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到底是龍神族的王,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大場面,在意識到懷中抱著的是毋淵,不遠處站著的是重闌后,他只愣了一會兒,便立即反應過來,接受了目前的境況,并開始有條不紊的處理著。
他先將毋淵輕柔的抱到玉榻上,怕她身體有恙,還不忘坐在她的身邊,調動靈力,探查她的身體情況,順便治愈了她手臂上的傷口,幸好那匕首刺得不深,未曾傷了她的元神,只是耗費了不少她自身的靈力。
一番探查,足足持續(xù)了一盞茶的時間,見毋淵沒有什么大礙,夙夜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為毋淵蓋上不知道打哪兒變出來的被子,還認真的掖了掖被角,生怕她著涼。
可她又不是凡人,怎么會著涼呢。
這整個過程,重闌都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雖有一千萬個不解,可這一刻她就像是盛怒到了極點,反而沒有任何情緒了,她就這么隔得遠遠的看著,將夙夜眼底的萬種柔情看得真切。然后待夙夜安置好了毋淵,甫一站起來,重闌便轉身往外走。
墓宮的大門被夙夜強行破了結界,不,或許這結界本身就是夙夜下的,重闌輕而易舉的就離開的墓宮。
三位護陵司眼巴巴的站在外頭,見著第一個出來的是重闌,都有些吃驚,碧桃更是攔不住嘴巴的問了出來,“怎么出來的是小主!”
重闌抬了抬眼皮子,聲音都涼了下來,“出來的是我,讓你們很失望嗎?”
她這全然是靠怒聚集起來的其氣勢,著實是有些嚇人的。碧桃抖了抖,往蟠桃身后縮了縮,再不敢開口了。
此時她們三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這一切從重闌蘇醒開始都有些不大正常,她們作為一個底層的執(zhí)行者,對于這種大變故,內心本就有些無法理解和消化,現(xiàn)如今讓她們面對重闌,也是尷尬至極。
重闌倒是冤有頭,債有主的沒有再對著蟠桃他們發(fā)火了,自行走回伽綰樹下的軟塌邊,頗有閑情逸致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
這杯茶剛剛飲下,夙夜便一道光閃現(xiàn)在了她面前,只是沒有像從前那邊,溫溫柔柔的笑著,將她攬到懷中。
思忖了片刻,他還是坐到了重闌身邊,重闌能察覺到他的呼吸很輕,很緩,就像是做賊心虛了一般。
他方才做了什么?不過是將重闌的本體擁入了懷中,有什么該心虛的?
夙夜不知道,但看著重闌這副冷冷的,不想理人的模樣,他總覺得自己是錯了。
坐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重闌的眉頭皺著的眉頭,漸漸松了開來,她心下已是有了幾番變化了,什么也都消化接受了,只是心中隱隱還是憋了一口悶氣,卻又撒不出來,只好拔了腰間的匕首,扔到夙夜的懷中。
夙夜握著匕首還有些發(fā)蒙,但卻給了他一個開口的好機會。
“丫頭,怎么不要這匕首了?”
重闌與他并肩而坐,又是微微側著身子撐在木幾上喝茶,幾乎是用后腦勺對著夙夜的,聽到他問話,她也不回過身來,繼續(xù)用那涼涼的語氣說著,“若是下回再不小心傷著尊主,不就枉費你的這番心思了?”
這話將夙夜噎得不知該應什么,但吵架這事兒,本身便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講道理的,她的目的就是要夙夜不好過,可夙夜不好過了,她的心里也沒有好一點。
“我方才細細想過了,‘天地同悲’這道禁術,不是為了救青闌帝君,是為了保住尊主是不是?”
見重闌又給了他話頭,夙夜立馬便來了精神,還默默地往重闌身邊靠了靠,與她肩膀蹭著肩膀,才開口回答,“是,當初小……淵萬念俱灰一心求死,只因青闌留下了這個復活之法,才有了生的意愿,只是青闌死了,沒法告訴她,這道禁術救不了隕滅的神,只能救將死的神,所以只能救她?!?p> 這種事,重闌也料到了,自認活了這三百多年,也是見慣了各種奇聞異事的,從未聽過有隕落的神仙還能再復活,若只是禁術,舍一舍代價便能救回一尊神,那豈不是要大亂了。
只是她生來就背負著這個使命,即使心中覺得不大可能,但仍然要按照命運寫好的劇情,去走該走的路。
可現(xiàn)在想來,究竟是誰寫好的劇情,還未可知。
“尊主已經(jīng)蘇醒過來了,也就是說你們用過這道禁術了?”
“是?!?p> “那……我是不是要消失了?”
她仍然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聲音里有了一絲絲的顫抖和迷茫,夙夜聽的心頭一緊,忙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對上了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重闌的表情仍然無悲無喜,反襯得夙夜看起來有些慌亂不已,他急急解釋著,“這道禁術已經(jīng)開啟了,原本你應該睡著,在睡夢中會與小淵合二為一,新月到來,便該是小淵蘇醒的日子,只是,距離的新月明明還有五日,不知為何你會提前醒來,也不知道為何你沒有和小淵合體……丫頭,你就是小淵,小淵就是你,你不會消失,只是回到你原來的身體里。”
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重闌在心中默默回了一句,面上卻又接著話口說到了另一件事,“你如此了解,想來禁術便是你下令執(zhí)行的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或許你不相信,我這睡下的日子里,夢到了尊主以前的一些事,若是沒有出什么偏差的話,在尊主的記憶里,你不曾同她有過什么交集,或者說……你們唯一的交集,便是你殺了她的心上人青闌帝君,是不是?”
夙夜點點頭,對于重闌說夢到了毋淵的過去,夙夜卻是覺得沒什么奇怪的,她倆本身就是同一人,禁術已經(jīng)開啟,毋淵的身體在呼喚重闌回歸,把記憶分享給她,這在正常不過了。
“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用禁術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禁術之所以會稱之為禁術,便是因為此法會改變天意,將原本油盡燈枯、寫下尾聲的結局重新扭轉,天命中毋淵神女在那一刻變應該跟著青闌帝君一起隕滅,可是因為留下了這個希望,保住了她的一絲生機,從而將她的結局續(xù)寫了。既然改變了天意,那么必定會有人需要遭到反噬,便是所謂的代價,誰發(fā)動了禁術就是誰要承受代價。這種級別的禁術,只怕代價也能叫任何一方的尊神折損一半的修為,若是差一點的神仙,只怕是要一命換一命了。
重闌早就發(fā)現(xiàn)夙夜的氣息不如從前一半均勻,他的氣息是緩慢的,凌亂的,一會兒重一會兒輕的,就像是受了重傷一般。
付出這樣的代價,是為什么呢?
“因為我喜歡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