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室里的時候,邢燃每次入睡都會做夢。
夢里也永遠都有一個人,那個曾經的好兄弟——曹俊生。
第一次,好像是在邢燃家,就待在客廳里。
邢燃跑著過去,問曹俊生為什么要這么做,后者沒有說什么,只是笑了笑。
第二次,場景變成了公司的辦公室,就他們兩個人。
邢燃坐在辦公桌旁和曹俊生說我們是最好的兄弟,后者卻笑著搖搖頭。
……
最近的一次,變成了一間小木屋,邢燃在里頭,曹俊生在外頭。
兩人通過木樁間的縫隙知道彼此的存在。
邢燃問曹俊生為什么不進來,后者依然沒有言語,但劃燃了捏在兩指之間的火柴。
火星飄落在半空中,隨著微風向下滑落,最終成為漫天灰塵的一部分。
小木屋逐漸被火焰吞噬,邢燃就佇立在門前,直到不斷跳動的火苗觸及他的眉宇。
**
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曹俊生了。
結果,在邢燃撞墻之后,曹俊生居然出現在了他眼前。
雖然只是投影圖像,但比起夢境中的不真實,邢燃覺得已經夠了。
曹俊生在操控臺前聽得邢燃那聲嘶吼,臉上的神色并沒有什么變化。
他先是示意昆特將畫面放大,然后仔細瞧著邢燃額頭的傷口。
“聽你喊的這么用力,我就知道在這些天里,你一定沒少想我。怎么樣,在里面過得還好嗎?”
語氣就像是好友間聊家常一般,但話中的內容卻又如一把把匕首,插進對方的胸膛。
為此,邢燃額頭上的青筋都凸起來,使得傷口處又往外噴出不少血液。
面色漲得通紅的他,十分憤怒地道:“你……個……X……生!”
話音到最后,邢燃的嘴就保持著張開的樣子,因為發(fā)音困難,導致嘴角旁流出不少唾液。
見此情況,曹俊生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心疼的表情。
“瞧瞧,你的額骨都裂開了吧??靹e動氣了,生命要緊。噢……忘了你剛才都那樣了。怎么,就想放棄了嗎?”
即便是人像投影,那張臉所展露出來的面目,也令邢燃感到一陣惡心。
說實話,他目前的狀況并不是很好,隨著流失的血液越來越多,視線已經開始有模糊感。
再加上自身憤怒的情緒,更是讓身體內部的血液流動的更快,使得身體越發(fā)虛弱。
曹俊生盯著屏幕中的畫面,他頭也不抬的對昆特說道:“你先出去待一會兒,讓我和他說說話?!?p> “行吧,誰讓你現在是我的頭兒呢?!崩ヌ責o奈地聳聳肩,乖乖的走了出去。
哪怕,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聊的。
聽到昆特關門的聲響,曹俊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現在所在的房間,是單獨用來與密室內逃生者聯絡用的,所以昆特一離開,這里就只有‘兩個人’。
操控臺旁的曹俊生與屏幕中的邢燃。
“邢哥,我們倆認識到現在也有八年了吧。我記得你在年齡上好像還比我要年長一些?!?p>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曹俊生是仰著頭的,他的目光出奇的沒有看向屏幕,而是望著上方。
“記得,你家境并不好,親生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以前為了交學費,你說你去求過人,撿過垃圾。直到后來遇見我,大部分就靠我的接濟。
“不過說真的,邢哥,我從沒有覺得你可憐。就算接濟你,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在學校,我們倆是兄弟,互相講義氣重情義。
“雖沒有一起打過架,但有一塊看過書,泡過澡。然后,我們就步入社會了,你說你看中了一家大公司,想去試試。
“我呢,就跟著你去了,順便也接受了那家公司的面試。結果呢,我們倆都被聘用了。還記得,當時的我們,非常興奮,為了慶祝未來還能一起工作,就喝了一整晚的酒。”
曹俊生說到此處,突然停頓下來,他低下頭看著屏幕,畫面中的邢燃還是和之前一樣瞪著眼。
“如果時間停留在畢業(yè)之前就好了。工作后的你,和之前就像變了個人,不再有坎坷的經歷。順利轉正不說,還當上了管理層。
“而我,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邢哥,你知道嗎。我有時會想,為什么那個人是你而不是我。論家境你根本不如我,論成績更不如我。
“不就是長得比我?guī)?,年齡也比我大一點。難道就因為這樣,所以才是你升職?要知道你以前,都是靠我接濟的啊!而我現在卻要在你手下?”
曹俊生十分激動,后面這些話他是對著邢燃說的,人像投影很好的還原了這一點。
而邢燃,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只不過額頭傷口處往外流的血液少了很多。
看到這樣的邢燃,不知怎么,曹俊生的心里居然感覺有點舒服,一種特別的情緒涌現出來。
“邢哥,這事你也不要怪我,你呢,其實也是被汪總利用了。你想啊,公司里那么多人,為什么偏偏提拔你?真以為是看在你勤懇工作的份上才給的?
“你的底細,汪總早就查清楚了,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是多么悲哀的現實。汪總選擇了你,也選擇了我。只不過最后,你在里面,而我在外面。
“不過,邢哥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那么輕易就死的。畢竟你是我兄弟嘛。雖然你在里面,但我怎么說也能照顧你一些,就像在學校時一樣。”
曹俊生本來還想看看邢燃聽完以后得反應,可后者近幾分鐘一直沒有動作。
‘失血過多,暈過去了嗎?’曹俊生如此想著,他不免感覺有些遺憾,覺得后面的話對方沒能聽見,實在是太可惜。
不過,說過的事還是算數,比如答應不讓他輕易的失去生命這件事。
曹俊生轉身朝門口走去,他準備讓昆特派幾個人過去看看,順便醫(yī)治一下傷勢。
“去……死?!?p> 極其微弱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曹俊生停下邁出一半的腳步,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微妙。
半晌,曹俊生重新邁著步子,嘴角隨即露出一抹笑意,“砰”的一聲,打開了門。
“昆特,4089號密室有人受傷,你派人去看看?!?p> 佇立在門外的昆特正兩手放在口袋里,一副十分無聊的樣子。
當曹俊生的聲音剛在他耳邊響起的時候,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發(fā)現門開了。
“4089?這不是你剛才在里面……噢,對對對,之前就看到有傷口來著。不過,你和他有什么可聊的?”
昆特念叨著這個密室代碼,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片’,在上面輸入著什么。
曹俊生聞言轉頭看了下身后,門正好關閉。
“也沒聊什么,就是讓一頭睡著的獅子醒來而已。”
他旋即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弄得昆特聽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腦殼。
“獅子?睡著?什么意思……誒,新頭兒,你別走那么快!我怎么感覺自己沒聽明白呢?解釋下唄。”
**
邢燃像是又做了個夢一般,見到了曹俊生,并且兩人還聊了很久。
說了很多以前的趣事,可以說雙方都挺開心的。
甚至互相約定好了,未來的日子中,只要誰先結婚,那么另一個人就得做伴郎。
而兩人得小孩,如果加起來是一男一女,那就定個娃娃親。若是兩個男孩,那就讓他們從小在一起玩,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若是兩個女孩,那就是共同的小天使,一起守護在她們身邊。
夢啊,要是永遠都不會醒來就好了。
“哈……”
邢燃猛地睜開眼睛,然后奮力從床上坐起來。
看著身處的環(huán)境,他便知道剛才那都是夢,可是為什么又睡著了呢?
邢燃試圖回想起入睡前的記憶,可是除了給大腦招來一陣如撕裂般的疼痛外,便再無收獲。
他抬起手十分緩慢地敲打著額頭,痛感并沒有減弱,好似還增強了一些。
為了使身體感到放松,邢燃決定下床走動走動,促進一下身體內的血液循環(huán)。
一只腳丫子伸出,輕輕地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冰涼的感覺順著腳部神經到達大腦。
‘哦豁,爽。’邢燃有些愜意的瞇著雙眼,繼而將另一只腳也放在地面上。
這涼爽的觸感,讓原本如火在燒的大腦瞬間輕松不少,一時竟舍不得抬腳。
就這樣待了一陣,等到腳丫附近的地面都被體溫加熱了以后,邢燃終于起身。
他熟練地按出洗手池,然后雙眼看向鏡子。
‘怎么感覺自己,好像有點不一樣。’
邢燃幾乎是半睜著眼,視線也不是很清楚,只覺得鏡子的他有些不一樣。
具體那部分不一樣,一時又說不出來。
若要硬想的話,可能就是與一個人有關。
‘會是誰呢?’邢燃一邊將手放在出水口下方,等到感應器響應的時候,一股水流從管口冒了出來。
頭部的疼痛到現在已經好多了,不像之前那樣有明顯的撕裂感,所以用水洗臉的時候,并沒有感覺有什么不適。
用雙手將沾在臉上的水抹凈,邢燃勾著頭,居然看著水池中的流水入了神。
“曹……俊……生?”
突然,邢燃沒頭沒腦的從口中說出來這個名字,不過他知道這三個字代表著誰——好兄弟。
他倆原本都進了一家公司里。
‘對啊,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邢燃猛然醒轉,抬起頭再度看向鏡子里。
邢燃和‘邢燃’的目光在一刻發(fā)生了對視,一些破碎的記憶重新匯集在一塊兒。
逐漸在腦海中組成一段完整的畫面。
‘噢,我撞墻了?居然沒死。咦?這是……竟然!’
邢燃佇立在洗手池已有段時間,以至于一直在流水的出水口都發(fā)出了警報。
因為邢燃的手一直在感應的范圍內,而水也算是一種珍稀資源,在新時代中,并不提倡浪費水資源。
可此時的邢燃并管不了那么多,距離他呆立著有半小時后,終于再度動了起來。
這次,邢燃又用手接了一些水,猛地撲在臉上。
他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樣了。
笨鴿先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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