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雛鳳清于老鳳聲
“運司糕、雪花糕、羊奶酪等六種點心各一盒，糖水漬的藕、牛首豆腐干、姜絲餅等六種小食各一盒，還有四季的衣裳各備了兩套，二爺還給了一件沒怎么穿過的斗篷，一條羊皮褥子，叫姑娘一并拿去呢。”
聽月薔報了一遍要帶去春風(fēng)別苑的東西，慕歡說：“帶那么多點心小食做什么？他一個人也吃不完，留著喂耗子不成？拼兩盒子夠用了，剩下的你們分著吃吧。”
“小爺自己吃不完，賞給下人也體面不是?！?p> “你倒掛著他，你忘了當(dāng)初自己當(dāng)門罵彭氏來著？”
月薔拿了疊好的衣裳來給慕歡點一下。
“我罵彭月薇，小爺也沒惹我，干他何事，他恨不恨我也不干我事，我是為姑娘你考慮，送人東西體面最重要?！?p> “你這嘴里全是理，我不跟你講究”，慕歡起身笑她不記仇。
車馬半個時辰到了春風(fēng)別苑，徐文嗣知道徐慕歡今日要來探他，所以早早的就在門前迎，中天的日頭曬的他直用袖子拭汗。
“姐姐”，他做了個揖，也不敢抬頭去看徐慕歡。
慕歡對徐文嗣的印象還在十幾年前，他那會兒還是個兩三歲的孩子，如今都長高了，穿著青袍帶著幞頭，一個彬彬有禮的學(xué)生。
“今天這么曬，也不知道找個陰涼處躲躲。”
徐慕歡搖著扇子看他，不十分像誰，卻又父母各像一些。
“我?guī)Я诵┮律押统允常矚g你便穿穿，吃的種類多，天氣熱也放不住，分給下人們也好”
徐慕歡坐下后他親自奉了杯茶過來。
“這幾個月住的還好？”
慕歡看他書桌上放著的文章，拿起來略略讀了，又察看了他桌上、書架上都放置的都是什么書。
他架上掛著的筆是常用的，那筆桿已經(jīng)磨的光禿潤滑，一看就是不離手，極用功。
“都好，二姐夫安排的無不妥當(dāng)，再好不過了?！?p> “那你要靜心讀書，早日考取功名，不辜負(fù)父親對你的期許，你姐夫?qū)δ愕脑耘??！?p> 春風(fēng)別苑本就環(huán)境好，這里的下人們漲了工錢伺候的愈發(fā)用心，慕歡瞧著也不會短缺什么。
桌面上撂了本唐詩，翻開的一頁正好是溫庭筠，本想勸他少讀溫八叉的詩，話到口邊卻也沒說，他也老大不小了，耳提面命顯得過于嚴(yán)苛。
他的文章卻也過得去，不至于讀兩首詩就移了性情。
“姐姐，父親有書要我捎給您。”
徐文嗣從柜中取出一套竹簡來，是先秦的著作，還夾了兩本徐喬夫自己做注的手抄本。
四個姊妹里，慕歡最善詩文的，也最愛讀書，以前徐喬夫時常得了好書就給她留著，喝醉了就懊惱，若是慕歡是個小子就好了，一定能得個功名光耀門楣。
“怎么沒讓你二姐夫拿給我？”
如果她永遠(yuǎn)不來，這書也不給她了。
“姐姐若是不來，就是不想見我，自然東西也不想見，我又怎敢為難姐夫去討姐姐嫌。”
慕歡暗想‘他還挺聰明’
“月薔接過來。”
這書房的窗子正對著院子里的一個花圃，里頭種的雜花，正有兩個丫鬟正給花撣水，怕伏天的日頭曬壞了，窗子只糊了輕紗，望出去頗有朦朧綽約之美。
一個沒有長輩在身邊管教的年輕少爺，面前總這些妙齡丫鬟晃悠可不是好事，慕歡警惕的起身，不露聲色說：“你讀書吧，我去廚房看看，晚些時候你姐夫得空過來，咱們一起用個飯。”
出去后，她交待月薔，“你去跟管家婆子說，將春風(fēng)別苑里所有的丫鬟都派到別處去，領(lǐng)幾個婆子進(jìn)來伺候公子。”
若是真出了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丟臉的不止徐家，還有長寧王府。
他還年少，看著是個可塑的，不要因為年輕不懂事就毀了自己前途。
“陪著他讀書的書童和小廝叫去廂房，我要問話。”
這兩個小子是從明州帶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倒算機(jī)靈，慕歡上座，問道：“小爺平日里除了讀書還愛做什么消遣？”
“沒別的了”
“你這是在王妃面前耍鬼頭？”月薔呵斥道。
那小廝忙跪了說：“哪敢騙王妃，小爺除了讀書再無其他消遣，寫字看書累了便讀會子詩詞休息?！?p> “平日里在學(xué)館書塾可有交好的公子？”慕歡又問。
書童忙回答道：“并無特別交好的，小爺在這書塾里時間不長，剛開學(xué)不過兩三個月，而且大家只知道小爺是明州人，并不知底細(xì)?！?p> “就沒人問他的來歷？”
書童搖頭，“不僅小爺自己不說，也告誡我們不許把跟長寧王府有親戚這事兒說出去。”
“為什么呀？”慕歡笑著問，“說是長寧王的小舅子，別人豈不高看一眼，也好多照顧?！?p> 那書童謹(jǐn)慎的答，“小爺交待了，怕我們自己言行不謹(jǐn)慎給王爺?shù)孀?，再者我們本是投奔二姑娘的，不要多沾王府的光，能在書塾里讀書就是造化了，讀好了書自然有人高看?！?p> 年紀(jì)小倒不糊涂，這聰穎機(jī)敏倒像彭小娘。
“青云書館里讀書的，不少出身都非富即貴，有沒有機(jī)會跟著出去赴酒局詩會？”
她雖不是男子，可也知道那些事兒，多少秀才舉人仗著自己通文墨就沉迷溫柔鄉(xiāng)或是流連歌舞伎坊，更有那些家中富貴的，牙還沒長齊就喜狎妓之風(fēng)，猥瑣不入流。
“小爺身份神秘，書塾里的公子們摸不透，幾次請了去吃酒作樂都請成，就不太愛理小爺了，還說他故作清高?！?p> 慕歡放心的點了點頭，若是外人知道徐文嗣是俞珩的小舅子，難免有歪心的籠絡(luò)他，他又涉世不深，容易鑄成大錯。
也別怪她如此謹(jǐn)慎小心。
“你們兩個下去吧，今日問的話也不必回小爺?！?p> 慕歡令月薔拿些賞錢給他二人，“你們兩個日后要更謹(jǐn)慎伺候?！?p> 慕歡在這園子里四下看看的工夫，俞珩便來了，正在書齋里看徐文嗣這幾日寫的文章，兩人雖年紀(jì)差得多，倒是投緣，也許是徐文嗣確實可塑，俞珩愈發(fā)喜歡他。
“你看看，文章寫的不錯”
慕歡接過來，說：“剛進(jìn)來我就看著了，行文格式，引經(jīng)據(jù)典都好，只是觀點弱了些，想他還小，再讀幾年見識能高些。”
俞珩同意的點頭，勉勵徐文嗣說：“我像你這個年紀(jì)寫的還不如你?！?p> “姐夫是一十九歲就中了探花的人，我連舉還未中。”
慕歡受不了他們倆相互抬舉的樣子，起來說：“秀才相公，探花老爺，已經(jīng)是晌午了，移步去用飯吧，廚房可是都備好了。”
在別苑用過飯，又坐了會子喝茶，夫妻二人就登車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