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將軍精神抖擻拍拍胸前的軟甲,溫暖笑笑:“是不是感覺爹爹很英武?”
“嗯”伊娜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擔(dān)憂問:“您這一大早就穿著鎧甲,是要上戰(zhàn)場么?”微風(fēng)撩起她披肩秀發(fā),步搖晃晃悠悠,她握住那麒麟玉,起身,侯在那鏤空的木門邊,心中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擔(dān)憂。
喜悅的是程雨去調(diào)查過了,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是名正言順的程家大小姐。擔(dān)憂的是程將軍不知答應(yīng)了皇帝什么條件才換回自己無罪釋放?
自己昨日才從大牢出來,今日程將軍就要遠(yuǎn)征,這樣火急火燎的,難道他和皇帝做了什么交易才保全自己出來?
“不用擔(dān)憂,孩子,我就是去一趟江南,不出一月就回來了,到時,你的婆家和雨兒的婚事,我這當(dāng)?shù)囊苍摬俎k操辦了。”程將軍說道此處,眉眼含笑,幾根若隱若現(xiàn)的胡茬在腮幫子上擠出來,印著他的笑顏,那森森鎧甲也柔和了許多。
“嗯,好的”
江南?那不是卞唐的地界嗎?
想起秋月昨夜的話,這么快就要動手了嗎?
“我不在家的日子,你繁事瑣事不懂的,不會的,都可以找嬌兒,你四妹從小懂事,辦事妥貼,在京都,她見多識廣,府里有大事,你們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長公主府上尋你大哥和長公主,可記好了?”程將軍一一囑咐,他越說,面上擔(dān)憂越濃。
“好,謹(jǐn)記伯伯教誨”伊娜認(rèn)真切詳細(xì)記下他的話語。
程將軍嘆息一聲:“你還不愿意叫我一聲父親嗎?”
伊娜朱唇動了動,她貝齒緊咬,垂喪著頭,為難瞧著那幅收卷在書架上的畫,那畫只露出一邊畫軸來。
程將軍拿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嘆息一聲:“那你去將你四妹叫來,我同她說幾句話?!?p> “好”伊娜轉(zhuǎn)身,眼眸里霧氣氤氳,她吸了吸鼻子,讓那一陣?yán)滹L(fēng)趕跑了所有情緒,昂首挺胸,抬步往大堂里走去。
京都,此后,她在此地也有家了!
穿過抄手回廊,只見眼前滿樹爛漫,水粉的,白粉的,如霧如霞的櫻花樹樹怒放,只見全園中錦簇花團(tuán),一簇擠著一簇,密密匝匝壓在枝頭。
厚厚的花泥之上,一個人身著祥云錦紋紫色袍子,斜倚著櫻花樹,嘴里叼著一支怒放的櫻花,花瓣簌簌而下,如粉雪飄在他半綰的發(fā)髻,落在他的肩頭,印在他妖魅的臉上,蕩起一絲笑的漣漪。
透過如雪的落花,他瞇著眼,目光曖昧,聲音如磁一般:“姑娘,可愿隨我去走走?”
幾個婢女躲在回廊的柱子后,一臉花癡瞧著那人。
伊娜一招手,指著前面的婢女道:“你過來!”
后面幾個婢女一哄而散,被伊娜指著的婢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前來,低垂著頭,弱聲回:“大小姐,請吩咐?!?p> “你去大堂,請四小姐到將軍的書房,將軍有事要交代?!彼终粓A,交代完,見那婢女緊忙去了,才折身睥睨了一眼櫻花樹下的人,揚(yáng)眉道:“二皇子,還有辣手摧花的癖好?”
李瑾輕輕地彈彈袍子上的皺褶,閑閑傾身而起,皮皮笑言:“姑娘,要風(fēng)趣,才可愛?!迸蹟[飄忽,他已流星逐月般,攜著那飛花若雪,將那支櫻花穩(wěn)穩(wěn)插在了伊娜的發(fā)髻上。
一陣蘇合香撲鼻而來,香氣清雅綿綿,李瑾收回手的一剎那,伊娜伸手就要去取頭上的櫻花枝,陡然,她的手臂卻被李瑾閑閑握住,頭上傳來他頗感得意的聲音:“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戴花?!?p> 伊娜退后一步,從那香氣里抽身,不咸不淡說:“俗氣。”卻也不再堅持要取下那枝櫻花來。
只見她黛眉間,一滴如水滴倒懸的紅色花鈿,眼眸顧盼神飛,肌膚如雪,不施粉黛,唇不點(diǎn)而朱,歪髻上一支點(diǎn)翠步搖,一支怒放櫻花,如凌波仙子下凡,不染塵埃。
李瑾托腮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頗為滿意,笑道:“我專程在這里等你,你一來還嫌棄,可真?zhèn)诵摹?p> “二皇子,這心,都傷多少次了,也不見你難過?!币聊葢械美硭屣L(fēng)跺步往前走,那落花在她的裙擺下遇風(fēng)而動,翩翩起舞。
李瑾閑閑跟上來,疾步走到她的前面,退著走,嬉笑說:“我有正事同你商量?!?p> 伊娜定住腳步,在他那嬉笑的面上掃視一眼,撇著嘴道:“給昨夜那姑娘轉(zhuǎn)正?”
“你。。。。?!崩铊恢敝钢难劬?,咬咬牙道:“算你恨”頓了頓,幽幽道:“你想不想查清安圖陵之死的真相?”
伊娜驟然收回頓在半空的腳步,頭也不回問:“去哪里查?”
“我們聊聊”李瑾的聲音難得一本正經(jīng),擲地有聲。
兩人沿著櫻花小徑往偏僻里走,轉(zhuǎn)過一蔸干枯的芭蕉,院子最深的角落,常春藤葉色濃綠,隱隱綽綽,密葉層疊,纏繞著大理石圓桌,旁邊圍著幾個圓凳也被藤葉鋪滿。
許久未有人涉足過了,果然夠偏僻。
“是個幽會的好地方?!崩铊ζσ恍Γы娨聊鹊芍约?,立馬笑笑和氣道:“姑娘,你不坐?”
伊娜道:“到底怎么查,快說”
“急性子,我喜歡”李瑾環(huán)顧四周,見確無人跡,對伊娜招招手,小聲道:“過來,我給你細(xì)細(xì)說來。”他那模樣,宛若一匹不懷好意的狼。
“快說”伊娜淺淺往前走了兩步,蹙眉道。
李瑾往她身邊挪了幾步,一手反擋在唇邊悄聲道:“去草原?!?p> “你瘋了”伊娜退后兩步,不可思議瞧著他。
他堂堂一個宏國二皇子,去草原做什么?
草原部落與宏國水火不容,一旦他被草原人抓到,他還有命活著回來?
他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你到底要不要去查,我陪你去,正好我也去查查,看宏國到底誰在和他們勾結(jié)?”李瑾眼眸陡然射出一道利光,如要穿透層層迷霧,見到最后的陽光。
伊娜陡然感到寒氣逼人,眼前的李瑾十分陌生,明明還是那個眉眼,卻不再妖媚,只讓人感到敬畏和害怕,想要遠(yuǎn)離他。
如果自己貿(mào)然去草原,師傅會不會答應(yīng),又怎么同程將軍講這件事?
李瑾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還要同自己去草原,為得是什么?
見伊娜猶豫不決,李瑾冷笑一聲:“罷了,你還是不信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要相信我,今晚就來浮云大師處,我會讓你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浮云大師?”伊娜啞然望著眼前的李瑾。
那些迷霧重重后的真相就要破水而出了,讓她怎能不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