妹妹呢,吶,我最喜歡的蛋糕給你吃”
沈建勛看著小巧玲瓏的珠兒面上帶了幾分遲疑,等沈柱上去在沈建勛旁邊耳語了幾句,才算是認了這件事,接過了珠兒遞過來的糕點,吃了一口。
“珠兒真是好孩子呢,比你哥哥好多了,看我一會教訓他”
后院沈瑩高興地跟沈元說了父親回來的事,沈元面色復雜的起身,擦擦沒睡醒的眼睛,有些躊躇。
雖說前身跟父親的關系很好,可是他作為穿越者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不知道如何應對,也不知道如何接受家里新出現(xiàn)一個領導者。
他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了,萬一父親不好相處可怎么辦呢,沈元還在想著呢,珠兒就領著沈建勛進了后宅。
沈建勛看著兒子的神情只以為自己離家久了孩子有些生疏,便過去抱住了沈元,用力的拍著,他跑幾百公里到岷州不就是為了這個兒子的幸福嗎,如今可以不用吃苦就在家里享福,他是真的高興。
兩個人抱在一起,良久才分開,沈元的心里也釋然了,看著父親眼角的淚水,自己能怎么樣呢,上天給了自己重來的機會,還給了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庭,起碼比前世那個離異的父母要好很多,就這樣吧,出了什么事自己忍讓著些就好了。
只是父子情深的戲碼還沒過多久,沈建勛賊眉鼠眼的靠在沈元耳邊說道。
“兒子,門外的黃內侍這次可是來宣旨的,我?guī)追蚵牪胖浪谀闵磉叄率怯腥丝瓷夏懔?,要好好表現(xiàn),多給些銀子,我身上還有幾百貫都是走的時候兄弟們塞給我的,你全拿去,要懂得孝敬?!?p> 沈元在一邊哭笑不得,難怪沒人懷疑他做事老練呢,想必是有人調查過了,他父親也是這么個人,他還以為父親在岷州受苦,沒想到幾年文書下來能撈幾百貫銀子,果然是什么老子生什么兒子,只是前身顯得有些稚嫩了,而且沒在沈建勛跟前長大。
等沈元換了衣服,才叫小海過來,跟沈建勛說了韓生的事,沈建勛雖然對韓生吃人的事游戲膈應,可是聽到后來這些人為了災民撤離能沖上去送死,也是有些感動,把小海摟在懷里一陣嬉鬧,權當他又生了個兒子。
“你這兒子當?shù)谜媸侵艿?,我去岷州幾年回來不光家財萬貫還多了一雙兒女,明日跟我去浦老漢家里拜見吧。
當年我家也受了他家恩惠,他以后就是你親爺爺,縣尊那邊也要去,你當初做的那是什么事,幾斤臘肉就打發(fā)了,真是討打?!?p> 沈建勛聽著沈元慢慢的說著從去年到今年的事情也有些心疼,他兒子原來被他保護得好好的,不說錦衣玉食,至少吃穿不愁還能讀幾本書,可是如今竟然被逼到自己去做生意,才創(chuàng)下了這般家業(yè),心疼極了。
沈元這邊正在父子團聚呢,黃內侍中廳也是樂得等待,聽著后院的哭笑聲極為滿意,一個孝順的沈元絕對不可能是壞人。
他這次作為陳慶的眼睛來昭化城有一部分是替官家考察這個后生的,沈柱卻有些不好意思,拿了沈府的茶水和各色糕點來請黃內侍享用,盡一個主人家的責任。
“嗯?這茶好,這糕點也好,比宮里的雖然缺幾分精致,可是味道確實好?!秉S內侍本以為沈家沒什么好東西,可是一動嘴才知道什么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吃起來就停不下嘴。
沈柱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本以為宮里的內侍肯定是山珍海味都吃過,府里這些東西他們早就吃慣了,只圖黃內侍不嫌嘴就行,沒想到他平日里吃的東西竟然和宮里一樣好吃。
黃內侍在吃的時候也沒閑著,抽空問著沈柱一些瑣事,慢慢的沈元身上的謎團慢慢被揭開了,一個有些潔癖的少年竟然愿意下廚給下人做吃的。
巨富之身還樂意去災民營跟老嫗交談,危機之時愿意挺身而出救滿山的災民下山,他對這個少年越來越有興趣。
等晚飯的時候,沈元安排的一桌好飯菜完全沒了用武之地,黃內侍攤在椅子上看著滿桌豐盛的菜色一口都吃不下,心里苦啊,問著香味就知道是上好的炒菜,樊樓幾百貫一桌的那種,可是茶水泡糕點頂?shù)乃稽c都吃不下,難受極了。
沈元就那么盯著沈柱,滿臉怨氣,好好的表現(xiàn)機會就被這憨貨給毀了。
沈柱坐在下首滿臉的尷尬,誰知道這人這么能吃,看著精瘦的身子滿滿的吃了幾大盤糕點,勸都勸不住,如今要被少爺嫌棄了。
沈元看著這飯也沒法吃了,就遞了杯消食的山楂水過去,卻不料黃內侍連忙推手,這哪能在喝水啊,再喝就要爆了。
“沈小郎,繁瑣的儀式咱也不做了,官家這回封了你承奉郎,官服在后面,并讓你管著劍門營,快讓咱家休息會吧,頂不住了,不過,你府里這些桌椅和糕點都給我準備一份,對了,還有茶水,我有用”黃內侍隨和的說著,卻也沒忘了好東西要孝敬宮里一份。
他是真的有點喜歡這里的氣氛,在開封城,雖然文官表面上都恭恭敬敬的,可是誰不知道那些腌臜話都是些爛腸子的文官想出來的。
比如從前有個太監(jiān),下面呢,沒有了,這些促狹的話那些文官最為擅長,氣的人想打人,表面上卻恭恭敬敬,這沈家卻不同,大家對他恭敬是恭敬,可沒有那種歧視,包括那個年少成名的沈元,把他當個正常人看。
一頓晚飯過去,沈元讓沈柱領著黃內侍去偏院休息了,自己和父親在中廳說著話,突然沈金子有人來報,孫指揮領著趙都頭來拜訪,沈元本不想見的,劍門營那日的表現(xiàn)讓人心寒,可是沈金子說若是不見,那兩人就一直跪著。
終究還是拗不過這兩個人,總不能真讓人大半夜在門外跪著,還是請了進來,卻不知是誰消息這么靈通。
“沈老弟,哥哥知道這回劍門營犯了大錯,可是你得救救兄弟們啊”孫指揮哀求道,眼見就要給他跪下。
沈元連忙扶他起來坐下,這也就是演戲,沈元卻是有些惱火了,他還沒怪罪呢,這人看似臣服,卻三番兩次用下跪逼他寬恕,那日他帶人走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今天。
“孫指揮,有事請說事吧,天色也晚了,說完好休息”眼見就是要下逐客令。
趙都頭看著沈元的樣子,拔出刀就朝大腿上刺了一刀,低低的跪在地上不肯說話,像是條漢子。
沈元一下子就爆發(fā)了,也不叫人去管。
“你砍,你特么繼續(xù)砍啊,當日出城殺敵,你怎么不出去砍呢,現(xiàn)在靠自殘來求情倒是痛快。”
趙都頭跪在地上說道。
“現(xiàn)在說再多都是沒用,我知道劍門營這次蒙了羞,我趙勇不是怕死的人,只是想請沈老弟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能少死幾個人”
“你特么現(xiàn)在說少死幾個人,如果當日我沒守住昭化就是全城盡亡的結果,你的兄弟是兄弟,別人的子女就不是子女?”沈元抓起一個瓷盤就丟了過去,砸的趙勇頭破血流。
只是這時一股滾燙的血液飆到沈元臉上,卻是孫指揮拔劍自刎了,沈元看著這人也特么是有些吃驚,瘋狂的叫人進來救,等沈元準備動的時候,孫指揮緊緊地拉住沈元的手,示意他要說話。
“沈老弟,我知道孫虎這回丟了人,可是兄弟們是無辜的,我孫虎當了懦夫,命令是我下的,人是我讓撤的,你不要怪其他人好不好,嘔,好不好……”孫指揮吐著血之前還在說著話,看樣子就快不行了。
等沈柱叫了大夫過來,人已經死去多時了。
沈元抱著孫指揮的尸體看著趙都頭說“他是個漢子,我今天愿意給你們個機會,你,趙猛,去當隊正,我要你以后每次沖鋒都是第一個,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有一次退縮,全隊皆斬,你們既然懦弱,既然在乎兄弟,我就讓你們?yōu)槟銈兊呐橙醺冻龃鷥r?!?p> 趙猛跪在地上哀求道“我死不算什么,兄弟們不能連坐啊,沈老弟,你能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啊”
沈元仿佛沒聽到猛地等著趙都頭,不,現(xiàn)在是趙隊正了。
“退縮全都百人皆斬!”
趙猛看著眼前的沈元身后好像有一頭吊睛白額虎,有些不敢多嘴,高聲應道“是!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