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貧脊的落溪村
第2章
陳良陳瑜父子的住所坐北朝南,是落溪村里最新的房子。推開虛掩著的院門,首先看到的是一處與院門齊高齊寬的照壁。照壁兩邊是雍國非常普遍的半邊房,其中左手處是陳良的住所,和右手邊新修的房子相比略顯陳舊。
陳良的住所是七年前才修好的,父子倆一直住在一起,只是陳瑜如今已經(jīng)十歲,今年新蓋了右邊房子,是專為陳瑜蓋的。
照壁后面是非常寬大的院子,平日作為陳良給村中孩童的露天教室。院子最里邊是一座木棚廚房,陳良做飯以及二人吃飯之地,都在廚房。
陳瑜畢竟年幼,且剛才受驚過度,小小的身上并沒有多少力氣。扶著陳良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夜暮已經(jīng)降臨。再有幾天就是十月十五,天邊已經(jīng)有明月初升,正因有了月光,而此時又只是夜暮初臨,落溪村民并沒有急著入睡。
劉二家跟陳良是鄰居,他們家門口有一塊巨大的石滾,乃落溪村唯一為小麥脫粒的工具。如今農(nóng)閑,正有三五人聚在劉二家門口的石滾上,抽著旱煙聊著家常。
“劉二叔,李叔!”陳瑜年紀(jì)小,而且陳良很注意給他經(jīng)常吃一些動物內(nèi)臟,因此借著月色,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幾人的相貌。遠(yuǎn)遠(yuǎn)地就喊道:“快幫我爹看看,我爹剛才吐血了!”
在陳良來落溪村之前,村里唯一認(rèn)識各種草藥的人就是劉二叔,也因此平日里胡亂給村民治一些頭疼腦熱之類的小病。后來陳良告訴陳瑜,落溪村的人沒有被劉二叔治死,完全是命硬。
“怎么回事?”聽得陳瑜的呼喚,劉二叔,李叔以及其他幾人一起向陳良走來,道:“陳老哥身子骨一向健朗,怎么突然吐血了?”
“沒什么,可能是開墾田地累著了?!标惲紟е撊?,搶在陳瑜之前,道:“剛才確實有些胸悶,但吐了血之后反而輕松多了?!?p> 陳瑜從小聰明伶俐,雖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隱瞞剛才那棵柳樹之事,卻知道父親此舉必有道理。見劉二叔幾人從自己這里接過父親,只好搶先幾步去推開院門。落溪村民風(fēng)淳樸,平日白天院門從從來不關(guān),也就晚上會插上門拴以防野獸。
進到陳良的住所,劉二叔幾人七手八腳地摸黑扶陳良躺下,這時陳瑜也點起油燈再向陳良看去,他的臉色依然蠟黃。而且陳瑜和父親朝夕相處,他很清楚父親的眼睛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的明亮,神色非常頹喪,似看到那棵會跑路的柳樹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一般。
“陳老哥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劉二、李叔、常叔等人,都是一副莊稼人的粗布短衫,衣衫似很長時間沒洗過,在昏暗的油燈下,他們的衣袖上還反射著油光。這些人都是三十到四十歲的年紀(jì),然而一眼看去卻是比陳良這個六十多歲的人還要蒼老。
“是啊陳老哥?!背J鍘完惲家戳艘幢蛔樱苁顷P(guān)切地道:“你要是心里清醒,咱能不吃劉老二的藥就不吃,別到時候再吃出病來?!笨磥泶迕駥⒍宓尼t(yī)術(shù),是真的不抱什么希望。
陳瑜垂手侍立于床側(cè),看著陳良蠟黃的面孔,心里第一次感到無助。他也知道劉二叔的醫(yī)術(shù)很坑人,但時至今日,他雖然記住了很多藥方,卻沒有記住幾株藥,此時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給父親開藥。
“老哥哥你可要挺住嘍。”常叔拉起陳瑜的手,道:“你看瑜哥兒還這么小,就是為了瑜哥兒,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以后可千萬不能再累著了!”
可以看得出,進屋來的幾人對陳良的關(guān)心是真心實意,但陳瑜此時不需要這些,他希望劉二叔可以開個藥方,或者誰閱歷豐富,告訴他父親沒有大礙。
“我確實沒事了?!标惲家婈愯ば∧樕钒?,明亮的眼睛里滿是擔(dān)心,掙扎著想要坐起以示自己仍然康健,但立刻被最靠近他的劉二摁倒,道:“老哥哥你快好好休息,千萬不敢逞能?!?p> 想起陳家父子都有吃晚飯的習(xí)慣,道:“剛好今天下溝里弄了一頭虎回來,一會兒讓我家那渾小子給你送一些肉過來。今冬你就好好將養(yǎng),來年開春又是一條好漢!”
“對了,剛才你們在聊什么呢?”陳良試了幾下,但是他剛才看到會跑路的柳樹,似比陳瑜還要受打擊,被劉二壓著竟根本無法起身,只好作罷躺好,向劉二問道。
呼地一下,屋子里陳瑜、李叔、劉二、常叔等人都松了口氣,陳良還有心思問起這等閑事,說明他確實不防事。
“瑜哥兒,你快打些熱水來,讓你爹多喝些熱水。”多喝熱水這等事,還是陳良來了落溪村之后給大家開出的藥方。好些人只喝了熱水立刻感到渾身輕松,而且往年換季之時動不動就頭疼腦熱的病癥確實少了許多,因此被全村十幾戶人家當(dāng)成了神藥,如今有病喝熱水已經(jīng)成了落溪村所有人的共識。
如今已經(jīng)是初冬,但天氣一日寒過一日。陳良屋里前些日子就點上了火爐用來取暖,小火爐上早已座了一只銅壺,里面隨時都有熱水。
在陳瑜轉(zhuǎn)身取熱水之時,看了看房間靠墻的五只麻布口袋,那是他們家十畝地一年的產(chǎn)出,共計五百斤小麥。明天,應(yīng)該讓父親多吃一些白面饃饃。陳瑜想著,卻聽身后劉二叔道:“這不是快要入冬了嗎,趁著還沒有落雪,我就琢磨著下溝里多采些藥回來?!?p> “但是沒想到??!”劉二突然興奮地道:“我這次采藥往山里更深處走了一陣子,然后你猜怎么著?山里竟然有很多動物尸體,而且非常完整,全都是一頭撞死在大樹上,給生生撞死的!”
“是啊,聽了劉二哥的話我們都不敢相信啊?!边@時陳瑜已經(jīng)倒了茶水過來,整個落溪村只有陳家父子平日里會喝茶,這也是陳瑜從小認(rèn)為自己家不一樣的地方。
常叔接過劉二的話頭,道:“可劉二哥家里那頭斑斕猛虎就放在院子里,不信都不行??!”
“是啊。”李叔輕抿了一口茶,很是享受地?fù)u了搖頭,道:“剛才我們和計著,明天多帶些人一起下溝里,也好多撿些野味回來?!?p> “這不是陳老哥見多識廣,而且今天扛那頭虎回來我給閃了腰。”劉二說著,還揉了揉腰,齜了齜牙道:“本來就是在等老哥哥回來,明天我們一起下溝里找野味呢?!?p> 借著昏黃的油燈,陳瑜見劉二叔臉上一副惋惜之色。今天陳良吐了血,而且至今臉色蠟黃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看來明天是不能一起下溝里撿野味了。
不同于常叔、李叔的懷疑,陳瑜在聽劉二叔說起溝里死了很多猛獸之時,立即和父親相視一眼,他們一起想起了剛才那棵會跑路的柳樹。
“此事太古怪?!标惲枷肓讼?,目光看向靠墻的五只麻布口袋,道:“我們村子今年的糧食應(yīng)該夠吃了,就不必去冒險了吧?”
“陳老哥啊,只是往山里多走一個時辰,就可以撿到獵物!”劉二叔不同意,李叔、常叔也不愿放棄這個機會。
“是啊陳老哥?!背J褰又挷纾溃骸拔覀兠磕甓?、三月里,大家吃的都是些什么???只要去溝里多撿些獵物,就算肉不能吃了,還有皮子可以剝下來去賣的嘛。這樣到了明年開春,至少可以換些糧食給家里的小子長些力氣啊?!?p> 接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盡說著撿了獵物的好處。陳瑜幾次想打斷他們,將傍晚看到的會跑路的柳樹之事說破,但眾人吵地激烈,他竟是好幾次張口而插不進嘴。
陳瑜還小,再加上有心事而沒去想劉二叔堅持的原因,陳良卻是知道,劉二叔這是為了自己三兒子劉可城,這才不顧溝里的詭異而如此固執(zhí)。吵到最后陳良沒辦法,只好道:“那好吧,但你們千萬要多加注意。而且?guī)ё懔双C弓和刀劍,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千萬立刻回來!”
再聊了一會兒,眼見著陳良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至少不再那么蠟黃。劉二叔幾人還要準(zhǔn)備明天下溝之事,再說他們也確實沒辦法開出藥方,只能叮囑陳瑜好生照顧陳良,然后一起離去。
“爹,我們?yōu)槭裁床粚⒛强昧鴺涞氖抡f給劉二叔他們?”送幾人離開,陳瑜隨手栓了院門重新回到陳良房里,見他已經(jīng)起身,正在房間里走動。上前幾步扶著陳良,陳瑜有些不解地道:“而且我有些懷疑,劉二叔撿到的那頭猛虎,應(yīng)該和那棵柳樹有什么關(guān)系。明天劉二叔他們?nèi)チ藴侠?,會不會有危險?”
陳良活動了一會,臉上又開始有了血色,踱步走出房門,一邊向廚房走去,一邊道:“阻止不了的。而且你想想那棵柳樹,它并沒有傷害我們,想來也不會傷害你劉二叔他們?!?p> 來到廚房,陳良一邊取土豆清洗削皮,一邊道:“而且今天你劉二叔不是已經(jīng)扛回了一頭猛虎了嗎,希望明天不會出什么事吧?!?p> 陳良仍然惦記著,要給陳瑜烙土豆餅的事。借著月光,借著昏暗的油燈,他的動作已經(jīng)不如平日麻利,但還是熟練地開始生火。
“爹,今天那棵柳樹,到底是什么?”陳瑜今年才十歲,還沒能掌握廚藝,只能幫著打下手,緊緊跟在陳良身邊,道:“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山妖?”
“別胡說!”陳良厲聲斥道:“以后不可向任何人說起今日之事!”見陳瑜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只好放緩語氣,道:“首先你就是說了,別人未必會信,而且那柳樹如果真是什么邪祟之物,對它不敬會不會惹它不高興?”
“好了,飯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吃?!标惲济愯ず竽X勺,道:“你去院子里,把隨風(fēng)劍法再練一遍?!?p> ?。ㄎ赐甏m(xù))
風(fēng)割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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