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被瘋狂敲門聲叫醒,讓林麥克快要抓狂了。
他用手耙了兩下凌亂的頭發(fā),從床上艱難的爬起來,煩躁的打開門,就看到抱著枕頭,傻乎乎站在門口的袁思危。
“嗨,麥克,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擾你們……”袁思危努力作出楚楚可憐狀。
“你什么時候不好意思過?!庇幸淮嗡w景陽正在不可描述的時候,她都打擾過了,還一打擾就打擾了兩個小時,害他洗了三個冷水澡。
袁思危抱著枕頭小心翼翼的從林麥克打開的門縫里擠進(jìn)了房間,房間里烏漆墨黑,袁思危什么也看不清,額,估計洞房花燭夜的房間里,有些東西看不清也是好的。
“思危?你怎么了?”趙景陽睡意朦朧的聲音從黑暗里傳過來。
“景陽……我是來告訴你,關(guān)于你說的讓我擔(dān)任雜志社社長的事兒,我決定拒絕了……”
“就這事兒?這大半夜的,明天說不是一樣嗎?”
“不不不,還有個事兒……”袁思危支支吾吾的樣子,讓一旁的林麥克真想打她一頓。
袁思危緊緊地抱著懷里的枕頭,黑暗中她沉默了良久,最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決定跟一航走了?!痹嘉B曇糨p輕地,帶著釋然和平靜。“去英國,學(xué)習(xí)也好,換個環(huán)境也好,我想有些改變。”
我一直以為自己有所留戀,留戀這里的人和事,留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昨天。但現(xiàn)在看來,其實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所以,我要走了,我要先你們一步離開了。
我已經(jīng)受夠了被別人拋在原地,這次,我想先走。
×
幾天后的一大早,斯齊就從萊伯的嘴里聽到了袁思危要跟卓一航去英國的消息。
他連續(xù)確認(rèn)了三遍,萊伯字字清晰的告訴他,袁小姐是真的要去英國,明天下午的飛機(jī),并且歸期不定,說不定沒有歸期。
他想過一萬種袁思危從他的世界逃亡的可能,這卻是他沒有想到的第一萬零一種。
她連基本的英語都不會,怎么可能會傻乎乎的突然要去英國?
她昨天不還在婚禮上一副跟趙景陽馬上要生離死別的樣子嗎?
并且,還是跟那個男人一起。
他覺得整個人都煩躁的很。他扔下吃了一半的早餐,拿了車鑰匙,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花圃里的玫瑰開的正好。他本想這幾天就去把袁思危拎回來看看她的寶貝玫瑰的,但現(xiàn)在看來,她根本就不稀罕。
她不稀罕。她自己親口說了,這些東西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稀罕。
那留著,也沒什么用了。
他從置物架上拿出花剪,將好不容易活過來的玫瑰花統(tǒng)統(tǒng)剪了。偌大一片玫瑰花,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全部被剪光了。他用雙手直接把剪下來的玫瑰花全部塞進(jìn)車子的后備箱里,手被花刺扎破也渾然不覺的疼。
發(fā)動車子,踩下油門,車窗外景色瘋狂后退,等車停下來,斯齊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真的開到了趙景陽家樓下。
他的手指握在方向盤上,輕輕地顫抖著。
不想矯情的等在這,也不想就這樣開走。
手指在手機(jī)屏幕上不停地滑來滑去,最后停留在“袁思?!钡拿稚?。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袁思危平淡的聲音從話筒里傳過來。
“喂,你好。”生硬客氣的語氣,袁思危會說“你好”,就說明她早就把自己的號碼從手機(jī)里刪掉了!
“袁思危,你下樓來,我有東西還給你?!闭f完就掛掉。
一如既往的冰冷口氣,天知道,他的心臟在多劇烈的顫抖著。
袁思危惴惴不安的下樓,看到的就是斯齊冷著臉,穿著皺巴巴的白襯衫,頂著一頭亂發(fā),腳上穿著袁思危在他家住時的女式拖鞋,雙手插兜的靠在車子后備箱上。
他還是這樣。
即使是穿著不整潔的衣服,頂著有點蓬亂的頭發(fā),穿著最土氣的女式拖鞋,也還是只要站在那里,就閃閃發(fā)光。
袁思危你一定是傻掉了,才會覺得穿著女式拖鞋的斯齊還會發(fā)光。
袁思危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走到了他旁邊。
斯齊的眼睛有點充血的紅,眼神冰冷犀利,跟個吸血鬼一樣盯著袁思??戳艘粫吹脑嘉喩戆l(fā)毛。
他轉(zhuǎn)身打開了車子后備箱,將那些被剪得長短不齊、橫七豎八、亂糟糟躺在里面的玫瑰花全部抱出來,扔到袁思危的腳邊。
“知道你不稀罕,但放在我那太礙眼,還給你?!?p> 毫不留戀的上車,發(fā)動引擎,車子很快消失在視野里。
袁思危低頭看著腳邊的玫瑰花,一株株都是從根部剪下來的,葉子和花苞混合在一起,像一直以來斯齊眼里的自己一樣,狼狽的、靜默的,沒有任何光芒和優(yōu)點。
她蹲下來將玫瑰花一支支撿起來,抱上了樓。
按電梯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花刺扎破了她的手,鮮血從指腹里冒出頭,她趕緊把指頭放在嘴里吮一下。
電梯“?!钡囊宦暣蜷_。
斯齊大腳一伸從電梯里跨了出去,不由分說的將搶過去的名片扔進(jìn)了垃圾桶,回過頭來警告她:“敢撿回來,今天就讓你睡大街!”
那個表情,那個語氣,都近在咫尺。
“?!薄矍暗碾娞荽蜷_,袁思危才被拉回現(xiàn)實。
那個表情,那個語氣,卻已遠(yuǎn)在天涯。
×
第二天中午到雜志社做了個簡單的交接,林麥克開著車子送袁思危直奔機(jī)場跟卓一航回合。一路上袁思危都沒什么話,車?yán)飳擂蔚某聊?p> 趙景陽蹭到袁思危身邊,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的手。
袁思危回他一個勉強(qiáng)的笑容,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眼淚慢慢的浸濕了趙景陽的肩膀。
有些告別,不需要言語。
你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有多舍不得。
離別后,不知道會有多漫長的歲月無法觸摸到你的世界。
但請相信,這世上有一個人,即使與你天涯永隔,也會在平行的時空里,與你同歷風(fēng)雨。
機(jī)場候機(jī)室。
趙景陽和林麥克因為有事提前走了。卓一航去排隊辦登機(jī)牌,剩袁思危無聊的坐在候機(jī)室里東張西望。
雖然袁思危知道不會有人來送她,但她還是抱著點戲劇心理,希望她想看到的人也能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偷偷的躲在某個地方流著淚注視著她。
當(dāng)然,某人流著淚這件事,比殺了他還難吧。
就在袁思危脖子都要變成長頸鹿的時候,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裙擺。
是小番茄,一只手拉著萊伯,一副“袁思危你這個賣國賊”的表情,眉毛擰成一團(tuán)。
袁思危趕緊蹲下來,把小番茄用力的抱在懷里。
“小番茄,還是你最好了!原來你才是我的真愛!”
“走開啦笨女人!”小番茄一臉嫌棄的推開袁思危的大腦袋。
“嘿嘿嘿,你怎么知道要來送我噠?”袁思危抱著小番茄坐下來,諂媚的剝個香蕉給她。
“斯齊叔叔告訴我的。他說笨女人要去英國學(xué)習(xí)了,讓我來嘲笑你一下?!?p> “哈~他絕對干得出來?!痹嘉km然嘴上不屑,心里還是稍微舒服了一些。
“你連英語都不會,你不會去英國餓死吧?”小番茄果然天真無邪啊~
“餓不死啦!我不會英語,但是我會手語啊,我肢體語言可靈活了!”
“切~”小番茄不屑的很,看著不遠(yuǎn)處向他們走過來的卓一航,小番茄立刻警惕性超高的抓住袁思危的胳膊,“這個男人是誰?”
“啊?哦,跟我一起去英國的叔叔。”
“是你男朋友嗎?”
“額……算是吧?!痹嘉W约憾加悬c不確定,但總覺得這樣回答貼切一點。
小番茄立刻充滿敵意的瞪著卓一航,氣呼呼的一個字都不說了!只是用眼神不停地瞪著卓一航!
機(jī)場的廣播提醒袁思危的航班要登機(jī)了。
“你能不走嗎?你跟斯齊叔叔在一起不好嗎?他很可憐的……”小番茄有些著急的抓住袁思危的衣服。
袁思危彎下腰抱了一下小番茄:“小番茄,我要登機(jī)了!想我了給我打電話哦!”
跟旁邊一直欲言又止的萊伯點點頭,跟著卓一航走向登機(jī)口。身后傳來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巨大哭聲。她知道是小番茄哭了,可是她的倔強(qiáng)讓她無法回頭,也不能回頭。
深吸一口氣。挽住卓一航的胳膊。
袁思危,跟那些無法控制的錯覺,徹底告別吧。
×
斯齊從不是個愛逛超市的人,今天卻莫名其妙的獨自去逛了超市。還買了袁思危最喜歡的洗衣液,甚至袁思危最喜歡用的沐浴露。
從超市開車回到家,車庫門打開的時候,正好看到袁思危的小電瓶車停在最角落的地方。
袁思危,你不是最寶貝你這個座駕嗎?怎么臨走了,還把它丟下了呢?
連你最寶貝的東西都可以丟下,我這種你不稀罕的人,也活該被丟下,是嗎?
斯齊回到臥室,他第一次有了“累”的感覺。
把自己扔在巨大的雙人床上。
他記得剛換這張床時,袁思危興奮地趴在床上拉都拉不起來,還說什么死也要死在這張床上。
床頭的水母小夜燈還開著。夜盲癥患者袁思危,必須要開個小夜燈才能安心的睡著。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夜里起床喝水,因為沒有夜燈,又不知道大燈的開關(guān)在哪里,摸索著出門一頭磕在了門板上,腦袋腫了兩天。
柜子里,袁思危的那一邊還有幾件衣服,她帶走了自己所有的衣服,斯齊買給她的卻一件也沒有帶走。
斯齊把昨晚從舞臺上撿到的那雙鞋整齊的擺進(jìn)了柜子里。
小心的關(guān)上衣柜。
袁思危不是絕情的,袁思危卻也不多情。
她知道自己該帶走什么,也知道自己該留下什么。
斯齊閉上眼睛想睡一個午覺,他試了好久都沒有睡著。
睡眠再次離他遠(yuǎn)去。
跟著袁思危一起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他爬起來拉開窗簾。
天空陰沉沉,深城的暴雨又要來了。
看了一眼手表,袁思危的飛機(jī)該起飛了吧。
他的眼睛澀澀的,低一下頭,眼淚就一滴一滴掉在窗臺上。
這個夏天,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