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楚白衣,可否請教一番諸位此處發(fā)生了何事?”
擁擠的人群之中各人反應(yīng)各異。
江湖武者及一些見多識廣之人反應(yīng)過來以后驚呼:“是他,楚白衣!”
而平民百姓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來人的身手及打扮之上,推測著這位的身份也許是個走南闖北行俠仗義的俠客。
來此做生意的人更多的則是在觀望——看此人是否值得、是否能夠納入關(guān)系網(wǎng)中。
意識到來人或許不簡單的老漢就像是抓住了一線生機,當(dāng)即跪了下去,用盡平生最大的勇氣聲嘶力竭、聲淚俱下的喊道:
“求楚大人幫幫小老兒,幫幫我兒!”
“老丈請先起來,您要我?guī)湍憧傄冉形抑腊l(fā)生了何事,否則在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p> 楚白衣稍稍一晃神,莫不是真叫我猜中了,惡霸強搶民女、俠客英雄救美這樣的情節(jié)真讓我碰上了?
正想將人扶起時,“撲騰”一聲,又跪下了一個。
“請楚大人幫幫我爺倆!”
跪下的另一個出人意料地,竟是遠(yuǎn)遠(yuǎn)瞧著最像惡霸的男子,更出人意料的是:這名男子聲音居然挺好聽的,清脆溫和,猶如玉石碰撞聲。
隨著男子跪下,楚白衣即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自己對于人的判斷太過依賴于第一印象了。
反應(yīng)過來的楚白衣當(dāng)即不著痕跡地分出部分注意力放到女子身上。
這一次卻是不出所料,這看似柔柔弱弱的美嬌娥呼吸綿長,心臟跳動有力,氣血充盈,內(nèi)力在體內(nèi)已自成循環(huán),另開一片天地,此人乃是如假包換的內(nèi)家高手。
被盯住女子忽地感到一股寒意自心頭升起,極快的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跳更是忽地慢了一瞬,這種無由來的感覺甚至讓她來不及對男子求救的行為升起生氣的情緒,退縮的念頭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她整個腦海。
女子裝作梳理頭發(fā)的模樣,強自按耐下心頭不安,蟄伏下來等待一個脫身的時機,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著遠(yuǎn)離楚白衣的方向微微挪動。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楚白衣心中暗道:這人的直覺很敏銳啊,我還要用這件事引出楚云天呢,可不能叫你跑了,就買個破綻給你吧。
此刻,距男子下跪求救,時間也才過去不過彈指。
人群包圍圈中,楚白衣與女子的距離十分接近,但此刻他卻全然將后背暴露與女子,作勢要將一老一少扶起:
“老丈請起,這位大哥也請起來,且先將情況與我說道說道。”
女子見有機可趁,對方雖是名滿天下的強人,但在毫無防備之下未必傷他不得,不妨先打上一掌,一擊即退,也好為跑路爭取些許時間。
電光火石之間,女子使足了功力,一掌擊向楚白衣右肩,指縫之間赫然夾著一把繡花針,繡花針鋒芒畢露,其色幽暗不自然,分明是淬了毒。
眼看就要得逞,誰知那楚白衣,背后竟像是長了另一雙眼睛,極為篤定地避開了女子險之又險的毒招。
白衣俠客側(cè)身一避,女子控制不住掌力就要向前撲去。
楚白衣當(dāng)即施以一掌一指,一掌如切瓜砍菜般切向女子手肘處,阻斷了女子前撲的趨勢,一指點向其大椎穴,渾厚的內(nèi)力頃刻間將女子通向四肢百骸的氣血封住,使之動彈不得。
絕大多數(shù)在場之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兩個人的交鋒已在頃刻之間落下帷幕。
楚白衣隨手取出一根牛筋繩,反捆住女子雙手,拍了拍手,輕輕地笑了一下,見一老一少還未起身,神情之中多有感激之色,便隨地盤腿坐下,對著一老一少笑道:
“好了,這下子可以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了嗎?”
“楚大人果真高人,這個…這個妖女?dāng)_得我爺孫不得安寧,多虧大人今日出手相助,否則,否則,我這孫兒怕是要折在她手里了?!?p> “臭老頭,你不要亂說話,他怎么就折我手里了,本姑娘不過是看他長的俊俏,想與他結(jié)親罷了,哪就擾得你們不得安寧了!我一不劫財二不劫色三不出手傷人,就老老實實跟在你們后面,咋就成妖女了!再說…”女子一邊大陳其詞一邊使勁地想要掙脫繩子。
“你傷我了?!睂τ谂釉噲D脫身的做法楚白衣視若無睹,只是幽幽打斷了女子的反駁之語。
“那,那不是我知道楚大人您厲害嘛,能打敗四門掌門的人怎么可能真的被我一個小小女子傷到呢,您說對吧?!币姃昝摬粊?,女子索性也跟著坐到了地上,對著楚白衣討好地笑道。
“那你手中的繡花針怎么解釋?上面的毒又怎么解釋?”
“人的名,樹的影,這不是您太厲害了嘛。再說,繡花針上的毒就是一點小毒,不致命的,真的?!?p> “確實不致命,所以你現(xiàn)在才是完好無損的而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接下來,不準(zhǔn)你再插話,等他們說完了才輪到你來說?!?p> “哦?!?p> “這位大哥,聽這兩位陳述,你才是當(dāng)事人,不如就由你來說說事情的前因后果吧?!?p> “不語,既然楚大人讓你說,你便說吧?!币娮约覍O兒有些沉默寡言,憂心孫兒會得罪人的老漢急忙催道。
低著頭的男子悠悠抬起頭來,說道:
“多謝楚大人幫我,既然楚大人想知道前因后果,便由我說與大人聽吧?!?p> 見男子抬起頭來,眾人出于好奇紛紛望了過去,不僅倒吸一口涼氣——這遠(yuǎn)遠(yuǎn)瞧著就一身形比較高大的大漢,怎么臉可以長的這么,這么好看,比起這白衣公子也不遑多讓了,無怪乎這姑娘瞧上了她。
無視了眾人驚異的目光,或是對此習(xí)以為常,男子毫無波瀾地繼續(xù)講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乃是一采藥制藥為生的賣藥郎,半月前在采藥之時遇到了昏迷不醒的這位姑娘,將她救了回去,這位姑娘不多時便醒了,見了我之后說什么“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若是常人見到如此漂亮的姑娘以身相許恐怕是要很高興的,可我有異于常人,對此并沒有太多的感覺,只得與她說是舉手之勞無須掛齒,想著事情估計也就這么過去了?!?p> “誰成想,這姑娘是個倔犟的性子,任我怎么說都不聽,最終竟下了藥想要強迫于我,好在我及時識破,無奈之下,我只得與她說出我不愿的原因?!?p> 楚白衣聽得起興,稍稍換了個姿勢,一手放于腿上,一手撐死腮幫子。
男子見狀卻停了下來,一雙黝黑的眸子似是極幽深的潭水,一動不動地盯著楚白衣骨節(jié)分明的手。
用手掃了掃男子幾乎是凝固了的視線,白衣俠客抬了抬線條干凈流暢的下巴,示意男子繼續(xù)。
“我跟這位姑娘說,我早已有了喜歡的人,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她卻問我我怎么那么篤定和她相處以后我不會愛上她呢?她還說,她在我身邊待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我身邊有什么姑娘,所以我肯定是騙她的?!?p> “所以?”
“所以,這一切的原因是,我喜歡的那個人是個男人?!?p> 眾人聞之皆嘩然,男子頓了一頓,眼神變得愈發(fā)堅毅,見楚白衣依舊一幅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又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跟她說了我喜歡男人,她卻是半信半疑,一邊仗著武力趕走我身邊所有的長的稍微好看一點的男子,一邊卻說著我還是在騙她,因著她這些舉措,我那點藥材生意幾乎做不下去了,我爺爺又不懂這些,幫不了我,家里沒了生計,我也不可能接受這位姑娘的饋贈,這幾日我也爺爺都是飽一頓饑一頓著走過來的?!?p> “可人活著不可能不吃飯啊,就算我能忍得了,我的爺爺卻是堅持不住了?!?p> “我爺爺是個出色的手工藝人,就在昨天,他聽到了柳州城招募工匠的消息,今日便急急忙忙帶著我從家里趕了過來,可這位姑娘依舊對我糾纏不休,我爺爺為了保護我與她起了爭執(zhí),這位姑娘倒是沒對我爺爺使用武力,兩人你一嘴我一舌的便吵了起來,不知怎么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地這里也就變得水泄不通了,借著,便是大人您出現(xiàn)了?!?p> “原來如此,老人家不妨也說一說吧?!?p> “小老兒所知的我孫兒都說了?!?p> “那便你來說吧?!敝噶酥高€在試圖脫身的女子,楚白衣說道。
“就是周不語說的那樣,的確是我一直糾纏于他,甚至趕走了他身邊所有好看的男子,可,可我沒想到這樣會讓他吃不上飯啊,我是真的喜歡他的!”
“我觀你既然有趕走他周邊男子的舉動,恐怕是對他喜歡男人這件事已經(jīng)信了九成有余了吧,怎么還不放手呢?”
“是,我信了,我相信他是喜歡男子的,不然不會對我的以身相許無動于衷,可,可我有什么方法啊,我平生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本姑娘怎么這么倒霉啊,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上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還不如喜歡個姑娘呢,哇———”
女子說著說著就是放聲哭了出來,連一點形象都沒有顧忌,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哭得周遭人心間發(fā)顫。
人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千奇百怪之事說有就有。似這三人這般遭遇,恐怕也是世間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