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菩提院子,環(huán)顧四周,只見皇宮高墻巍巍拔地參天,原來這禪院竟然在宮墻之下。
她是怎樣走出那小院的,伊娜不知,只感到如陷進了時光的漩渦,她人已回到了翠香樓前。
浮云大師,便是那個在大漠里,自己已經(jīng)奄奄一息,是他給了食物和水的人。沒有他,伊娜早已葬身大漠。命運有時,就是這般奇怪,本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有了關系。
她雖不是那種要滴水之恩必涌泉相報的人,可也不是個負恩昧良的人。
她怔怔在人流里穿行,不知道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是她嗎”
“就是她”
“我瞧就是她”
“一模一樣”
“我們抓住她”
“去啊,一個弱女子,你怕她做什么?”
不知不覺,有越來越多的人跟到自己的身后,還有一些人不斷對自己指指點點,伊娜莫名其妙,停住本茫然若失的腳步,左右一瞧,只見那些路人都圍著自己,一人拿著一張告示,圍著自己躍躍欲試,但又不敢出手。
一個個目光發(fā)亮,到底是為何?
她走幾步,那些人便跟她走幾步。
她陡然停下,那些人也停下,有農(nóng)夫,有商販,還有一些家兵模樣的人。
心中雖疑惑,腳下卻加快步伐,伊娜疾步甩開那些尾隨自己的人。
“快抓住她,五百兩黃金就到手啦。”只聽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就見人流擁擠不堪撲了過來,伊娜左右不過幾拍幾推,幾個閃身,便跳到了人圈外圍。
只見又一眾人拿著繩子涌來,她傾身一躍,前面便是京都酒樓。她身輕如燕攀上了風雨樓的閣樓上,居高臨下俯視眾人。
那些人見她上了二樓,一股潮往風雨樓里涌來,老板嚇得面色蒼白,慌忙扶住自己的氈帽,躲在門后大喊:“小心,小心,我的東西。”
伊娜見那人流魚潮一般涌進風雨樓的大門,打前首的已咯噔咯噔奔上樓梯來,眨眼便往這閣樓窗邊撲來。她淡然一笑,直接飛身飄落下去,路上四處飄蕩的,張貼的告示,她順手撕下一張。細細一瞧,瞧得眉毛抖了抖,面色發(fā)綠。
只見告示上說:二皇子侍妾離家出走,懸賞五百黃金尋找,誰若尋到此女,直接送去別宮領賞,下面還畫上了伊娜的畫像。
五百金比別的字大了數(shù)倍,一眼瞅去,如一堆金光燦燦的金子閃瞎了眼。
五百黃金,平常百姓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了,難怪他們一個個饑渴難耐,自己此刻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堆行走的金子。
快馬加鞭趕到別宮,伊娜將那鞭子扔在馬鞍上,也不走大門,輕松一躍,人已上了高墻,踩風踱水,人已輕松落到臨水軒榭里。幾個打掃的婢女如見鬼一般,慌張緊忙跑開去,龍伯從那廂房出來,面色不佳道:“姑娘回別宮,記得要走大門?!?p> 伊娜將那卷著的告示遞給龍伯,淡淡道:“龍伯,二皇子在何處?”
龍伯不急不緩打開那告示,瞧著眉毛跳了跳,也不知在想什么,指了指水榭對面的一排閣樓道:“二皇子,大抵在書房旁的雅室,你去罷。”頓了頓又道:“姑娘,有事說事,不要意氣用事?!毙表艘聊劝l(fā)髻上的金釵一眼道:“有些東西,記得收好,免得傷到不該傷的人,不好?!闭f完,徑直蹣跚走開去。
伊娜瞧著他彎曲的脊背愣了愣,他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傷了李瑾?
幾個蜻蜓點水,伊娜衣袂翻飛過了大荷池,大步流星到那閣樓前。孤云一手抱著圓凳,趴在門邊,睡得正香。也虧得這書房中爐火正旺,他才能睡得這般沉,有人來也驚不醒。
伊娜步下無聲,進了那書房,房里無人,只見三面墻壁的框格架上,汗牛充棟,密密麻麻全是書。書案旁的陶瓷畫缸里,畫卷捆捆插起。紅木雕花書案上,筆墨紙硯整齊擺放,書卷壘砌,房里墨香浮動。
四下掃視一眼,兵法,布陣,策略。。。。。書籍分類之多,不計其數(shù)。
伊娜暗自咋舌,這樣多的書,李瑾是每日都泡在書海里的么?
見那書架旁,珠簾半掩,撩開珠簾,便是龍伯說的雅室了。
輕步到那門前,只見里面布局素雅舒貴,有輕紗煙帳罩著紫檀木床,精美的屏風隔著青雕圓桌,李瑾背對著門,斜依在圓桌上,拿著一冊書,發(fā)髻半綰,一襲紫色軟云衫松松披在肩頭,袍擺隨意跨在云紋地毯上。
伊娜在門邊站定,正欲發(fā)話,就聽李瑾慵懶道了一句:“來了就進來罷,為何站在門邊?”
幾步跨到他跟前,伊娜朝他伸出手心,壓抑著怒氣道:“還給我!”
“什么?”李瑾側過頭,只管意味不明地笑著,任那長發(fā)垂在胸前,直直瞧著伊娜的臉。
“我的官牒,還給我。”她有些氣,明知道李瑾是故意引她來的,可還是心口窩著一團火。
“官牒”李瑾似恍然大悟,終于想起這么一件事來,緩緩將書擱到桌子上,痞痞起身,任那紫袍滑到地毯上,穿著一襲白色寢衣緩緩挪步到那紗帳前,壞壞道:“我放在榻上了,你自己來尋?!?p> 伊娜狐疑瞧著他,站在桌旁,未有過去的意思。
李瑾摸摸鼻子一笑,從被褥下拿出官牒來,道:“瞧,你就是不信我,我何曾誆過你?”
“你扔過來?!币聊仍鯐潘?,面上的笑容此時就寫著狡詐二字。
李瑾伸出食指搖了搖,禍國殃民一般的笑容,輕輕道:“你自己來拿,我不扔?!?p> 憑自己現(xiàn)在的功夫,李瑾應當不是對手!伊娜心里打定主意,盯準那官牘一步一步走去。
眼見伸手就夠到那官牘,陡然腳下一滑,往前撲去。她單手支地,在空中旋了一圈,穩(wěn)穩(wěn)半跪在地,冷冷瞧著幸災樂禍的李瑾。
李瑾緊忙將官牘藏到身后,笑道:“你自己不小心的。”
伊娜心中氣急,撲上去欲搶那官牘,李瑾側身一滾,下了床榻,大笑:“伊娜,你太心急了”
只感到心中的怒火忍無可忍,伊娜咬唇發(fā)出一掌,對準李瑾打去,他彎腰躲開,伊娜一腳撩起一個圓凳就踢向他,李瑾伸手接住那圓凳,笑道:“女子動手不動腿,你怎么又動手又動腿的?”
伊娜飛身躍過那圓桌,撲向李瑾,不料那李瑾竟然一動不動,眼睜睜見伊娜將他撲到在地,后身撞在那翠紅的屏風上,只聞砰砰啪啪,屏風一片狼藉全部倒地。
伊娜從他手中奪過那官牘,打開一瞧,空白的,一字沒有。
她面色惱怒,道“卑鄙”,扔了那假官牘,正要質(zhì)問李瑾,四目相對,只見李瑾直直瞧著自己,笑得隱晦不明。
伊娜一低頭,才見自己正騎在李瑾腰上,姿勢頗為那個,陡然面色漲紅,窘迫要逃開,火光電石間,李瑾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拔掉她發(fā)髻上的三根金釵,三千青絲鋪泄而下,遮住了兩人的面龐。
他陡然一用力,翻身做主,欺身將伊娜壓到了下面。
氣氛猝然變得詭異,四目相對,寂靜無聲,房間里的暖爐不斷散發(fā)出熱浪。李瑾雙眸如一彎春水,似能滴出蜜來,緊緊黏住伊娜的杏目。那本多情的眼眸揉進了太多濃情和幾分蜜意,他的氣息噴灑在伊娜本就發(fā)燒的面頰,如滾燙的烈酒,讓人昏沉,不能自拔。
伊娜茫然無措,傻傻瞧著他的劍眉星目越來越靠近自己。
一點,一點,李瑾高挺的鼻梁已靠上自己小巧的鼻尖,伊娜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公子,有刺客”孤云睡眼惺忪,火急火燎沖進來,被李瑾一句怒吼:“滾出去”嚇得跌跌撞撞又踉蹌奔了出去。
伊娜陡然發(fā)力,將李瑾推開去,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墨發(fā)如瀑,氣喘吁吁瞧著地上的他。
“你們蘭國的女子都這般薄情寡義嗎?”李瑾從地毯上起身,面上紅潮盡數(shù)褪去,神威莫測
瞧著伊娜。
“薄情寡義,總比二皇子不擇手段要好?!币聊绕綇蜌庀ⅲ?。
李瑾從嗓子里發(fā)出一陣悶笑,搖了搖頭道:“你是我的妻妾,我還要不擇手段,真是可悲可憐?!?p> “廢話少說,將我的官牘還給我?!?p> 只要那官牘在李瑾手里,她就只能是李瑾侍妾的身份,總被他捏著把柄,還怎么行使師傅交給自己的任務。
“憑什么?你伊娜做人是我李瑾的人,做鬼也只能是我李瑾的鬼!”
“你做夢!”話語未完,伊娜出掌成風,對準李瑾胸口劈去,李瑾伸臂來擋,兩人風馳電掣間,拳掌交錯,已交鋒十幾個回合。
伊娜左手一掌沖李瑾肩頭砍去,李瑾捏住她手腕,往后一反,將她扣在自己懷里。伊娜借他的手,雙足一蹬,扶搖直上,分花拂柳一般落在李瑾肩頭,李瑾風馳電掣一手抓住她一只腳踝,雙臂用力往前一摔,伊娜順勢在地上一個獅子滾,一手撐地半跪立住。
李瑾深藏不露,關鍵時刻,他的功夫便顯露出來,伊娜知道自己和他赤手空拳搏斗,還不一定能占到上風。
李瑾邪魅笑笑:“娘子,進宮數(shù)日,功夫大有長進,過來相公犒賞。”只見他手指間,三根金釵一個旋轉(zhuǎn),緊緊卡到一起,分毫不差。
早知那金釵是李瑾讓德妃送給自己的,不料他用得這般得心應手。
冷眼瞧著他,伊娜淡淡吐出幾個字:“要犒賞,就將官牘還給我。”
“你就這般不愿看見我,只想逃離我?”
“是”
“可不要后悔?”
伊娜淡淡一笑:“二皇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蘭國質(zhì)子的婢女,我的使命就是保護他?!?p> 李瑾驟然面色難看起來,將那金釵拋給伊娜,冷冷道:“既然如此,你欠我的人情,我說過要討回來的,如若,你愿幫我辦兩件事,我們就兩清,我還你官牘,再不糾纏你。”
“當真?”她急切問道。
李瑾忍了忍,面色又青了幾分,咬著牙道:“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