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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念滿星河

第七章 他去了哪

癡念滿星河 風(fēng)割馬牛 3670 2020-02-20 11:48:00

  第7章

  不論劉可城還是陳瑜,他們都還只是孩子,能想到向溝里逃跑,已經(jīng)是他們?nèi)缃衲芟氲降淖詈棉k法。

  五個賊人縱馬在身后追趕,隆隆的馬蹄聲,如勾魂魔音在兩個孩子心里響起,令只是十歲的陳瑜也不得不拼命向溝里跑去。還好這一大片長滿荊棘的砂礫之地,對雙方都造成了影響,但賊人還是在不斷接近。

  “站??!”有賊人厲喝道:“再跑我殺了你們!”

  “快跑,瑜哥兒再快點!”便是腦子不夠用的劉可城,也不可能真的停下來。身后已經(jīng)陷入火海的村子,警告著他們絕不可稍慢一步。

  隨著沒命的逃跑,陳瑜二人距離溝邊已經(jīng)越來越近,七丈、五丈。而賊人有馬代步,月色下馬腿已經(jīng)被荊刺傷地鮮血淋漓,但是在不斷揮動的馬鞭下,賊人還是在迅速接近。

  “瑜哥兒,再快點,我們馬上就到溝里了!”劉可城仍然死死抓著陳瑜的手臂,賊人距離他們只數(shù)丈遠近,但他們此時唯一的生路,就是眼前三丈處的深溝。

  從小在溝邊長大,陳瑜和劉可城都知道,從這塊砂礫地下到溝底,沿途比其他地方多了好幾處高大的臺階。平日他們小孩子去溝里玩,很少會來砂礫這片地方。但今天,他們只能靠這些臺階逃命了。

  也正是這些臺階,在距離溝邊不足一丈時,陳瑜突然有了膽怯。就在前幾天和眾多伙伴去溝里玩的時候,劉可城仗著傻大膽還提議從高臺上跳下去,這些高臺對于陳瑜來說太高,他沒敢跳。

  馬蹄聲似已經(jīng)貼在了他們的后背,賊人的怒罵聲,駿馬的吐息聲就在耳邊。二人都不敢回頭去看了,他們距離溝邊只剩了不足兩米。

  就在陳瑜心中的膽怯剛剛升起,還沒有開始猶豫要不要跳下去之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溝邊,劉可城已經(jīng)率先向溝里跳去。陳瑜來不及有其他心思,被抓著他手臂的劉可城帶著,一個趔趄腳下一空,身子已經(jīng)開始掉落……

  兩人剛剛跳下來,陳瑜正在慶幸,從兩米高臺上落下并沒有崴到腳時,他們的頭頂上已經(jīng)一片人喊馬嘶。喝令戰(zhàn)馬停止聲,戰(zhàn)馬希律律地嘶鳴聲,以及凌亂的戰(zhàn)馬腳步聲交織成一片,更有賊人喝令著下馬步行的命令聲。只五個賊人,所造成的混亂卻非常嘈雜,陳瑜和劉可城不敢回頭去看,向前沖出幾步又一次縱身一躍。

  從砂礫地去往溝底的路上,有很多高臺。

  “繼續(xù)追,一定要追上他們!”有賊人正在命令道:“那顆珠子很可能就在他們手上,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初冬時節(jié)的溝里草木盡枯,一人多高的荒草足夠?qū)蓚€孩童掩藏,而且向陽的這處坡面上只有零散地一些槐樹,更多的植被是荊棘。劉可城仍然抓著陳瑜的手臂,聽著身后賊人要繼續(xù)追趕的聲音,陳瑜不知道他們要找地是什么珠子,卻知道若被賊人追上定是難逃一死。

  一邊是常年在這一帶玩耍,一邊卻是人生地不熟,盡管賊人都是成年人,但兩個孩子拼命逃跑間,竟仗著熟悉地形,在追擊中雙方竟開始拉開了距離。

  此溝并不很深,急切間沒過多久,陳瑜和劉可城已經(jīng)到了溝底。落溪村的那條溪水流下之后,匯入溝里本就有的小溪里,在二人面前匯成了一條小河。如今正值初冬枯水期,小河只兩丈寬尺許深,落溪村土地貧脊,便是榮水期這條河里也沒幾條魚,如今更是只聞流水不見生靈。

  兩人一起涉水而過,冰涼的河水令沉浸在喪父之痛的陳瑜,心中終于有了清明?;仡^看去,賊人雖不熟悉地形,但追地很緊,雙方拉開的距離并不很長。透過溝底開始升起的薄霧,陳瑜甚至可以看到最前面那賊人滿臉的胡子。

  回過頭來繼續(xù)跑了一陣,按說在溝底沿著河床平地追趕,賊人應(yīng)該很快追上二人才是,但二人跑了半個時辰再次向后看去,竟發(fā)現(xiàn)賊人落后太多,薄薄地霧氣里,只能看到幾個小黑點在緩慢移動。就連賊人的喝罵聲,都變地有些遙遠。

  陳瑜二人當然不知道,他和劉可城穿地是千層底的布鞋,而賊人穿地是牛皮靴子。剛才趟入河水之后,賊人靴子泡了水立刻變得沉重,如今每一步邁出都十分費力。而且河床里的碎石、倒伏的干枯水草以及沿河岸生長的歪斜大樹,對熟悉地形的人來說并無大礙,可對于黑山賊,卻令他們舉步維艱。這就造成了明明是成年人追擊兩個小孩,在此時反而不如他們跑地快。

  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溝里每隔數(shù)百米就是通往他處的岔道,如迷宮一般縱橫交錯。平日里村中大人從不允許他們深入這些岔道,因為多年前有人深入過岔道,卻再也沒有回來。

  但此時有賊人在后,陳瑜和劉可城慌不擇路,一頭扎進某一條岔道,又拼命奔跑一個時辰,才尋得一隱秘山角靠墻停下。

  也是他們命大,賊人太篤定那什么珠子就在他們手里,出于謹慎賊人沒有放箭,不然以黑山賊的兇殘,又怎么可能容得兩個孩子逃得性命。

  此時他們身后的賊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兩人這才拼命喘著粗氣。朦朧的月色下,兩人相互看著對方臉上的惶急,再看看各自破成絮的衣衫,想起早已起火的村落,頓時悲傷之情涌上心里。他們都還是孩子,卻也知道若哭出聲音定會引來賊子,遭逢巨變的兩個孩子,一時間壓抑著自己默默地流淚。

  “瑜哥兒,我們、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爹娘他們?”哭了一會兒,劉可城抽噎著道:“我想我爹我娘了?!?p>  “我、我怕。”陳瑜也抽噎著,他從小聰慧,再加上村民經(jīng)常說著陳良很不簡單,小小的心里一直有著期待,希望自己如說書先生故事里一樣,是某個大族的公子。他很認真地讀書,又很認真地習(xí)武,就是想著有一天和父親回到家族,如故事里一樣得到屬于自己的一切。

  如今他真的成了栒州陳氏嫡子,雖然尚不知道那陳氏是個什么樣的家族,但陳氏的土地肯定比落溪村富裕,甚至在陳瑜想來,陳氏一年肯定可以吃好多次白面饃饃。他就是陳氏嫡子,這是他夢寐以求的身份,可知道這個身份的代價太大了!

  “不回去我們?nèi)ツ膬??”劉可城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是他跟陳瑜一樣,長這么大最遠才去過落夕鎮(zhèn),在他的心里如果不回家,就無處可去了。

  “去樂昌城,我們都識字,在城里總能找到活路?!标愯て鋵嵰膊恢缿?yīng)該去哪兒,但他知道不論村子還是鎮(zhèn)上都不能去了,他怕那些賊人會守在那里。

  “可我不認識路?!眲⒖沙谴怪X袋低聲道,如之前陳瑜在陳良床前的樣子。

  “我爹說過,溝里的那條河是樂昌河的支流。我們沿河一路向南,一定可以走到樂昌城!”陳瑜雖然年少但很有主見,而且從五歲識字開始,陳良就從生活的點滴開始對他進行教導(dǎo)。似溝里的小河乃樂昌河支流,雖然非常微小甚至不值一提,卻是實實在在的地理知識,此時也成為陳瑜活命的本錢。

  兩人都還是孩子,今晚又是突然看著陳良死去,又是整個村子被黑山賊屠戮,然后一口氣跑這么遠逃命。到了如今兩人都已經(jīng)心力交瘁,雖然眼淚還在流淌,卻都在無聲的哭泣中沉沉睡去。

  初冬的清晨便是落溪村里也會有大霧,溝里有那條小河,霧氣更加深重。陳瑜在濃霧中醒來,迷茫中揉著眼睛,心里還帶著少許期待。他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個噩夢,夢醒之后父親早已做好熱騰騰的早飯,然后用冰涼的手伸進他的后背叫他不要再賴床。

  揉去眼屎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陳瑜又一次默默地流淚。他睡醒于荒野,身上衣衫破成了絮,小腿上還有已經(jīng)結(jié)痂的血跡,這一切都說明,昨晚種種并不是作夢。

  胸口有些溫?zé)?,也正是這丁點溫?zé)幔帕钏麊伪〉纳碜勇端藁囊岸鴽]有生病。伸手去掏,正是那顆溫潤如玉的白色狼牙,昨晚匆匆一瞥,而且油燈昏暗,他并沒有看清這顆狼牙有什么特別。

  如今再看去,此狼牙如成年人小拇指般大小粗細,表面滿布著隱約而彎曲的紋絡(luò),似很神秘的樣子。狼牙最粗的一端開了小孔,被一條黑色絲線穿過,使這顆狼牙成了一枚吊墜。

  陳瑜還不知道,劉可城已經(jīng)是擁有內(nèi)力的初階武者,偶爾的露宿于外對身體并不會有什么影響。但他身子單薄,若非這枚狼牙吊墜只這一晚上,定會令他著涼。

  “可城哥?”陳瑜向自己兩邊看去時,才發(fā)現(xiàn)這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劉可城去哪兒?

  陳瑜不敢太大聲,他怕驚動了昨晚追殺他們的黑山賊,初冬早上的霧氣太大,五六米之外,陳瑜就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綽綽,猜測著那些東西是樹,是青草,還有遠處朦朧的似山。原地站了一會兒,陳瑜向前幾步,又幾步。

  直到走出這個岔道,途中看到了已經(jīng)掉光了樹葉的幾株槐樹,幾棵垂柳,幾棵楊樹。甚至看到了幾叢荊棘,無數(shù)荒草。直到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他已經(jīng)走到了河邊,但他沒有看到劉可城的身影。

  “可城哥!”陳瑜因恐懼稍稍加大了聲音,濃濃的霧氣包圍著他,被他的聲音震動而開始翻涌,還是沒有劉可城的身影,也沒有聽到他的回應(yīng)。

  “他去了哪?”陳瑜不自覺地又開始流淚。他才只十歲而已,縱然往日里聰慧過人,縱然在村子里非常調(diào)皮,但他實在太小,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這個年齡能處理的。

  “可城哥是回了村子?”陳瑜想到,劉可城昨晚說他想回村子的事。轉(zhuǎn)過身面向著村子的方向,卻根本無法邁開腿。他怕,他怕黑山賊仍然停留在村子,他怕看到已經(jīng)化作灰燼的村子,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不敢回村子。

  陳瑜看著身邊的小河,昨晚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和劉可城也沒進深入岔道太深。目光隨著河水順流而下,其實也只看到五六米之外。溝里的霧氣太濃,他看不到太遠。

  “還是說,可城哥自己去了樂昌?”陳瑜只是個孩子,他并沒有深想,劉可城不論要去什么地方,為什么不叫醒自己一起去。

  “可城哥!”陳瑜這次放開了喉嚨大聲呼喚,他已經(jīng)沒了爹,沒了村里的長輩,在這初冬早上的濃霧里,又沒了劉可城。

  腳步邁開,陳瑜沿著小河向樂昌而去。他的速度時快時慢,因為他希望劉可城回了村子,然后盡快前來追上他;又希望劉可城正在向樂昌而去,他要走快點追上劉可城。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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