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與毛驢披星戴月的兼程,總算在柳四娘的試刀大會前幾天趕到了柳州城。
原本的打算是帶著楚云天的斷刀去試探一番,如今既然魚兒的同伴以后把餌放到自己手中,那就無謂多做試探了,不僅不能有多余的動作,還要沉得住氣,等魚兒自個兒上鉤。
縱使是見識過上京的端莊華麗的少年,也不得不承認柳州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zhì),柳州人有著自己獨特的精神面貌。
柳州果真深孚柳州之名,幾乎是五步一柳樹,十步一亭臺,如此多數(shù)量的亭臺據(jù)傳與柳州多情善變的天氣有關(guān)。街道兩旁更是三步不離吃食,更有甚者,空氣中不時飄來勾人的酒香。吆喝聲、叫賣聲在柳州人眼中更是一門藝術(shù),為了與做其它生意的人區(qū)分開來,他們的吆喝、叫賣之法更是有所不同。
在充滿著煙火氣的柳州街道中穿梭著,少年愈發(fā)感覺到一種真實,煙火的氣息是在土地之上經(jīng)由時間的沉淀慢慢孕育而生的。當你置身其中,很難再去回想一切虛幻的東西;當你看到路旁調(diào)皮的小孩一邊哭喊一邊動作輕靈的躲避著來自母上大人熟練的“竹魚”(類似于戒尺)時,你甚至忍不住想到當初的自己,雖然你未必有類似的經(jīng)歷;當你看到某只橘色的貍奴堂而皇之地賴上買魚的攤主熟練地撒嬌打滾時,你也許會忍不住想要自己也養(yǎng)上一只。
這就是柳州城的魅力吧,如此想著,少年懷里也多出來許多吃食,每種的份量不多,大都是買來嘗嘗鮮,酸酸甜甜的味道仿佛喚醒了胃的靈魂,總是讓人忍不住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
走過上空飄滿吆喝聲的街頭,少年就走進了客棧的海洋,一眼望去大都是統(tǒng)一規(guī)格的房屋,看著倒是挺舒服的,客棧掛的都是“有間客?!钡恼信?,看著像是擁有同一個老板。
隨意挑了左手第三間客棧走了進去,少年最先注意到的既非客棧的掌柜亦非小二,而是大堂高臺上說得起勁的說書者,無他,說書者口中所講的楚白衣正是自己。
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塊驚堂木,一把舊折扇,如簧舌,蓮花嘴,全情投入的說書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驚堂木那么一拍,舊折扇那么一打,將氣息沉下丹田,將定場詩緩緩道來,說書者就牢牢把握住了聽書人的心:
“話說………”
……
“阿念,快點快點,我快趕不上楚白衣挑四斗的情節(jié)了?!?p> “不是,泗水,你家里不就有說書者嗎?干嘛非得來這里聽?”
“你不懂,楊老板的有間客棧”里的說書者可厲害了,再說,在家里聽哪比得跟一大群人聽來得有感覺?!?p> “是是是,泗水最厲害了,我不懂,我不懂得了吧?!?p> ………
少年繳了費用,安排好阿黃的去處,轉(zhuǎn)身便上了四樓。
舒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少年隨即盤腿坐下,閉目養(yǎng)神的同時一遍又一遍地打磨壯大自身內(nèi)力,說來也怪,自從吃下了那顆奇怪的果實,少年愈發(fā)感覺到內(nèi)力的壯大以及一種對于自身內(nèi)力如臂指使的掌控感,雖每天的變化都很微弱,但幾天趕路下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自身的變化——現(xiàn)在的自己絕對有能力吊打前幾天的自己——現(xiàn)在看來,那種果子確實不簡單,甚至于其周邊草木稀疏也并非完全違反常理。
按耐下許多的好奇心,望了望窗邊形單影只的月亮,少年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阿趙如今怎樣了?倒是有些想她了。
……
跑得氣喘吁吁的兩個小姑娘終于趕到了說書現(xiàn)場,只聽得說書者一句:
“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p> 身形較矮的女子氣得直跺腳,腮幫子亦是鼓鼓的:
“哎呀,我又沒趕上,阿念,我,我要吃東西!”
“行行行,都依你的?!鄙硇胃咛舻呐訜o奈回道。
兩人短暫的出現(xiàn)在客棧之中卻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常聽得柳州多佳人,不曾想這剛來就遇上了兩個各有千秋的美人?!?p> “美人果然是美人,就連生起氣來,也是好看的。”
“看著兩人衣著,怕是非富即貴,怎的身邊都沒有個護衛(wèi)?也不怕兩個漂亮的小娘子遇了賊人。”
“許三刀,我看你是想當這賊人吧?!?p> “劉二哥,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的,我娘子這么美,我怎么可能對別的婆娘起心思呢?娘子,你說對吧?!?p> “算你反應快,老娘就先不和你計較了。不過,你方才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這兩個小娃娃膽也忒大了,穿金戴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想向賊人說:這有肥羊呢?趕緊來打劫我嗎?”
“誒誒誒,這話打住,尤二姐,你第一次來,不懂這柳州城的規(guī)矩,這賊人吶,在柳州城內(nèi)是提不起這個膽的,提起這個膽也動不了這個手?!?p> “這話又是怎么說的?老娘今天倒是要聽一聽?!?p> “尤二姐可知,這柳州城中有九成九的人家都是生意人?!?p> “雖不常聽說,倒也略有耳聞?!?p> “那尤二姐可知,這柳州城的生意人,做的不止是普通人的生意,更做江湖人的生意?!?p> “那又如何?劉老頭有話直說!”
“我這么跟你說吧,我們不輕易在柳州城動手的原因有三:其一,柳州城曾經(jīng)對許多的武林人士提供過錢財方面的幫助,江湖人混江湖講究義字當先,自然不好做這忘恩負義的事;其二,柳州盛產(chǎn)美人,美人所嫁之人大多是有權(quán)勢有能力的人,她們的夫家并不好惹;其三,柳州城實在是對了太多江湖人的胃口,對他們而言,這里簡直就是量身打造天堂的,有吃有喝,有美酒更有美人。所以,”
“所以,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像我這么沒常識的都不會動手是吧?”
“差不多這意思,就算動手了,這些動手的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畢竟,柳州人錢多,雇些把好手的錢還是出的起的,你看著那兩個小姑娘是單薄的兩個人,實際上單單隱藏在其周身保護她們的人,就我能發(fā)現(xiàn)的已不下數(shù)十個。”
“得,問出剛剛那問題全是老娘犯傻了?!?p> 被稱作“尤二娘”的颯爽女子翻了一把白眼,頗為無趣的轉(zhuǎn)而擦拭自己與丈夫厚厚的砍柴刀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大堂之中的江湖人走的走,散的散,就連許三刀也被尤二娘差遣著去街上買小吃去了,空蕩的大堂中形單影只的尤二娘依舊專注地擦著柴刀,直到……
“掌柜的,來四間上房。”
為首說話的乃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小和尚眉眼彎彎,見人便是三分笑,手中把玩著一串檀木制成的佛珠,倒是頗得同樣喜歡佛珠的掌柜的青睞。
“小師傅先且候一候,小人這便為您安排四間位置最好的上房?!?p> “如此便多謝掌柜的了。”
尤二娘聞聲望去,但見四個長相不俗的男娃娃陸續(xù)上了樓,四人看穿著打扮各有不同,一個是和尚,一個是道士,一個使刀的,一個使劍的。論氣質(zhì)亦是各有千秋,和尚愛笑,看著挺討喜的,道士一幅懶洋洋的模樣,卻有一股頹喪的魅力,使刀的看著冷冷的,但是勝在相貌英挺身形也夠挺拔,使劍的一雙眼睛在四人之中最亮,頗為攝魂奪魄。
心中感概了一番這個奇怪的組合,尤二娘搖了搖頭,又開始了周而復始的擦刀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