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你這人忒是婆婆媽媽,我族兄是那樣的人嗎?”柱子一酒壺丟過去,算是認可了霍青山。
“霍青山,你是條好漢,哪怕當了山匪仍還記得忠肝義膽,沒有欺負這些可憐的災(zāi)民,我認你當兄弟,你愿不愿意?一句話的事情,啰嗦的緊”
沈元還是那副樣子,手伸了半天有點酸。
“好,我這一百多斤以后就交給你了,只是記得酒肉管夠,我這幾年沒吃頓好的,嘴里都快淡出鳥了,就這酒還是祁老漢從山下捎上來的”
霍青山也不啰嗦,痛快的借著沈元的勁兒使勁握了握手。
祁老三看著這場面,知道自己再不給個交代,怕是說不過去了,就走了過來。
“沈小郎,我愿意說服他們帶你下山,只是我有三個要求”祁老漢弓著背坐在柱子旁邊靠著石頭說道,接過酒喝了幾口。
“你這老漢,我們上山救你們還沒說什么呢,你倒是要求多”柱子似是有些嫌棄,稍稍的往邊上挪了一些,給祁老漢騰了位置。
“柱子,你少說兩句,讓祁老三說”沈元丟了塊石頭過去讓柱子閉嘴,就仔細聽著祁老三要說什么。
“第一,我祁老三跟官府打了不少交道,我不信官府,我也不要官府的保證,我要你沈元的保證,不敢多奢求什么,起碼下了山,能讓這些人吃飽穿暖,你可答應(yīng)”祁老三死死的盯著沈元,看沈元的反應(yīng)。
“可以,我沈元今天給你這個保證,你們下了山,我都會給你們找條生路,不說大富大貴,至少靠著自己的本事努努力,都能過得差不多”沈元大聲的向四周喊道,把災(zāi)民都吵醒了。
一眾災(zāi)民一聽這話,便知道祁老三和沈元在談?wù)撍麄兊陌才?,雖然他們大都信任祁老三不會坑害他們,不過這時候也都豎起耳朵聽著,生怕錯過了什么。
“好,這第二條嘛,柴金子,曾小乙,你們過來”祁老三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拉來了兩個小的。
“沈元,他們兩個以后就跟著你了,一是他們兩個年紀還小容易出事,跟著你安全,二是我讓他們跟在你身邊保證你能記得今日的約定,你可愿意”祁老三撫著兩個小屁孩的頭,甚是慈愛。
“這一條也是情理之中,我同意,金子,小乙,你們過來,以后你們就跟著柱子“沈元招了招手,柴金子和曾小乙便向柱子那邊去了。
他心里卻是明白,這哪是在他身邊埋下眼線啊,這是在幫他啊,兩個小屁孩知道什么提醒他約定,只是讓這周圍的災(zāi)民放心罷了,果不其然,周圍的災(zāi)民此時眼里多了幾分安全感和信任。
“祁老三,這最后一條呢?”沈元以為此事妥了,便向祁老三催促著,他此時還困著呢。
“這最后一事卻是要讓你為難了,韓生,馬應(yīng)文,帶著你們那一幫子人站出來,自己說說自己干了什么事,別人家沈元好心幫我們,最后還瞞著人家?!?p> 祁老三仔細的在人群里尋摸了半天,才叫出幾個人的名字。
這幾十個人一出來,周圍的人群瞬間空了,給他們騰出了位置,好似這些人是瘟神一樣。
那叫韓生的壯漢此時也是滿臉苦澀的站了出來,身邊還領(lǐng)了個小姑娘,向沈元施了一禮。
“沈小郎,我們也不瞞你,我們這幾十號人大多是吃了人肉的,雖然是迫于無奈但確實是干下了這等事,你有什么處置,便沖我們來吧,只是我那孩子是無辜的,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請你放過他”
韓生跪著指了指身邊的小姑娘給沈元跪下了。
“沈小郎,我也是,你看著處置吧,要了我們的命也行,只是孩子是無辜的”馬應(yīng)文和其他漢子也跪在沈元腳下,等著沈元的處置。
沈元愣了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你,你們……吃人?”沈元回過神來頓時退后了幾步,指著這幾十個人,有老有少,不過多是男人或者女人帶著孩子,沒有一家三個人的場面。
祁老三這邊才向著沈元解釋這是怎么回事,原來這幾十個人原來都是一家三口,只是隨著山上的糧食越來越少,霍青山和祁老三又不許人搶糧食,一戶分的糧食根本不夠養(yǎng)活三個人,便有人愿意自愿去死,把肉留給孩子和另一半,能多活幾日。
“畜生,你們真的是什么肉都敢吃啊,你們?nèi)羰菃栁摇?,老朽哪怕餓死也不會讓你等做出如此非人之舉”祁老三心痛的拿著樹枝用力的打在這些人身上,沒有一個人叫出來,都是低著頭默默地忍受。
“祁老,別打了,別打了,你那時不能死啊,你死了這元山上的災(zāi)民就沒了盼頭,我家那口子寧愿自己撞死都不準我問你要糧食,更不用說你那點糧食也不濟事”
旁邊一個寡婦抱著祁老三的腿大聲的哭著。
沈元此時也沒了主意,他又能怎么辦呢?
這吃了人的人在一般人眼里可都不算人了,即使就出去了也沒有人愿意和他們共處,難道還能為他們專門開個作坊嗎?
染上了吃人魔名聲的作坊產(chǎn)出的東西誰會要啊,這些人就算是去種地,產(chǎn)出的糧食也會比別人猩紅幾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沈元才回過神來,只是面容上仍然帶著惆悵。
“沈元,我也不是為難你,這些人雖然吃了人,可也都是沒辦法的,我祁老三今日求你了,給他們條活路”祁老三竟然給沈元跪下了,顯然是要逼沈元同意。
“祁老,祁老,你這是干什么,你先起來,我收了,我收了,活人還能叫尿給憋死,我想想辦法吧”沈元也是被逼的沒了辦法,只能先同意了再說。
“好,沈郎君,來,你站在中間,趁著這個機會,我說幾句話”祁老三起來就把沈元推到了人群的中間。
“大伙聽著,今個兒沈元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咱莊稼人雖不比城里人識字多,可也曉得恩義二字,我有幾句話跟大家先說到前面”祁老三扯足了嗓子大喊著,頗有幾分統(tǒng)帥的味道,林子里的鳥都被驚起來一片。
“如今我們不是受了官府的命令下山的,我想你們也沒幾個相信官府的,我們下山就是沈家的佃戶,工人,沈家就是我們這些人的主家,誰要是沒良心的下了山胡作非為,不聽沈元的話,別怪我祁老三不講道理,帶了人去你門前跟你算賬”祁老三這話立馬就說明了歸屬,恩威分明。
“有誰不聽話試試,我霍青山的刀你們也知道,爽利得很,我兄弟好心救你們,可容不得你們作死”霍青山一下抽出長刀就砍在了樹枝上,手腕粗的樹枝立時就落了下來,頗有幾分豪客的氣勢。
“祁老漢,不要你說,若是誰做了這等忘恩負義的事,大家都饒不了他”
一眾災(zāi)民此時心氣可是被激了起來,養(yǎng)條狗還會看門呢,他們這些粗豪的漢子怎么會給恩人添麻煩,一份沈元與災(zāi)民的契約就這么被祁老三定了下來,干脆利落,斬釘截鐵。
半完善過去,大家也都累了,此時也得了承諾,大家都有了安全感,便各自領(lǐng)著自己家人找地方橫七豎八的睡下了。
山神廟偏殿,沈平和段大頭還在商量著攻入昭化縣城的細節(jié),門外便來了人稟告。
“山主,大事不好,榆樹嶺那邊那群苦哈哈,今夜鬧翻了天,恐怕要生變”小廝快步的跑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
“大哥,恐怕是縣衙里派人來招降那批災(zāi)民了,而且,我預(yù)料不錯的話多半是我那好心的族弟,這時候也只有他有單子上山!”沈平聽了小廝的稟告便跟段大頭說道,顯得有些擔心。
“嗯?這沈元甚是可惡,幾次三番的壞我好事,殺了我們不少兄弟。”段大頭一拍桌子,眼中明顯是陰狠極了,若不是沈元不在,定要將他劈開。
“大哥,你不是派了霍青山在那邊呢,霍青山可是可靠?”沈平細細思量一番問道。
“霍青山?他是我西軍的手下,不過這人迂腐之極”
“從不參和我這山匪的勾當,我打發(fā)他去災(zāi)民營看守也是不想他壞事,這人平日里總向我要些糧草去供應(yīng)那些苦哈哈”段大頭此時想起了霍青山,不只是顧忌往日情義還是怎地,不愿跟沈平說此人叛變。
“大哥,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給他糧草,此時已經(jīng)晚了不便出兵,明日一大早必須尋人去攔住他們,不然我們可少了一千多人!”沈平氣氛的拍拍桌子,跟段大頭說道。
“軍師,就按你說的辦吧,不過……,若是發(fā)現(xiàn)霍青山盡量留他一條命吧,跟我到如今,他,不容易”段大頭惆悵的望著店里的羅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沈平退出偏殿,段大頭扶著手里的大刀呢喃著“青山啊,今日連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我西軍的兄弟可不多了啊,唉,這該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