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楓離開,一個穿著長衫的儒雅中年從外面走進屋里,對著老人行了一禮:
“老師,您把這么重大的任務(wù)交給這么個孩子,這能行嗎?
更何況槍支彈藥事關(guān)重大,朝廷管得極嚴,哪怕是我們也不能隨便交易啊?!?p> 劉坤一面色平靜,淡淡開口道:
“張楓這個孩子可不像你想的這么簡單,他的鬼心眼多著呢。當日在街上,我就是覺得他這個人很特別,因此才會跟他多聊上幾句。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和那些江湖人士,以及楊銳那群京城里的維新派,還有革命黨應(yīng)該都有聯(lián)系,真可謂深藏不露了。
所以這次的事,讓他去打探倒是最合適不過。
至于槍的事,就算我們答應(yīng)給他們,具體給多少不也是我們自己說了算。更何況我們可不會白給,他們也得拿值錢的東西過來換。
有了西北的礦產(chǎn)馬匹,反過來同樣能增強我們的實力。到時候讓朝廷給他們西北的人馬一個番號,同樣也是增強我們國家的力量。
現(xiàn)在時局不穩(wěn),連日本一個彈丸小國都敢讓我們大清割地賠款,再有那些門戶之見就太狹隘了。
既然我們能夠聯(lián)合洋人來對付洋人,為什么連自己人都不能聯(lián)合起來呢。
西北人,還有那些革命黨,說到底還不都是我們自己人?!?p> 儒雅中年靜靜聽完了劉坤一的話,覺得茅塞頓開,虛心答道:
“是弟子考慮的太過淺顯,還是老師思慮周全,胸有乾坤,潤基受教了?!?p> 這名儒雅中年叫閻海明,字潤基,是劉坤一的得意弟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如今閻海明在南京輔佐劉坤一掌握政局,在民生大事上有決斷之權(quán)。
張楓捂著肚子從總督府里出來,邊走邊咕囔著:
“陳光來啊陳光來,小爺我這次可是被你給害慘了。
要是不能給我拉來足夠的好處,這次你就算是僥幸活了下來,小爺我也得再把你弄死一遍?!?p> 張楓恨得牙癢癢,也覺得自己當時是鬼迷心竅,怎么就非要跑過去湊這個熱鬧呢,還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還有甲板上那個該死的洋鬼子,如果不是他突然蹦出來開冷槍,陳光來他們東西到了手,只顧著趕緊離開碼頭,怎么也不會發(fā)現(xiàn)藏在箱子后面的自己。
他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辦法,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劉坤一,對方在南京城里就是土皇帝,不干也得干。
他才剛從京城逃來這里,還不想夾著尾巴又逃出去,只能老老實實地去陳家看看情況。
不過他也挺想給霍師父他們弄點武器的,這年頭,想靠冷兵器的刀劍成事。
他只能說呵呵。
清政府就是最好的例子,滿清騎兵吹得這么牛,最后還不是在火槍陣的面前一敗涂地。
張楓還沒吃午飯,就在街角買了個鍋盔邊走邊啃。雖然沒有茶水潤喉,不過鍋盔的肉餡很多,里面有不少的油,吃起來也不覺得噎。
這大白天的,陳家老宅連大門都沒打開,不過張楓知道里面有人,在上面狠狠敲了幾記,權(quán)當撒氣了。
等了好幾分鐘,沒人過來開門,連支應(yīng)一聲也沒有,好像里面真的沒有人。
張楓面露無奈,暗道這群人裝得還真像。他就不信了,就陳光來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子,難不成革命黨還能連夜把他給轉(zhuǎn)移出去?
他覺得剛才的舉動應(yīng)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說不定現(xiàn)在門后就站著人觀察情況呢,于是他對著里面輕輕喊道:
“外面的人是我,張楓。你們快開門,我是來看看陳光來怎么樣了?!?p> 昨晚開門的那個小宋馬上推開了大門,滿臉堆笑地看著張楓:
“張少爺,實在不好意思。這不是外頭的風(fēng)聲比較緊,我們家主人又昏迷不醒,我一時拿不定主意,也只能聽他們的話把大門給關(guān)了?!?p> 張楓點點頭,跟著小宋走進了院子。
“小宋,陳光來到底怎么樣了?”
小宋面露難色,聲音也有些低沉:
“醫(yī)生說少爺應(yīng)該死不了,只是不知道那條手臂還能不能恢復(fù)過來,也許會落下病根?!?p> 張楓點點頭,安慰了他一句:
“沒事,只要人能活下來就好?!?p> 陳光來和他的管家老劉都受了重傷,兩個人躺在床上,至今還昏迷不醒。
陳光來還好,被張楓及時取出子彈止住了血,也沒傷到別的要害,性命無虞。
可那個老劉挨了兩槍,有一發(fā)還打在肩膀上,也是傷筋動骨。
外加他年紀有些大了,恢復(fù)能力遠比不上年輕人,情況不是很樂觀。
張楓看了一下兩人的情況,和剩下的五個人藏在房間里交談起來。
這五人分別是身強體壯的大牛,踏實中年李伯,馬夫老宋,陳光來的堂弟陳利陽,還有一個從上海過來的青年醫(yī)生吳寧,至于小宋則繼續(xù)在外面守門。
張楓想了想,最后選擇不隱瞞自己的身份,開誠布公地講道:
“我跟大家透個底,昨晚為了救陳光來,我們在秦淮河里就露了餡,已經(jīng)被總督大人給注意到了?!?p> 幾人聽得面面相覷,外面的形勢如此嚴峻,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利陽年紀最輕,性子也急,他不認識張楓,昨天是忘了說,今天直接開口質(zhì)疑道:
“你到底是誰啊,我們都不認識你,憑什么相信你的話?!?p> 大牛立馬阻止了他。
“利陽,我相信張少爺,他是個好人,如果昨晚沒有他的幫忙,光來可能救不回來。”
吳寧作為醫(yī)生,僅憑傷口上的處理就能看出很多東西,也更能理解張楓為救陳光來而付出的努力,在一旁點了點頭。
他對張楓也有些好奇,覺得面前這人看起來像個年輕公子哥,竟然能在那種情況下給陳光來處理好傷勢。
而且昨天他也去了碼頭,見識過張楓的果決和槍法,更加覺得張楓神秘莫測,只怕背景也不會簡單。
陳利陽見到有兩個人替張楓說話,便沒有再繼續(xù)剛才的這個話題。不過他對張楓還是帶有明顯的敵意,在場眾人都能感覺到。
張楓也沒功夫和他計較,繼續(xù)把詳細的情況告訴給他們:
“這次洋人對那批貨勢在必得,已經(jīng)在南京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包括上海沒準也有他們的安排,你們帶著這么多東西,總不能跑到天上去吧。”
張楓撇撇嘴,嗤笑一聲。
“我和你們直說吧,我是代表劉總督來找你們的。
他給我說了,這批貨如果真的是國寶,你們也別想著帶出去。只有交給他才能把東西保住,不讓洋人占去便宜。”
陳利陽大怒,瞬間就掏槍出來指著張楓,大牛見勢不妙立馬拉住了他的手臂。
陳利陽對著另外幾人喊道:
“你們看,我就說他來路不明吧,原來是官府派來的狗腿子,難道你們還不動手?”
李伯有些無奈。
“利陽,別鬧了。張少爺若是想對我們不利,我們這群人早就被抓住了,怎么還會好端端的在這里說話。”
他又轉(zhuǎn)向張楓,表達了一下歉意:
“張少爺,實在抱歉,利陽他還年輕,讓您見笑了。
只不過這次的任務(wù)比較隱秘,我們幾個人也只知道行動的大致方案,不知道那個箱子里到底裝著什么東西。
現(xiàn)在真正了解這些消息的兩個人,都在那邊床上躺著呢。”
張楓看了那兩個昏迷不醒的家伙一眼,感覺有些無語。
難怪這事辦的這么不利索,就陳光來那點水平,也就能裝裝二世祖了。
不過這下子他對箱子里的東西卻更加好奇了,看著面前的五人,他面色詭異地問道:
“你們把東西搶回來以后,難道就沒打開看上一眼?”
李伯搖搖頭。
“組織規(guī)定,我們級別不夠,不能打開?!?p> 張楓露出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催促這幾人帶他過去開箱。
“還不趕緊打開,再等下去東西沒了,人也得沒了,還顧得上什么規(guī)矩?!?p> 李伯聽到這話面露難色,眾人也沉默不語。
這時吳寧站了出來,環(huán)視一圈,把大家的表情都看在心里,定聲說道:
“我們聽張少爺?shù)?。若是那個箱子里裝的真是國寶,我寧愿把它交給總督府,也不能讓那群洋人得了去。”
大牛也跟著點點頭。
“我也同意!”
剩下幾人拿不準主意,見有人開了頭,只能跟著同意。
六人一起來到了后院的東廂房,那個箱子就被他們藏在床底下的空洞里。
幾人一同協(xié)力把箱子拉上來,放在地上,大牛早有準備,拿了一根鐵棍過來撬鎖。
他把鐵棍往鎖上一插,腳在箱頂上踩著,想用身體的重量直接把鎖給撬開。
張楓見他大手大腳的,趕緊拉住他的手,認真叮囑了一聲:
“你慢點,現(xiàn)在還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可別用力過猛,把東西搞壞了?!?p> 這幾人昨天還被張楓催促個不停,就差沒把箱子扔掉跑路了。今天見他還擔心起里面的東西來了,紛紛忍不住翻個白眼。
要真把里面的東西弄壞了,那也是你先弄的,關(guān)人家大牛什么事。
大牛人老實,聽到張楓的囑托立馬小心了起來,放下踩在箱子上的腳,慢慢用手臂使勁把鎖撬開。
咔咔咔……
嘭!
撬棍上的勁越來越大,那瘦小的鐵鎖苦聲哀求,終于支撐不住,鎖舌瞬間彈開,可憐兮兮地掛在木箱上。
大牛把鎖拿下,隨手往旁邊一扔,扶著箱門把它抬起。
隨著箱門的開啟,外面五個人一齊踮腳探頭往里瞄,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想先看上一眼,里面到底裝著什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