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危想象過她跟斯齊重逢的一百種可能。但眼前這個重逢的情形卻是意料之外的第一百零一種,還是讓袁思危跌破隱形眼鏡的那種。
作為新上任的雜志社社長兼主編大人,袁思危回雜志的第一天,除了跟老員工打打招呼,跟新員工套套近乎之外,還要去面見雜志社所屬集團的大BOSS。說起這事兒,袁思危還是一頭霧水,她一直以為這個雜志社是掛在趙景陽老爹的集團名下的,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橫空冒出個長風(fēng)集團,自稱雜志社的頂頭財團,派了人來叫袁思危去會面。
跟趙景陽確認完頂頭上司確實是這個長風(fēng)集團以后,袁思危懷著“剛被官升三級的宦官大臣要去面見垂簾聽政的皇太后”一樣的心情,跟著眼前這位長相帥氣、行事果斷干脆的自稱Eric的特助先生來到了某棟超高層建筑門口。
嘖嘖,集團總部在這種一寸土地一克拉鉆石的地段,又是這么金碧輝煌的一棟大樓里,一看就有錢啊~!以后雜志社想開疆拓土、大展拳腳,需要大筆的資金,看來今天要好好表現(xiàn),“討得大Boss歡心”,雜志社的未來才能“錢”途光明啊。
特助先生接了個電話后,十分禮貌的把袁思危送進最左邊的電梯,按下29層的電梯,就鞠了個躬禮貌的退了出去。袁思??粗瞎?5度的樣子,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說不出哪兒來的熟悉感。
電梯平穩(wěn)上升,以最快的速度直達29樓。
電梯打開后,兩個黑衣大哥已經(jīng)等在電梯口了,見到袁思危,立刻整齊劃一的鞠躬45度,齊刷刷喊了一聲“袁小姐好久不見!”然后抬起頭,一個笑靨如花,一個表情僵硬。
這倆貨,不就是方臉的小圓,和圓臉的小方嗎??。?!
袁思危的心里喊了一萬句“臥槽!”他終于知道看到特助先生時那種奇怪的熟悉感來自哪里了。
不是說長風(fēng)集團嗎?!她的記性沒退化的話,斯齊的公司是斯奇集團吧?。?!
管不了那么多,袁思危拔腿就想跑路。
袁思危想撤回電梯里,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小圓眼疾手快的按掉了電梯,小方則在下一秒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袁思危躲閃不及,目光已經(jīng)投過打開的大門,看到了那個熠熠生輝的人。
偌大的辦公室里,他穿著一如既往的白襯衫,低著頭看著文件,見門被推開,目光悠悠然的向這邊看過來,最后冷冷的鎖定在袁思危的身上。
只是這樣遠遠的對視,那些她曾經(jīng)以為早就忘干凈了的記憶,全部涌了回來。
這世間,最難抵擋的情緒,就是“愛過”。
以前她分不清自己對斯齊,究竟算不算“愛過”。那種基于金錢的關(guān)系讓她理不清思路。直到她到了英國,才從那些雜亂的記憶中剝離出這份叫“愛”的東西。
她愛過這個閃閃發(fā)光的人,覺得自己卑微又懦弱。她用大逃亡的方式草草結(jié)束了瘋狂的一切,最后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來到了他的面前。
斯齊示意小圓和小方退下,他們就畢恭畢敬的退了出去。袁思危從沉沉的回憶里終于找回了理智,想起來自己是代表雜志社來見大金主的,立刻恢復(fù)了出發(fā)時的冷靜沉著。
“袁小姐?請坐!”禮貌又疏離的語氣,帶著假的不能再假的淡淡笑意。
袁思??床坏盟@種假模假樣的笑,背后一陣發(fā)涼,但還是夾緊了尾巴,端坐在一旁的真皮沙發(fā)上。
斯齊從桌子上抽了一份文件,隨性慵懶的坐到了袁思危對面的位置上,隨意翻看著。
尷尬的靜默中,袁思危手心微微冒汗。
對面的斯齊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都快五分鐘了,卻還是盯著文件看,頭也不抬,一個字都沒說,怪人的怪毛病還真是一萬年都不會變呢。
兩個人相隔不到一米遠,她的眼神開始不受控制的近距離打量起他。
好看的側(cè)臉還是一點沒變,下巴上有微微冒頭的胡渣,襯衫胸前隨意又像刻意的松開兩顆扣子,頭發(fā)比以前留的稍微長了一些,眼窩下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還是睡不好嗎?”突然冒出這句話,袁思危自己都嚇了一跳。這種又像是搭訕,又像是關(guān)心的話,表明了自己承認跟他是“舊相識”。
斯齊終于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灼灼,但也僅僅一兩秒的時間,又繼續(xù)看著手里的文件。
袁思危別別扭扭的等了好久,也沒見斯齊有什么“深入談話”的苗頭。
“內(nèi)個……我們現(xiàn)在可以談雜志社的事兒了嗎?”袁思危試探性的開口問。
斯齊終于放下手里的文件,把目光轉(zhuǎn)向袁思危這一邊。
“袁小姐,我看過雜志社詳細的介紹,包括你們的財務(wù)報表。我的建議是,??菡??!?p> “什么?!”袁思危激動地差點跳起來!
讓她停刊休整??!她知道雜志社這兩年是有點岌岌可危,但也不至于到??菡@么糟吧!這人是不是要假公濟私,報復(fù)私人恩怨?!
“額……”袁思危首先想了一下應(yīng)該怎么稱呼他,“斯先生,我覺得您需要重新考量一下雜志社的情況,據(jù)我了解,雜志社在發(fā)行和質(zhì)量上都沒太大的問題,只是資金鏈上有些短缺,只需要注入一定的資金,雜志社是可以實現(xiàn)盈利的?!痹嘉E阂种约旱幕饸?,能這么平心靜氣的說出這番話,也是她在英國三年的某種收獲之一。
“哦?我只聽說袁小姐是大英帝國近幾年異軍突起的新銳雜志領(lǐng)袖,卻沒聽說袁小姐對雜志社的盈虧有這么深入的研究。比我這個奸詐的商人還有見地。”斯齊的話里,帶著似有非有的貶義,袁思危還是聽得出來的。
“斯先生您過獎了。我也不過是雜志社聘任的主編而已,只是給了您相對正確的建議。您是雜志社的所有者,您如果堅持要??菡乙膊荒苡惺裁匆庖?,不是嗎?”
字字恭敬,卻句句相逼。袁思危,你果然有所長進了。
斯齊專注的盯著袁思??戳撕芫?,最后起身走回辦公桌旁邊。
“那就這樣決定吧。”
“您的意思是?”這家伙不會這么容易被說服吧,不像他的風(fēng)格啊。
“雜志社停刊休整三個月。員工一律按時上班參加全天8小時培訓(xùn),我的秘書室會嚴格安排一系列培訓(xùn)科目?!彼过R轉(zhuǎn)過身來,有些輕佻的扯了一下嘴角,“我會親臨現(xiàn)場。麻煩袁小姐向雜志社同仁代為轉(zhuǎn)達了?!?p> 袁思危的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本大人剛上任,你就停刊!你果然是公報私仇來的!??!
“蹭”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袁思危狠狠的瞪了奸商一眼。才懶得跟他說什么“拜拜啊”“打擾了”之類的客套話,就氣呼呼的準備走人。
袁思危按電梯的時候,斯齊跟了出來,抱著胳膊,慵懶的倚在自己的辦公室門上,一副“恕不遠送”的樣子。
袁思危恨不得馬上從這家伙眼前消失,拼命地按著電梯,電梯卻磨磨蹭蹭總是不來。
“喂,按最左邊那一部試試?!彼过R慵懶的溫馨提醒,換來的又是袁思危的一串白眼。
按下左邊的電梯,果然,電梯飛速抵達。袁思危趕緊走進電梯,按下關(guān)門鍵。
但奇怪的是,電梯門卻遲遲沒有關(guān)上。
袁思危有點尷尬的又按了幾次關(guān)門鍵,電梯還是沒反應(yīng)。
正捉急呢,無意間抬頭看到依舊倚在門上,遠遠看著她的斯齊。
袁思危懷疑自己的眼睛看錯了。那家伙的眼眶里閃來閃去的,是眼淚嗎?
她用力甩了一下腦袋,再看過去時,那些閃來閃去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她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才會產(chǎn)生這種錯覺。
就在袁思危準備從電梯上走下來,換另一部電梯時,某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對著電梯按了一下,電梯門終于緩緩關(guān)了起來。
電梯開始平穩(wěn)下落。
明明是短暫的對視,對袁思危來說,卻像過了整個世紀。
她有點疲憊的靠在電梯一側(cè)。
恍惚。恍惚。恍惚。
她開始覺得,她的生活就像這部電梯一樣,不管來去,還是上下,遙控器一直都在他手里。
雖然鬼才知道,為毛連個電梯都有個坑爹的遙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