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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緣九淵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圖窮匕見

靈緣九淵 云陌錦 10156 2021-04-02 12:10:00

  兩份圣旨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京都,與之相應(yīng)的文書也送往各地。寧氏一族的數(shù)年冤屈,終是在今日得到了昭雪。

  早朝之后,寧垣之和阿福暫留皇宮。禁軍統(tǒng)領(lǐng)蒙槐奉圣意帶人抄家,往日風(fēng)光無限的御史府轉(zhuǎn)瞬間人畜不寧。

  除去個別知情人外,府內(nèi)眾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何氏前一秒還在軟榻上喝著燕窩補(bǔ)湯,下一秒就被禁軍連推帶攮的趕了出來,和一眾女眷擠在院中。

  頭戴翡翠玉石的老太太不明就里,對著禁軍就是一通亂罵。

  婦人尖銳的聲音異常刺耳,蒙槐站在三步開外面無表情,“動作快點(diǎn)?!?p>  話落,院中的兩名禁軍一同拔刀,走到還在吵鬧的何氏面前,在對方驚恐的表情下抬起刀刃,眼中威脅之意毫不掩飾。

  何氏慌了,她咽著口水往丫鬟身后躲了躲。連老太太都這幅模樣,更何況其他人,府中女眷們或驚或恐,有些膽子小的甚至相擁著低泣,御史夫人環(huán)顧左右,默默抱緊了懷中的南敏昕。相比起其他人的驚慌失措,她明顯要平靜很多。

  隨著禁軍們進(jìn)進(jìn)出出,南氏嫡系一族的男眷們大多被押入天牢,剩余的旁系和兩三個年邁的老者有幸留了下來,和女眷們一起,被帶到了幾輛簡陋的牛車上。

  南敏昕到底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哪兒見過這陣仗,她縮在母親懷里,怯生生的低喚著娘親。御史夫人對自己相公做過的事心知肚明,她輕拍著女兒的后背,“不怕不怕,以后...娘親照顧你?!?p>  溫柔的嗓音中流露著疲憊,但卻很好的安撫了南敏昕的情緒。小姑娘乖順的窩在她懷中,不再去看往日熟悉的街市。

  一家人華貴的衣飾和破舊的車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牛車穿過街道,在路人的鄙夷和咒罵中駛出京都。

  寧家冤案和圣女身死兩件事,一前一后的接連而至,就好似一塊巨石落地,震撼人心的同時也打破了整個京都的平靜。大街小巷上,隨耳都能聽到人們在議論紛紛,可無論是對寧國公的悼念亦或是對圣女的惋惜,都無法阻止那些有心人的蠢蠢欲動。

  步入凜冬的北越逐漸被白雪覆蓋,幽梅宛的千萬株梅樹悄然綻放,叢叢白雪中那一抹紅顯得格外艷麗。

  太后自蘇醒后就移駕到了幽梅宛中修養(yǎng),柳姨和麗妃陪伴左右?!澳锬?,宮里來信說陛下病倒了?!睂m女手捧著暖袋,對正在煎藥的麗妃道。

  麗妃抬起頭,左右看了一圈后拉著她走了幾步,低聲道:“小聲些,別擾了太后休息。陛下身體要緊么?”

  宮女揉了自己凍紅的雙耳,“情況不嚴(yán)重,據(jù)太醫(yī)診斷,陛下是突染風(fēng)寒又思慮過重,這才臥床不起。如今朝政之事均由太子和恭親王處理?!?p>  麗妃溫婉的臉龐微凝,眸中神色清淺。她瞥了眼墻頭挺立的梅枝,輕輕呼出口白霧,“你去回稟太子,就說太后需靜養(yǎng)月余,期間不便回宮。望太子保重身體?!?p>  宮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離去。

  皇宮內(nèi),太醫(yī)侍從們進(jìn)進(jìn)出出。肖燁墨疲憊的放下奏章,屈指掐著鼻梁。恭親王見狀拿起他放下的奏章,一目十行。“邊關(guān)戰(zhàn)事不容樂觀?!?p>  肖燁墨活動著僵硬的肩膀,“從小海的描述看,拓跋族不顧兩國情誼發(fā)動戰(zhàn)火,甚至還用依瑤的性命相威脅,我軍如今非常被動?!?p>  恭親王冷哼拍桌,“區(qū)區(qū)蠻夷,妄圖與我北越為敵,簡直自不量力。照本王的脾氣,就該直接調(diào)大軍前往,將其徹底收歸北越?!?p>  “皇叔此言差矣?!毙钅珦u頭,“當(dāng)初兩國建交為的是使邊境百姓免遭戰(zhàn)火,若如今貿(mào)然開戰(zhàn),百姓必遭劫難?!?p>  “婦人之仁!”恭親王低斥,眼中失望之色難掩。

  肖燁墨抿唇不語,恭親王向來不喜這番做派,干脆甩袖離開。出了宮門,一位侍從走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恭親王劍眉上揚(yáng),翻身上馬。

  京都郊外,肖燁擎一行人趕到了蝴蝶守護(hù)的小院,小院四周滿是枯木,一眼望去內(nèi)里清晰可見,

  “你確定是這兒?”肖燁擎皺眉。

  阿福翻身下馬,仔細(xì)的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應(yīng)該沒錯,這里和御小將軍形容的非常接近?!闭f完便走了進(jìn)去。

  肖燁擎思索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因為許知妧的事并未傳開,所以他也只帶了幾個親信,一路上避人耳目悄悄來此。

  破舊的小院里寒風(fēng)陣陣,阿福等人才剛進(jìn)院落就看到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跑了出來,她橫沖直撞的很快就跑到了阿福面前。還不等阿福說話,女人就拉緊了他的衣服,聲嘶力竭的推囊著,“福子,你是福子對不對!福子.......跑,快跑!他來了,快跑、快跑啊!”

  女人瘋瘋癲癲,雙手上纏著數(shù)到繃帶,身形瘦弱的仿佛風(fēng)都能把她吹折。昔日溫柔可親的臉龐上布滿了傷痕,若不是多年的相處,只怕連阿福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丑陋癲狂的女人會是當(dāng)年高高在上的帝師之女。阿福雙眼通紅,強(qiáng)忍著淚水拉住欲跑的許知妧,“小姐,沒事了,小姐已經(jīng)沒事了。您看看我,我是福子啊,我來接您了?!?p>  女人似乎沒有聽懂。短暫的叫喊過后,她猛地推開阿福朝內(nèi)院跑去,辛而有蝴蝶及時攔住。許知妧跑到她的身后,雙眼瞪大,沒有焦距的眼眸中布滿了驚恐。

  蝴蝶抬手點(diǎn)了她的穴,許知妧身體一軟倒下,蝴蝶習(xí)以為常的將人抱起,阿福上前三步,“不是說小姐神智恢復(fù)了么!”許是擔(dān)憂過度,他的語氣上也帶著質(zhì)問。

  蝴蝶沒有在意,直接越過他對著后方的肖燁擎道:“許小姐內(nèi)腑虧損嚴(yán)重、瘋病也時好時壞。若盡快醫(yī)治,或許還能撐個一年半載?!毖韵轮獗闶?,請你們趕快把人帶走,再這樣耽擱下去,人就算救出來也活不長。

  阿福聞言身體頓僵,須臾,對著昏睡在蝴蝶懷中的女子赫然跪下,雙膝與地面接觸的瞬間發(fā)出悶響。

  肖燁擎神色復(fù)雜,接過許知妧的同時對阿福道:“走吧,時間不多了?!?p>  阿福用手背擦了把臉,神情悲傷的站起身對著蝴蝶一拜,“阿福謝過郡主大恩?!睙o論云溪靈出于何種目的,他都很感激對方派人救出了許知妧。

  蝴蝶沉默的站在原地替云溪靈受了此禮,等肖燁擎把人放到馬車上后,她才開口,“還望三皇子盡快將人帶入京都?!?p>  “放心?!毙钋姹硨χ?,“這些時日,有勞了?!笨丛S知妧身上干凈的繃帶和未干的藥漬便可知曉,她被人照顧的很好。

  “分內(nèi)之事?!焙暰€極快的在他們身上劃過,一向緊繃的唇角微揚(yáng)。她會那么照顧對方,主要還是因為這個人在小姐此局中十分關(guān)鍵,而她不希望有任何其他因素影響到小姐的計劃。

  當(dāng)然,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無需再說出口了。

  成功接到許知妧后,肖燁擎便將人安放在順行的馬車上,早早等候的侍女分別護(hù)在許知妧的兩側(cè),以免她因昏迷而再度受傷。

  蝴蝶目送著他們走遠(yuǎn)后,轉(zhuǎn)身回到小院中清理痕跡。而另一邊,剛繞過幾個彎兒的肖燁擎等人迎面就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福警惕的盯著十步外的秦沐風(fēng),身體下意識的繃緊。

  肖燁擎淺笑著瞇了瞇眼,語氣中透著冰冷,“秦大人真巧啊,你該不會是來接本皇子的吧?”

  秦沐風(fēng)俊顏溫和端坐在馬背之上,既不行禮也不下馬,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笑容氤氳,“確切地說,是來接許小姐的?!?p>  話落,阿福看向他的眼神中帶上了敵意。肖燁擎清淺的笑容里也染上了危險,“這是不打自招了?”

  秦沐風(fēng)笑而不語,垂落于身側(cè)的右手半舉,在虛空中劃過。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黑衣殺手跳了出來,不過片刻功夫就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接許知妧進(jìn)京本是隱秘,為了不引人注目,肖燁擎專門挑了身邊信的過的侍衛(wèi)同行,一行人加上他和阿福也不過十個出頭。再反觀秦沐風(fēng)這邊,明顯是早有準(zhǔn)備,一眼望去少說也有三十多人!

  敵眾我寡,加上要顧忌馬車中的病人,肖燁擎頓時有種束手束腳的郁悶感。

  他的諸多顧慮,正合了秦沐風(fēng)的心意,只見他輕笑著下令,“除了三皇子和許小姐外,其他人殺無赦。”說罷,視線還特意停在阿福的身上。

  殺手們得到命令,紛紛抽刀飛身而起,轉(zhuǎn)眼間,兩撥人就廝殺在一起。肖燁擎心下詫異,足蹬馬鞍躍至車頂,長腿橫掃,將一個欲上車的殺手踢了下去,“你公然劫人就不怕朝廷追究?”

  秦沐風(fēng)安然的立于戰(zhàn)圈外,“三皇子說笑了,微臣不過閑暇之時來郊外散心,何曾有過劫人之舉?”說著,他輕身躍入站圈,隨手奪過護(hù)衛(wèi)手中刀刃朝肖燁擎頭頂砍下。鐺的一聲,刀刃與長劍交鋒,強(qiáng)勁的氣流以兩人為中心散開。

  烈風(fēng)襲卷之下,周圍植被盡折,亂石四濺。來不及躲閃的侍衛(wèi)和殺手們均被這股氣流所擊,身體朝兩側(cè)砸去,霎時便重傷倒地,口吐鮮血。

  “秦大人如此行事,不怕寒了手下人的心。”肖燁擎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被波及的黑衣殺手。

  秦沐風(fēng)笑容溫和,不溫不火的吐出兩字,“死士?!?p>  肖燁擎啞然失笑,“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說笑間,兩人手中的刀劍也頻頻交鋒。純厚的內(nèi)力層層迭增,兩人衣袍在真氣下鼓起,刀鋒厚重,劍鋒靈動,一時間竟難分高下。

  半空間的二人打的如火如荼,地面上眾人卻是苦不堪言。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守護(hù)在馬車周圍的侍衛(wèi)就全部陣亡,阿福也身中數(shù)刀奄奄一息。

  “還要繼續(xù)么?”秦沐風(fēng)友善的提醒,“車廂里的病人要醒了,殿下不怕再驚嚇到她?”肖燁擎聞言手中長劍微頓,秦沐風(fēng)抓住機(jī)會一掌拍了過去,直接將人從半空打落。

  肖燁擎依劍杵地,悶哼一聲,嘴角溢出猩紅?!澳阌枚??”

  秦沐風(fēng)翩然而落,將刀刃丟開,雙手交握恭敬地行禮,“事從權(quán)宜,微臣得罪了?!闭f完,他封了肖燁擎周身大穴,“帶下去。”

  兩個黑衣人接過肖燁擎僵硬的身體,將人推入有許知妧的馬廂中,隨后就和其余時間清理現(xiàn)場。

  “大人,等會兒他的尸體要怎么處理?”黑衣殺手面無表情的踢了踢阿福的身體。因失血過多而產(chǎn)生眩暈的阿福用力怒瞪著,秦沐風(fēng)神色淡淡,看向他的眼神異常冰冷。“一個小角色,死了倒比活著有用。”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剝奪了阿福最后的生機(jī)。

  對于自己的死亡,阿福似乎并不意外。他本就是個早該死去的人,茍且偷生多年不過是心有所系,才遲遲不肯赴死。如今重負(fù)卸下,于生死他早已看淡,只是可惜不能親眼看著小姐康復(fù)……刀鋒下,阿福憨厚的臉上定格下復(fù)雜的神情。

  秦沐風(fēng)見狀,心中怪異一閃而過。

  “大人,主上來了?!焙谝職⑹衷谒叺驼Z。

  秦沐風(fēng)眨了眨眼,還來不及抓住方才的那絲怪異,“我先過去,這邊你們盡快處理?!彪S后,他轉(zhuǎn)身朝不遠(yuǎn)處的山腹而去。

  茂密的樹林中有一人負(fù)手而立,寒陽透過枝葉在對方身上留下點(diǎn)點(diǎn)光斑,余輝輾轉(zhuǎn)間將那人衣擺上的暗紋展露無疑。顯然,此人身份貴重。

  “主上?!鼻劂屣L(fēng)臉上虛偽的神色斂去,朝著那人單膝跪下。

  “事情可還順利?”那人沉聲詢問。

  秦沐風(fēng)擒著自信的神情,“盡在掌握之中。不過屬下尚有一事不明。許小姐的存在對您來說是個隱患,您為何不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負(fù)手之人沉默了片刻,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那張嚴(yán)肅古板的國字臉上沉淀著嘆息,“小妧到底是太傅的女兒,本王曾答應(yīng)過太傅會放她一條生路?!?p>  放她一條生路,卻把人折騰的瘋瘋癲癲,如此還不如殺了。秦沐風(fēng)低垂的眼簾下閃過嗤笑,“那么三皇子呢?他是最清楚幸姑娘下落的人,也不能動嗎?”

  恭親王摩挲著自己的指腹,墨眸沉著,“阿幸的事本王另有打算。至于肖燁擎就先關(guān)著,吩咐下去,別傷了他。”說罷,又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件,“邊關(guān)戰(zhàn)事連綿,皇家顧及依瑤公主連連退讓,如今拓跋入侵我北越國境,引得鄰城百姓惶惶不安。拓跋奕也來信說,最多兩日,便可與北山兵馬會和直逼京都。你借這個噱頭在添上把火,提前讓京都亂起來。”

  秦沐風(fēng)接過信件,“那這邊的事……”

  “自會有人接手?!惫вH王冷淡的打斷,余光瞥見秦沐風(fēng)微蹙的眉頭后,沉聲道:“最近的事你都辦的很好,各方計劃也進(jìn)行的非常順利。多則兩日,北越就盡歸本王所有,屆時愛卿亦可封侯拜相,一展抱負(fù)。”

  這句話可謂是說出了秦沐風(fēng)的野心,從進(jìn)京都的第一天開始,他就一直為此努力。區(qū)區(qū)一個三品官根本滿足不了他,秦沐風(fēng)要的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利地位,而恭親王的出現(xiàn),恰巧給了他一條捷徑。

  “如今陛下臥床不起,太子當(dāng)政,太后也退居幽梅宛。若想讓事情順利。屬下以為需將溫御調(diào)出京都,在派人分散畫子息的注意。如此一來,太子身邊能用的就只剩下個自顧不暇的寧垣之?!鼻劂屣L(fēng)站起身分析道:“南御史一家已為棄子,最后的作用也就是探查到許小姐的藏身之處。如今許小姐落在我們手中,那么南御史也就沒有什么價值了,他們一家的死活屬下以為不必在管。反倒是云侯府有些麻煩。”

  “你還在擔(dān)心那個叫云溪靈的丫頭?”恭親王冷哼,“說來也是奇怪的很。你三翻四次出手,派出那么多人,居然還除不掉一個小丫頭?若非了解你的心性,本王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在暗中放水了?!?p>  充滿調(diào)侃意味的話語并沒有緩解秦沐風(fēng)的心緒,“她的確很奇怪。我甚至懷疑災(zāi)銀案發(fā)和蛇首落網(wǎng),就是她的杰作?!鼻劂屣L(fēng)把玩著腰間的玉佩,“云溪靈身上存在的變數(shù)太多,如果可以,屬下希望主上能讓云霄鵬立刻殺了她?!?p>  恭親王哄然大笑,“云霄鵬剛剛喪女不久,你要他殺云溪靈并不現(xiàn)實(shí)。何況那個老狐貍還妄想著靠這個女兒東山再起。”

  “可是……”秦沐風(fēng)劍眉緊鎖。

  恭親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殺是不能殺,不過那么聰明的丫頭還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闭f著,話鋒一轉(zhuǎn),“本王已經(jīng)命人將千日散交給了云霄鵬?!?p>  秦沐風(fēng)雙唇起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千日散,無色無味,殺人于無形,是皇室獨(dú)有的一種慢性毒藥。中者需定期服用解藥,以緩解劇痛。曾經(jīng)的幾位皇帝在世時,四方諸侯皆受制于此,北越的發(fā)展也突飛猛進(jìn)??勺詮男つ郊次缓?,他便將千日散盡毀,實(shí)行仁政,與鄰國結(jié)秦晉之好、簽下協(xié)議互不侵犯,以至于國土遲遲無法擴(kuò)沖。

  而如今太子肖燁墨更是繼承了他父親的脾氣,喜和反戰(zhàn)。總覺得對民應(yīng)親和執(zhí)政,不愿動用武力征服。此舉,讓恭親王奪位之心越發(fā)堅定。

  望著恭親王勝券在握的模樣,秦沐風(fēng)內(nèi)心無奈搖頭,他還是覺得云溪靈這個人不可留,可惜主子不聽,他也無能為力。

  罷了,但愿這千日散真能成為云溪靈的枷鎖。秦沐風(fēng)輕吐著濁氣,仰頭望著逐漸陰暗下來的天空。

  細(xì)密的雪花不知何時又在天地間飛舞,轉(zhuǎn)眼便將人們的發(fā)絲打濕。

  云軒閣內(nèi),青淺挽著一小籃子的梅花走到云溪靈面前。“小姐,這些落梅奴婢都洗干凈了,要直接放進(jìn)去嗎?”她邊說邊指著沸騰的小爐。

  云溪靈搖了搖頭,“再等等?!睜t中鮮嫩的梅花瓣與雪水相融,烹煮后呈現(xiàn)出漂亮的水紅色。

  細(xì)雪之下,熱氣接連不斷的從爐口升起,伴隨著白霧浮現(xiàn)的同時,那股獨(dú)屬于梅的幽香也瞬間撲面而來。青淺深吸了口氣,沁人的花香讓她不由地彎起雙眼。

  云溪靈面色溫和的將稀釋好的蜂蜜倒入其中,“大夫人那邊安靜下來了?”

  青淺攏了下圍脖,笑嘻嘻地將完好的花瓣放入爐中,“她倒是不想安靜,不過身體不允許啊。方大夫說大夫人本就憂傷過重,還沒從喪女的事兒上緩過來,就驚聞娘家大難。怒急之下動了胎氣,孩子沒留住不說,身體也傷了根本,如今全憑藥吊著口氣?!?p>  青淺越說越高興,活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云溪靈神色自若,手中攪拌著已經(jīng)成型的梅花蜜?!霸葡鳄i什么態(tài)度?”

  “老爺只囑咐讓人多休息,其他就沒說什么了。”青淺微微收斂笑容,“不過在奴婢看來,老爺根本就不在意,大夫人流產(chǎn)后他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去了公主夫人那兒?!?p>  “御史府一倒,南月榮的倚仗也就沒了。左右不過棄子,當(dāng)然沒必要再為了她浪費(fèi)時間?!狈垡屡诱Z氣平和,可言辭間盡顯冷漠。

  青淺眉頭輕皺,“好歹是夫妻一場,老爺這樣做,也太不盡人情了。”

  話落,云溪靈神色淡然的捏起籃中落梅把玩,鮮紅的花瓣流轉(zhuǎn)于纖長的指間,她壓低聲音,“這才符合他的性格呀?!痹捖涞膭x那,指尖的那片花瓣也飄然落下。

  云溪靈抬手將爐蓋蓋好,站起身仰了仰頭,望著陰沉的天空雙眼微瞇,無由頭的問了一句,“快未時三刻了吧。”蝴蝶還沒回來,那就證明事情有變。

  后面的話云溪靈并沒有說出口,青淺愣了愣,“對。”

  “把這爐梅蜜茶送去霖院吧?!痹葡`收回視線,“記得告訴小霖,讓他抽空去幫我折些梅枝來?!?p>  青淺小心的將爐子拎起,“好的,奴婢這就去。”說完,就讓白鷺幫忙抬著調(diào)好的蜂蜜一同前往霖院。

  她們二人前腳剛走,后腳夜七就從墻上翻了下來?!靶〗悖瑒倓傄咕艂鱽硐?。有人將阿福的尸體丟在宮門前,并且在尸體上留了字條向朝廷挑釁。另外,御小將軍在半盞茶前離開了京都,似乎是要前往邊關(guān),協(xié)助五皇子奪回失地?!?p>  “照這么說來,京都就更亂了,畫世子也忙得腳不沾地吧。”云溪靈對這些消息毫不意外,她將之前特意留的梅蜜茶遞了過去。

  “是的,阿福的尸體最初由百姓發(fā)現(xiàn)。加上不知從哪兒傳出拓跋族入侵的消息,搞的京都上下都不得安寧。畫世子正帶人挨家挨戶的搜查?!币蛊哒0椭劬?,受寵若驚的接過茶碗,抿了一口后,那股沁著梅露甜蜜的清香瞬間在口中彌漫。

  夜七雙眼一亮,余光掃見云溪靈平靜的神色,忍不住問,“小姐,你都是怎么料到的這些?”

  云溪靈慢品著花蜜,“其實(shí)就和下棋一樣,只要你認(rèn)真對待你的每一個對手,觀棋路思其心。多番思量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p>  夜七頻頻點(diǎn)頭,對云溪靈也越發(fā)欽佩。畢竟,早在小姐還困于牢獄時,就設(shè)想過許知妧進(jìn)京會遇到的諸多變數(shù),其中就包括了,阿福也許難逃一劫。有了這些潛在的隱患,云溪靈自然也準(zhǔn)備了各種與之相應(yīng)的對策。那時的夜七只覺得小姐謹(jǐn)慎過度,明明計劃那么詳細(xì),怎么可能會有變故。

  然而事實(shí)證明,云溪靈的謹(jǐn)慎是對的。夜七越想就越是感慨,眼中也帶上了極淡的得意??纯?,辛虧當(dāng)年他自告奮勇來服侍小姐,這幾年相處下來,他也長進(jìn)了不少呢。

  夜七是個好熱鬧的,一想到這盤棋即將收尾,就興奮的摩拳擦掌,“小姐,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

  云溪靈抿了抿花茶,“等?!?p>  “等,為什么?”夜七不解。

  “小七,你覺得太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云溪靈突然扯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夜七摸著自己的下巴,“謙和有禮、博學(xué)多才,心思縝密、待人溫和,以后定然是位仁君?!?p>  “要這么形容也沒錯?!痹葡`失笑,“就像你說的,他是位心思縝密的仁君。我們能做的事已經(jīng)做完了,接下來就看他的手段了?!?p>  聞言,夜七的雙眼微瞪,“小姐,莫非這局棋里還有太子……”

  “噓!”云溪靈抬起食指虛放于唇前,鳳眸垂視著水紅的花茶,“各取所需罷了,皇家的恩怨還是讓他們自己去折騰。”

  夜七斂下驚訝,“小姐說的是,可那么熱鬧的場面,只能干看著多讓人眼饞啊?!?p>  “你要真閑不住,就幫我跑一趟行宮。”云溪靈將之前麗妃給她的東西取出,“這是云溪雅生前抄的血經(jīng),我聞著有股淡淡的清香,你拿去問問墨蓮,這上面附了什么東西?!?p>  夜七笑著把東西往背上一丟,“包在我身上!”說完就一個閃身離開。等人走后,云溪靈捧著花茶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細(xì)密無聲的雪花默默出神。

  兩日,所有的一切都會在兩日后有個結(jié)果。

  “再等等,就快了.....”云溪靈自言自語的壓制著心中的暴虐。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了陣陣輕盈的笑聲。云溪靈尋聲看去,只見云溪可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參湯朝自己走來。穿著嫩黃色衣裙的女孩喜笑顏顏,“二姐姐,可兒來看你了?!?p>  云溪靈放下茶盞,“怎么自己跑來了,大下雪天的也不怕受涼?”說著,她走到云溪可身邊,抬手為她拂去肩上細(xì)雪。

  云溪可乖巧的配合著,等把身上的寒意散去后,就獻(xiàn)寶似的把湯遞到她面前,“我專門跟紅杏姑姑學(xué)的,味道可好了,二姐姐趁熱嘗嘗?”

  少女明媚的杏眼中滿是期待,云溪靈瞥了眼冒著熱氣的參湯,“等會兒吧,我剛剛才喝過花蜜茶?,F(xiàn)下可是什么都喝不進(jìn)了?!?p>  云溪可失落的癟著嘴,“可是涼了就不好了?!?p>  云溪靈安慰的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屋里那么暖和,一時半會涼不了的?!?p>  “可是.....”云溪可并不甘心,她拉著云溪靈的衣袖,撒嬌般的哀求道:“二姐姐就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云溪靈被她看的有些奇怪,但又想著是妹妹一番心意,勉強(qiáng)抿一口也無不可為。這么想著,便順了小丫頭的意抬起參湯,正要飲下時,余光卻留意到云溪可緊張的神色。

  云溪靈下意識的就迎上對方的雙眼,視線交匯間,她清楚的看到云溪可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和不安。奇怪了,一碗?yún)?,就算做的不好她也不會說什么。用得著那么緊張嗎?

  云溪靈放下參湯,笑容溫和的拉過云溪可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對面?!八拿妹迷鯐蝗幌胱约喊緟??”

  云溪靈清冷的聲線聽不出喜怒,桌上那碗泛著辛甜的參湯杵在兩人中間,云溪可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訕笑,“哎呀,就是心血來潮想試試嘛?!?p>  “心血來潮么?!痹葡`眸光閃動,右手執(zhí)羹攪動著湯汁,“四妹妹可是還有什么話沒說完?比如,這碗湯是替別人送來的?”

  這話說的云溪可身體微抖,垂放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覺收緊,她輕咽著口水,“沒、沒有啊。這就是我自己熬的。”說到最后幾乎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四妹妹?!痹葡`輕嘆一聲,“你其實(shí)并不擅長撒謊?!闭f罷,她就在云溪可慌亂的眼神下,直接將那碗明顯有問題的參湯倒了出去,“回去告訴云霄鵬,這種小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平白惹人笑話?!?p>  話說的輕松,卻是讓聽的人流了一身冷汗。云溪可表情別扭,多次欲言又止。云溪靈淡然的看著她,“你不用急著替他辯解。四妹妹,如今云家的處境你我都心知肚明,云霄鵬妄圖用毒藥來控制我,自己不好出面,就把你推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云溪可雙拳緊握大聲打斷道:“爹爹他只是想讓云家變的更好而已。二姐姐,你那么聰明,你一定明白的對嗎?只有爹爹好了、只有爹爹好了,我們才能更好啊?!?p>  少女義正言辭的模樣讓云溪靈愣了一下,曾幾何時她也如她一般如此天真。云溪靈越想越覺得好笑,于是干脆笑出了聲,云溪可迷茫的看著她,顯然不明白她為何發(fā)笑。

  “罷了,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痹葡`收起笑意,鳳眸一如往昔的溫和?!八拿妹?,我脾氣你也清楚。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二姐姐都希望你能三思而行?!?p>  云溪可低頭咬唇,眼底深處充滿偏執(zhí),“二姐姐,我知道你和爹爹之間有誤會??晌疫€是覺得,只有爹爹好了,我們身為兒女的才能更好。”說完這句話后,她就小跑著離開了,因此云溪可并不沒有看到,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云溪靈臉上的神色也驟然轉(zhuǎn)冷。

  四妹妹,我雖然答應(yīng)過你娘親不和你計較,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一旦過了界,會發(fā)生些什么,那可就不好說了。

  云溪靈內(nèi)心輕嘆著,視線中那抹嫩黃色的身影已漸行漸遠(yuǎn)。

  同一時間的霖院,云霖也收到了一碗由李管家親自送來的參湯。不過比起云軒閣這邊的碰壁,霖院那邊就順利多了。

  云霖對送來的參湯毫不起疑,當(dāng)著李管家的面端起來就一飲而盡。期間沒有半分為難之語,而李管家也是個識時務(wù)的,見任務(wù)完成也不多待,抬著空碗就離開了。

  “少爺?!绷惆矎陌堤幾叱?,云霖目不斜視的擦著一把匕首,“湯里放了什么?”

  零安站在他身后,“千日散?!?p>  “那我姐姐哪兒呢?”云霖神色不變,零安低聲道:“小姐直接把湯倒了,言辭間也并不留情。”

  云霖聞言撲的笑出聲,那把鋒利的匕首在手中上下翻轉(zhuǎn),深邃的鳳眸中似是卷起漩渦,“既然姐姐已經(jīng)出手了,那我們這邊就保持靜默,讓他以為自己得手了,也沒什么不好?!?p>  “零傑那邊也和溫肅瓊會面了。他讓我詢問少爺幾時才可動手。”零安問。

  云霖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有些惡劣的揚(yáng)起嘴角,“告訴他隨機(jī)應(yīng)變?!?p>  零安聞言抬眸看了過去,留意到云霖冰冷的笑容后,心知他是有意考驗零傑。于私他很同情弟弟的遭遇,但于公,他又比誰都清楚零傑有多討人嫌。

  零安心中輕輕搖頭,轉(zhuǎn)身招來只小雀。

  高墻相隔之外的前院書房內(nèi),云霄鵬也得到了云溪可和李管家的回稟。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儒雅的臉上陰沉一片。云溪可膽怯的縮了縮肩膀,“爹爹,二姐姐那邊可兒實(shí)在是無能為力?!?p>  云霄鵬深吸口氣,壓著怒火朝她擺手,“不怪你,云溪靈本來就不好糊弄,她那兒你就不用管了?!?p>  云溪可自責(zé)的咬著唇,云霄鵬看她那么乖巧的模樣,心下還算有些安慰。盡管他最看好的女兒并不識相,但好在還有機(jī)會,只要此劫一過,他有的是時間來培養(yǎng)這個四女兒。

  念及此,云霄鵬望向云溪可的目光中多了些慈父的寵溺。只可惜,此時的云霄鵬忘了有一句老話是這樣說的:正所謂天有不測風(fēng)云。萬事萬物,總不會均如他愿。

  屋外,細(xì)密的雪花已然銀霜滿地,宮宇樓閣之上也點(diǎn)綴上了潔白的冰晶。

  皇宮后殿的小路上,熹妃身披斗篷正準(zhǔn)備前往鳳儀宮拜見皇后,迎面剛巧就撞見了在御花園中賞梅的淑妃。經(jīng)太后吐血一事后,淑妃就鮮少在人前露面,熹妃最初本不想搭理,可誰料對方卻直直朝她走來。

  “熹妃姐姐,好久不見呀?!笔珏榔G的笑容一如往昔,端都是千嬌百媚、風(fēng)情萬種。

  熹妃眉頭輕跳,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兩步?!按罄涮斓?,淑妃妹妹怎么想起逛御花園了。”

  淑妃輕攏著云鬢,朱唇淺笑,“趕著暮雪開的梅花最是嬌艷?!?p>  熹妃恍然大悟的轉(zhuǎn)頭朝梅枝望去,只見褐色的枝丫上綴滿了艷紅的花苞,“紅梅映雪,確實(shí)值得賞玩,只可惜本宮還要拜見皇后娘娘,就不打擾淑妃妹妹賞梅的雅興了?!?p>  說完熹妃就繞過她往前走去,就在擦肩而過的剎那,淑妃突然在她耳邊低笑,“熹妃姐姐不是一向為三皇子做打算么,怎么如今反倒半途而廢了?”

  熹妃聞言猛的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宮人們往后退了又退,等人都退出一定距離后,她這才笑道:“怎么能說是半途而廢呢,本宮倒是想為他打算,可阿擎不在乎呀?!?p>  “或許三皇子不是不在乎,只是礙于情分有諸多束縛。”淑妃低笑著。

  熹妃神色自若,“瞧妹妹這一番說辭,莫不是在暗示本宮?!?p>  淑妃莞爾,“都說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姐姐冰雪聰明,想來心中自是清楚?!痹捖?,熹妃的臉上露出沉思。淑妃微微欠身,“姐姐還有事,妹妹就先告辭了。”說完,轉(zhuǎn)身就帶著瑩草離開。

  熹妃站在原地神色不明,貼身宮女大著膽子的湊上前,“娘娘,您沒事吧?”

  雪花拂面而來,熹妃眨了眨眼,“沒事。”

  “剛剛淑妃娘娘她......”宮女有些擔(dān)憂。

  熹妃安慰的給了她一個眼神,仰頭吐出一口濁氣,“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自找死路也別想拉著本宮?!眲倓偸珏囊环捳Z,無非就是想拉她做出頭鳥,若是以前,或許都用不著有人來挑撥,她自己就會站到皇后和太子的對立面。可如今嘛......“阿擎對太子一口一個皇兄的叫,太子對他也著實(shí)不錯。這么些年下來,他們?nèi)值荛g的關(guān)系更甚從前,本宮也算想開了。只要他們兄弟情義不變,那么阿擎的未來也是一片大好。既如此,本宮還有什么好操心的?!?p>  熹妃感慨著,臉上的笑容輕松且真誠。宮女聞言緊懸的心也緩緩落地,主仆幾人面露微笑的踏雪而去。

  寒風(fēng)拂過,細(xì)雪挽著梅香彌漫于整個宮宇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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