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梁家村陸老伯
第482章
螻蟻,又是螻蟻。
以修士而論,壽元短暫,力量微小,就連精元都微乎其微的凡人確實堪稱螻蟻。就連陳瑜自己,在紫陽宗覆滅之前,他明知道自己只是修仙之士,還算不得仙人。但是日常行止間,他不知不覺的,會對凡人表現(xiàn)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
這種態(tài)度一直延續(xù)到上個月,確切說來,一直延續(xù)到白甲將軍宣節(jié)校尉高湛。
宣節(jié)校尉,雍國將官第十七序列,武將正八品的官職而已。這樣職位的高湛,騎獨角白馬手持亮銀槍,于那個夜晚輕而易舉的,只是隨意一點。令德永、玄牝這樣境界的長輩都束手無策的仙尸,被高湛輕輕一點就化作齏粉。
陳瑜在那時知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連元嬰都是螻蟻。而自己這樣的凝氣修士,實在沒有資格向任何人說出“螻蟻”二字!
鄭克誠十多人來臨之后,立刻分散開來將陳瑜包圍起來。這里是一塊青草地,旁邊一條黃泥小路連接了谷場和村莊,這里,是村民為小麥脫粒之后堆放草垛之用。
陳瑜不知道世間有易容術(shù),因為他不懂如何改變自己的氣息,因此雖然換了衣衫,敵人仍然可以循著氣息找到他。陳瑜不認(rèn)識鄭克誠,鄭維新為了不至于太難堪,或者有過如意宗經(jīng)歷的鄭氏族人早已回返中洲。前來追殺陳瑜的這些人,陳瑜一個都不認(rèn)識。
但無所謂,這些天來陳瑜殺了數(shù)十只妖獸,但也殺了數(shù)十修士,他早已知道宇文憫傳下的命令,更清楚孟姚傳下的諭令。于他而言,此時唯一的目標(biāo)是前往上古傳送陣,至于妖獸或修士,誰擋殺誰!
“你們這是做什么?”場中正有些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帶著疑惑,帶著驚慌,道:“你們都是神仙吧,既然是神仙,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談?wù)劊瑸槭裁匆桓币獎邮值臉幼???p> 眾人、連陳瑜都有些錯愕,回頭看去時,卻是剛才那干瘦老者,正帶著一幫手持農(nóng)具的青壯,看著眼前這一幕正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
“滾一邊去,少在這里添亂!”鄭克誠惱怒的喝斥著老者。
“兄臺如何稱呼?”陳瑜向鄭克誠抱拳一禮,問道。
“滎陽鄭氏,鄭克誠?!编嵖苏\隨意道:“聽聞恒氏追殺你的人已經(jīng)全軍覆沒,不過我?guī)У倪@些人,可不是臨郢恒氏!”
“原來是鄭兄?!标愯ぶ皻⒌男奘刻?,哪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殺過恒氏族人。此時向鄭克誠一禮,道:“能否容在下跟這位老伯說幾句話?”
也不管鄭克誠是否答應(yīng),陳瑜轉(zhuǎn)過身,將后背留給敵人,向干瘦老者道:“老伯,在下有禮了,不知老伯如何稱呼?”
干瘦老者連連搖手道“不敢”道:“小老兒姓陸,沒有名字?!?p> “陸老伯?若我所料不錯,剛才那幾人是前來收租的吧?”陳瑜指了指已經(jīng)成了干尸的十幾個壯漢,問道:“據(jù)我所知,若遇災(zāi)年,官府應(yīng)該會適當(dāng)減免賦稅的,為何他們?nèi)匀磺皝肀破???p> “仙人后生說得對,官府確實已經(jīng)下令,免去今明兩年的賦稅?!备墒蓐懤喜约斑@里十多人都不知道陳瑜為何如此發(fā)問,回道:“只是仙人后生有所不知,官府免的是農(nóng)人賦稅,小老兒不是農(nóng)人,我們整個村子的人沒有自己的土地,我們都是佃戶?!?p> 鄭克誠當(dāng)然不懂農(nóng)人和佃戶的區(qū)別,但陳瑜卻很清楚,這個梁家村的人,原本應(yīng)該是土地的主人。只是他們不懂鉆營,數(shù)代或許只是數(shù)十年下來,自己辛苦開墾的土地已經(jīng)到了別人名下,而他們則一步步淪為別人的佃戶。
他們一生伺弄土地,收成的大部分將歸別人所有。遇到眼前這樣的天災(zāi),即使官府有恩典,他們也無法正常擁有。
“陸老伯的村子已經(jīng)殘破,要修建房屋還要交租?!标愯ふ珕柕溃骸瓣懤喜J(rèn)為,如此世道,人活著,可還有什么希望?”
“有,有的!”干瘦老者臉泛紅光,連連道:“主家仁厚,今年只收種子、農(nóng)具和耕牛的錢。待過些時候我們?nèi)コ抢锎蛄愎ぃ甑妆闶沁€不清,至少可乞求主家稍作寬限。如此,到了明年田里有了收成,到了后年再辛苦一些,總之一定能還上的,一定有希望的!”
寥寥數(shù)語,鄭克誠或許是第一次聽說。什么官府的免稅只顧農(nóng)人而不顧佃戶,區(qū)區(qū)種子、農(nóng)具和耕牛,竟要還三年之久。他當(dāng)然懂什么是利滾利,但他從未將這些跟農(nóng)夫聯(lián)系在一起。
“受教了!”陳瑜知道很多為農(nóng)之艱難,但他今日要問的,只是希望。
干瘦陸老伯再次連連搖手連道“不敢”。
“陸老伯有所不知,在下不久前遭逢大難而且受了重傷?!标愯は蜿懤喜钍┮欢Y,轉(zhuǎn)過身向鄭克誠等人看去,道:“我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但我心里的傷,卻是鄭兄口中這些螻蟻妙手診治!”
“十多天之前,我一直在想著,我?guī)煾敢陨硌车?,我?guī)熥嬉陨硌车?,我三百余長輩,我那么多同門都以身殉道。”陳瑜眉宇間的悲苦更甚,道:“我就在想,為什么我就不能,了結(jié)了自己?”
“直到這次災(zāi)禍,我們都知道此災(zāi)從何而來,我們都知道陸老伯這些人何等無辜?!标愯び行┘恿?,平復(fù)一下自己,道:“自鄭國而至蔡國,所有遭了難的普通百姓,即便因這無妄之災(zāi)要悲苦數(shù)代,但他們?nèi)匀换钪?,仍然堅強的活著!?p> “鄭兄,可否給我單打獨斗的機會,因為我想活著!”陳瑜說到這里,指指身后的村民,道“呆會戰(zhàn)起,請鄭兄約束,不要傷到他們!”
鄭克誠有些愣神,他不懂陳瑜剛才一番話有什么講究。想了半天總算有個頭緒,陳瑜遭逢大難心中悲傷,一直想要自我了結(jié)。這一點只看他曾經(jīng)自爆丹田,鄭克誠信。
然后這些普通百姓遭逢大難,但仍然堅強的活著。陳瑜有感而發(fā),覺得應(yīng)該像這些人一樣繼續(xù)活著,畢竟陳瑜不是普通百姓,他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最后,陳瑜感激這些人,因此不愿呆會兒斗法令他們受傷。
只是單打獨斗……
“可以,陳公子乃紫陽宗親傳弟子,死于亂刃確實可惜?!编嵖苏\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灑脫地大手一揮,道:“就單打獨斗!劉兄弟,你上!”
劉兄弟身著灰袍,凝氣十三層境界,手持寶劍剛剛上前幾步,向陳瑜一禮道:“在下乃西北修士,兩個月來早已聽說了陳公子的大名,今日能和公子一決高下,實乃在下之幸。陳公子,請!”
“誒,怎么還是要打架?”劉兄弟子經(jīng)蓄勢待發(fā),陳瑜正準(zhǔn)備出手,不料干瘦陸老伯突然搭腔,道:“各位要打架,可否,容小老兒先撿了那只大青狼?”
這下連陳瑜都有些愣神了,小花更是沖陸老伯咧開嘴露出幾顆小虎牙作威脅狀,嚇地陸老伯一個激零。他剛才可是親眼所見,這只小仙獸很是兇狠,用它的小爪子,幾下就將狼妖的腦袋捅破,還撿了一塊白色的珠子。
輕撫小花,陳瑜看陸老伯一眼。個子矮小,干瘦,臉膛黧黑,膝蓋打彎腰背更彎。但是看著其眼睛里的小精明,陳瑜苦笑一聲道:“陸老伯想要狼皮?”
說著,陳瑜取直刀在手,上前幫陸老伯解下狼皮又解了狼肉。農(nóng)人的普通解刀,是割不動妖獸的。
“多謝后生,多謝仙人后生!”干瘦陸老伯千恩萬謝,回過頭來叫人將狼皮狼肉抬走,口中連連道:“家里小子讀書的束脩終于有了,以后的日子終于有盼頭了!”
哈哈哈的一陣大笑,鄭克誠指一下匆匆?guī)穗x去的干瘦陸老伯,又指一指陳瑜,道:“陳公子,這就是給了你堅強活下去力量的人,哈哈哈,一群粗野鄙夫而已,哈哈哈笑死我了。劉兄弟,上!”
一身灰袍凝氣十三層的劉兄弟乃西北散修,他沒資格成為鄭氏供奉,又不愿委屈自己成為鄭氏家丁。適逢頗有身份的鄭克誠接下追殺陳瑜的任務(wù),劉兄弟心思靈動,投在鄭克誠門下成為其追隨者。
和陳瑜此戰(zhàn),是他追隨鄭克誠的第一戰(zhàn)。
場面話早已說過,鄭克誠得令,手中寶劍揮動間,一道雪亮劍芒破開空氣帶著銳嘯,直沖陳瑜而去。
“看來當(dāng)真只是意外?”直到劉兄弟一劍斬下,陳瑜沒等到陸老伯出聲打攪。心中暗道自己疑心生暗鬼,以為剛才尋常老者竟懂得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既然剛才只是意外,陳瑜向鄭克誠看了一眼,如此草包,竟敢跑來截殺自己!
一道雪亮刀芒,與劍芒相于空中相擊各自湮滅。自吞噬了蕭漣漪的雷弧之后,陳瑜的法力再起變化,比起以前更精湛,其中凌厲之意,甚至帶著淡淡的,筑基修士才能擁有的威壓。
如今陳瑜以凝氣十一層境界的刀芒,跟劉兄弟凝氣十三層的劍芒相互湮滅,即可看出陳瑜這些天的修煉很有效果。
緊接著,二人刀來劍往,你躲我刀芒,我避你劍芒,刀芒劍芒于場中縱橫激越,銳嘯破空聲此起彼伏。有躲避不及的劍芒,將陳瑜的素白衣衫劃破。有躲避不及的刀芒,在劉兄弟身上留下血跡。
只一盞茶的工夫,二人就各自帶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論起實力,境界稍低一些的陳瑜,竟強過凝氣十三層的劉兄弟。因為直到此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陳瑜不止換了衣衫,連靴子都不再是追云靴。
這是劉兄弟投向鄭克誠的第一戰(zhàn),一盞茶的時間沒能拿下陳瑜,他終于開始心浮氣躁。此時暴喝一聲,再次斬出雪亮劍芒,同時人隨劍走合身向陳瑜撲去。他要憑著高于陳瑜的境界,與他近身搏戰(zhàn)。
?。ㄎ赐甏m(xù))
風(fēng)割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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