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你爹不是我殺的
莫行是個王八蛋。
你用世間最骯臟下流的詞匯去形容他也毫不過分，只會非常貼切。
在魔山上長大的他，殺過無數(shù)種人，什么男女老少仙魔妖教，死在他手上的，多到讓人不敢去數(shù)！
然而，他從未殺過一種人。
——好人。
對于好人，他不僅沒殺過，甚至很怕，每次遇見都會頭皮發(fā)麻，想掉頭就跑的那種怕！
你說看到一個蔫兒壞蔫兒壞的王八蛋吧，那還好辦，莫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可是遇到一個忠肝義膽俠骨仁心的好人…
想想就覺得可怕……
萬幸的是，整個五九毒門，并不存在這種好人。
所以，莫行無所畏懼。
來到客房，他要了個刑架擺到西房，把石婉綁了上去…
然后檢查了一下房間，抓出六只隱藏在各個角落的毒蟲后，便關(guān)閉門窗，施了靜音咒，這才看著滿臉仇恨咬牙切齒地石婉，淡淡問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呸！”石婉奮力掙扎卻掙脫不得，便一口清痰吐到莫行胸口，厲聲喊道：“你這賊人，最好現(xiàn)在就把我殺了！否則我定要將你挫骨揚(yáng)灰，為我父親報仇雪恨！”
莫行站起身來，走到守在一旁的蕭巧面前，淡淡說道：“半個時辰，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撬開她的嘴巴，讓她把三年前那件事說個清楚?！?p> 說罷，也不顧蕭巧的反應(yīng)，便自顧自地走出了西房。
蕭巧愣了片刻，神色變得十分復(fù)雜。
來到大堂的莫行坐在主位，正襟危身，閉目養(yǎng)神。
三年前那一幕幕，不斷在他腦海之中回轉(zhuǎn)。
第一天殺掉那個門主…第二天殺掉一個堂主…第三天殺掉一個弟子…第四天殺掉一個長老。
然后報仇完畢的他，就徑直離開了涼州。
然而…
莫行微睜雙眸，打開案件卷宗，向第一段字體看去。
【我五九毒門上任門主，于三年前被賊子莫行殺害，而后又有五人接連死于莫行之手！】
呵。
莫行若有似無地笑了笑。
我用四天時間殺了四個，接下來又有人替我殺了兩個嗎？
殺四贈二？還真是個大方的宗門呢。
他拿起精致的青花茶杯在手中把玩，目光變得悠遠(yuǎn)且深邃。
對于被別人誣陷了兩個人頭這種事，他即可以毫不在意，也可以非常在意。
然而蕭巧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從不在意變?yōu)榱嗽谝狻?p> 想著想著，他雙眸一凝。
蕭巧…
還剩一個海涵，我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xiàn)。
“嘶…?。 ?p> “不要！”
“啊??！”
西房處不斷有凄厲的慘叫聲傳來，莫行靜靜地坐著，置若未聞。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慘叫聲越來越小，到最后徹底陷入了安靜。
又過了一會兒，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的蕭巧從西房走出，來到莫行面前，微瞪著雙眼，說道：“莫大人，她全都招了?！?p> 莫行：“說。”
蕭巧做了一次深呼吸，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雙眼看著地板，敘述道：“她說三年前，賊子用六天時間殺了六個人，第一天……”
“行了。”莫行打斷道：“直接從第五天說起。”
“是。”蕭巧垂著頭：“第五天死的人，是石婉的父親石成山，也是五九毒門二長老，結(jié)果被賊子暗殺于臥室之中，尸體被攔腰砍成了兩截?！?p> 莫行不置可否地點(diǎn)點(diǎn)頭：“第六天呢？”
蕭巧沉默片刻，看著腳尖，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第六天死的，是五九毒門首席神醫(yī)方求仁，其在藥房內(nèi)中毒致死…全身腫脹潰爛…膿血直流。”
莫行好奇問道：“神醫(yī)？有多神？”
蕭巧答：“據(jù)石婉而言，方求仁能解千毒，為涼州第一神醫(yī)?！?p> 莫行更加好奇地問道：“這樣的神醫(yī)，竟也會被‘我’毒死？”
蕭巧沉默片刻，答：“據(jù)說你當(dāng)年抓到的毒蟲為五足金蟾，毒經(jīng)上記載，此蟲奇毒無比，神不能醫(yī)，中此毒者全身腫脹潰爛，骨軟筋萎?！?p> 莫行一拍桌子，嘖嘖驚嘆道：“原來我當(dāng)年抓到的那只癩蛤蟆那么牛逼！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感慨片刻，莫行又問道：“那方神醫(yī)有子嗣嗎？”
蕭巧聞言一怔，低聲回道：“有一子一女，長子方華，五九毒門現(xiàn)任首席神醫(yī)。長女方…巧，于方求仁死后脫離毒門，誓要為父報仇，如今下落不明?！?p> “哦，方華我知道，就是偷我毒蟲的那個王八蛋！三年前沒殺了他，倒是便宜他了?！蹦朽托σ宦暎骸八t(yī)術(shù)如何？”
蕭巧：“不及其父十之一二。”
“真是廢物，就從他開刀！”莫行冷冷說道：“你去，把他找來！我要親自上手，好好盤問盤問！”
看著莫行兇光畢露的眼神，蕭巧身子一抖，應(yīng)聲稱是，連忙走了出去。
莫行獨(dú)自坐了片刻，緩緩來到西房，打量石婉。
被綁在架子上的石婉愕然一驚，神情恐慌地看向他，顫音問道：“你…你要干嘛？”
此時的石婉身上傷痕無數(shù)，血跡斑斑，顯然是遭受了酷刑，已認(rèn)清了形式。
莫行坐到她面前，輕聲安撫道：“你不用害怕，雖然你想殺我，還沖我吐了口痰，但我并不怪你，我只想和你聊聊?！?p>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和你沒什么……”話未說完，看著莫行嘴角忽然露出的一絲笑容，她頓時怔住，轉(zhuǎn)而縮了縮脖子，怯聲問道：“你…你想聊什么？”
莫行和藹笑道：“你不用裝成一副想為父親報仇的樣子，因為你根本就不想替父親報仇?！?p> “如果不是我主動來了這里，你一輩子都不會去魔山找我的，對嗎？”
他此話一出，石婉眸中有愧疚之色一閃而逝，轉(zhuǎn)而生出洶洶怒火，咬牙切齒，握緊雙拳…
吼道：“胡說！你這賊子，我日日夜夜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為我爹報仇！”
莫行緩緩搖了搖頭：“不，你不想，你不敢去找我，因為你怕死，所以你早已強(qiáng)迫自己忘記了三年前的那件事?！?p> “沒有！”石婉渾身青筋暴露，軀體不斷掙扎：“我是想修煉到八品之后再去找你報仇！否則白白送死沒有任何意義！”
莫行嗤笑一聲：“你現(xiàn)在多大歲數(shù)了？二十四？二十五？你到了這個年齡修為卻只有六品出頭，天賦如此，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突破到八品了！”
“你可能不知道這種事嗎？你知道，你不可能修到八品，所以你永遠(yuǎn)也不用去找我報仇！對嗎？”
石婉不斷喘著粗氣，身軀也大幅度地顫抖起來，連連搖頭，嘴里尖聲喊著：“不是…當(dāng)然不是！”
莫行冷冷說道：“你為了掩蓋自己貪生怕死的事實，就找了個狗屁倒灶的理由來欺騙自己，竟然騙到自己都信了！真是可笑可笑。”
“你就是沒有膽量，你就是想茍且偷生！卻偏偏裝成為了給父親報仇而忍辱負(fù)重不肯輕易送死的模樣來掩蓋自己內(nèi)心的怯懦，當(dāng)真是惡心到了極點(diǎn)！”
“像你這種廢物，也許平常還會帶著一副憂郁凄涼的姿態(tài)，用這種方式去時刻提醒別人你背負(fù)著血海深仇，生怕別人以為你不敢去報仇，簡直讓人作嘔！”
“不！不是！”石婉不斷掙扎，仿佛想要掙脫繩索，同時還瞪著血紅的雙眼，破聲嘶吼：“我要?dú)⒘四?，我一定會殺了你！！?p> 莫行嗤笑一聲，抽出腰間短匕大手一揮，切斷了她身上的繩索，又把匕首扔到她腳下，淡淡說道：“來吧，我給你一個證明自己是孝女的機(jī)會?！?p> “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站在你眼前，現(xiàn)在撿起匕首，用盡你全身上下所有力量來砍我！不要猶豫，來！”
“雖然這樣做你肯定會死，但是你死得其所！你對得起你爹的養(yǎng)育之恩，我也會在你的墓碑上刻個孝女石婉之墓，你來??！”
被松綁的石婉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看著腳下的匕首，眸中沒有仇恨與怨憤，只有無邊恐懼。
看著看著，她身子竟忍不住顫抖起來。
莫行怒吼道：“你不是要報仇嗎？報?。 ?p> 此話一出，石婉如遭雷擊，頓時僵住。
莫行大步走到她面前，撿起地上的短匕強(qiáng)行塞入她手中，然后將匕刃架在自己胸口之上，瞪大雙眼，喝了聲：“捅！”
見她久久不動，莫行怒極，揮起右手狠狠向她左臉抽去…
啪??！
石婉嘴角被抽出一絲鮮血，癱在地上，卻仍一聲未吭，手中短匕也甩飛老遠(yuǎn)，撞到墻壁，發(fā)出當(dāng)啷聲響。
但她心中并沒有一絲失望，反而有些竊喜，仿佛丟掉了什么要命的東西一般。
呵。
莫行緩緩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臉頰，看著她滿是驚恐的雙瞳，淡淡問道：“說，還找我報仇嗎？”
這話音落地，石婉愣了許久，忽然搖起頭來，然后瘋狂搖頭，嚎啕大哭，用滿是乞求的目光看著莫行…
似崩潰般哭喊道：“不…不報了！你別殺我，我不報了！不報了??！真的不報了…你別殺我…我不報了……”
莫行滿意一笑，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后坐到高椅上，翹起二郎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隨口說了句：“其實，你爹不是我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