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打緊,這最低的食量已經(jīng)足夠供給我的靈力了,若非是要同什么萬神斗法,我的這些補給便足夠了。”
她一口吃下最后一塊桃花糕,粉嫩的唇擦過青闌的指尖,兩人心頭都蕩了蕩,隨即又沖著青闌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吃好啦,我們今天玩什么呢?”
青闌快速回過神來,將她抱了起來,在懷中掂了掂,又說,“吃這么多,倒是不見你長點肉,還這么小一點……哎,這叫我怎么吃?”后半句他說的聲音極小,毋淵沒有聽清,追問了一句,他便改了口,“我說……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p> 說罷,便摟著懷里的小人揮袖消失在桃花洞天了。
這是毋淵萬年來,頭一回正兒八經(jīng)的離開枯林,青闌駕了朵云,帶著毋淵飛了百里,二人落在了一個小山頭上,向下俯瞰可見村落人家,寥寥炊煙,還能聞見農(nóng)家犬吠,山腳有背著竹筐的農(nóng)戶砍柴采藥歸家的,遠(yuǎn)方田野間有農(nóng)婦挽著褲腿爬上田埂的,近了有三三兩兩的總角稚子蹦蹦跳跳下山的,毋淵看得有趣,憑著模糊的記憶對照了此時的景象,問道:“這便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嗎?”
青闌點點頭,“是,這是人間煙火,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p> “人間煙火……”毋淵細(xì)細(xì)咀嚼著這四個字,歪了歪頭,有些困惑的樣子,“雖不大明白為什么是人間煙火,可聽起來心口暖呼呼的,莫名安心的狠。”
青闌笑了笑,又戴著毋淵往山下走,有個小孩兒從他們面前跑過,不慎跌到了地上,毋淵正欲伸手去扶,卻見小孩兒快快爬了起來,追上了前頭回家的小隊伍。
青闌:“跌到了也不哭鬧,山野小孩果然結(jié)實活潑。”
毋淵卻不太認(rèn)同青闌這句話,她看著那個小孩蹦蹦跳跳的背影,說話的聲調(diào)緩緩、慢慢的,“他應(yīng)當(dāng)是太滿足、太歡快了,若是心底里有滿出來的快樂,便不會去計較一點點不快和難受了?!?p> 青闌握緊了她的手,牽著她繼續(xù)往下走,兩人就像對尋常的小夫妻,有說有笑的在田野山林間散步,行至一戶農(nóng)家小院前,毋淵越過窗子瞧見里頭一家好幾口人熱熱鬧鬧的聚在一張桌子上,那飯菜暖暖的熱氣蒸騰而上,烘得整幅畫面溫馨得不得了。
她繞過了窗前,在小院子門口駐足停留,指著院中一株干枯的小樹問起,“青闌,這是桃花?為什么沒有開花?”
青闌上前撫了撫枝丫,同她解釋道,“這是梅花,樹干瞧著和桃花相似……不過,桃花也本事春季盛開的花,是我在桃花洞天鋪了靈力,所以才花開不敗的?!?p> 毋淵點點頭,又問道:“桃花是春天開的,那梅花呢?也是春天嗎?梅花的花也和桃花一樣擁簇著,小小的可愛的?”
“梅花開在寒冬,有凜冽的香氣,開起來不比桃花熱鬧,春季到來的時候,梅花便謝了。”
毋淵愣了愣,“寒冬?寒冬是可以開花的嗎?”
“梅花可以,人間有句詩便是說‘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p> 聽到這,毋淵垂下了小腦袋,頗為有些沮喪的樣子,看得青闌很是不解,忙問她是怎么了。
“冬季可不好過,鴻蒙老祖曾說過凡間的一切都頗為脆弱,想來寒冷的冬天梅花要獨自綻放,應(yīng)當(dāng)是又難熬又孤獨的,你方才說它們有凜冽的香氣,或許這馥郁芬芳便是它們向往花團錦簇的方式……哎,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瞧著自家小獸說完又將頭垂得更低了,接著轉(zhuǎn)身便要走,青闌有些迷糊,這怎么突然就開始傷春悲秋,聞花動情了呢。
青闌無奈,只得快步先追上她了。
數(shù)日后的清早,毋淵從青闌的懷中慢慢轉(zhuǎn)醒,人還為說話,肚子便先咕嚕咕嚕叫了一聲,她有些害臊,便將臉往青闌的胸口埋。
青闌本在翻閱神官送來的春令奏疏,聽到動靜,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化了一碟糕點,抬手就要喂給毋淵吃。
自打知曉她進食是本能所需,無窮無盡后,他對喂食這件事,便頗為上心,就怕補給不足,讓毋淵的靈體受損,所以每回給她做桃花糕時,還會注入自己的靈力,以此喂養(yǎng)毋淵。
毋淵捂著害羞的小臉,卻屈從于本能的一口咬住了青闌遞到嘴邊的桃花糕,閉著眼睛,麻木的咀嚼著,心里偷偷祈禱青闌可千萬不要拿著個笑她。
到底是女孩子,又已通明了靈臺,許多事情她會計較了,比如每日要換衣衫沐浴,要將自己熏得香撲撲的,進食要斯文小口,還有……不好在青闌面前肚子亂叫。
好在青闌的確沒有在意這一點,反倒是將她往懷里摟了摟,哄小孩兒一般的同她說著話,“醒來了?我這兒有個好消息,要不要說來給你下飯吃呀?”
好消息?毋淵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么消息對她來說是好消息,如今她過的已經(jīng)足夠好了,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么更好的了,于是,便點了點頭。
青闌吻掉了她嘴角粘著的糕屑,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對上了那雙將將醒來,尚且朦朧的大眼睛后,他才說:“小淵,我將那梅花與桃花一處開放,此后便誰也不會寂寞了?!?p> 毋淵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他說了什么后,眼里驚喜稍縱即逝,她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的歡喜,甚至都沒有對他笑,只是急急揪著他的衣領(lǐng)問,“你改了花期?鴻蒙老祖曾說萬象萬物自有定數(shù),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肆意篡改命數(shù)……你這般,可會害了自己?”
原來是擔(dān)心這個。
青闌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安撫道,“我本就是司春之神,座下各花的花期也在我的管轄范圍內(nèi),我倒也沒有換了梅花的命數(shù),只是將它們的花期延長至四月,五月一到,便會和其他春季盛放的花木一般,熱熱鬧鬧的退場。你不要擔(dān)心?!?p> 毋淵雖知道青闌承襲的青帝之位,司掌春天,但著實不曾了解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如今聽他說上一二,解了心頭的擔(dān)憂,便開懷笑了起來,眼里對青闌也多了幾分崇拜之意。
“你怎么會想到這樣做?”
青闌親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還不是因為你,那日后你便時常愁眉苦臉的,想來是將梅花與自己的遭遇聯(lián)系到一塊兒了?,F(xiàn)下你可放心了,寒梅熬過了最冷的夜,便會在春季與桃花一處綻放,凋零也是一眾花陪著謝幕。”
他心尖上的人,想的愁的,他沒有辦法不管不顧,雖算是動用了點私權(quán),可梅花仙子在百花之中確為尊貴、堅韌,也當(dāng)?shù)闷疬@番造化。
天琛若琰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私心把一處開的花換成了梅花,江城五月落梅花,梅花凋零的時候,櫻花、桃花、杏花都要一塊兒退場,花嘛,來的時候要出塵絕艷,走的時候也要熱熱鬧鬧的,才不負(fù)她們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