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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何所依

二 不明原因的不幸

命何所依 月下叟1 2688 2020-02-16 22:30:35

  車小明的爸爸車軍是我小學(xué)時候的同桌,在2007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去世了。

  他去世前后經(jīng)歷的奇怪事情,在我們那邊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一方面為了紀(jì)念他,同時也為了記述那些奇怪的事情,我在那之后的2008年1月寫了一些文字,存在我的新浪博客中。

  當(dāng)車小明的這個事情發(fā)生之后,我就又去把這篇博文找出來重讀,也不妨把博文的原文放在這里,讓大家看看這10多年之后發(fā)生在車小明身上的事情,跟當(dāng)年他父親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到底有沒有什么牽連。

  2008年1月28日的新浪博客博文:

  人到中年的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自己身邊的人正在不知不覺中離開,去往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我們由之而來,又必然將要回去的世界。

  車軍是我小學(xué)時候的同學(xué)。去年端午前后回家的時候,我在他家的火鋪上坐了整整一個上午。

  我聽人說,在差不多陰歷三月的時候,他在一次深夜與妻子鬧了一架之后準(zhǔn)備憤然外出打工。

  我們那里與貴州接壤,分界的那條河叫貓溝河,上面架著一根粗大的古木,是我們?nèi)ジ数埧诘谋亟?jīng)之路。

  車軍憤憤然走到這個獨木橋上的時候,準(zhǔn)備在橋頭上坐下來仔細的思考一下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可就在他坐下來的時候,他看到了橋?qū)γ嬗袔讉€人朝他這面走過來,沒有聲音,月光下也無法辨認其面目,他正納悶這么晚怎么還會有人到這荒野中來的時候,對方有人發(fā)話了——

  “這么晚了,要去哪里?”

  這樣的搭話在我們那個山村中是很常見的,方圓幾十公里的人大多熟識,即使叫不上名號,聊上幾句也能找到相互都認識的人,也就算認識了。

  車軍答道:“準(zhǔn)備上廠,”

  我們那邊把外出打工統(tǒng)一叫上廠,“你們是去哪里呢,這么晚?”

  對方答:“我們回家,離這里不遠,要不先到我們那里住下,明天再說?”

  車軍與我們那里的人一樣,知道順這些人走的方向,也就是自己的來路不遠的地方叫笥茅坪,那里的人幾乎都熟識,可這些人的聲音顯然不象那里的人。

  車軍正在納悶的時候,這些人已經(jīng)走過獨木橋,從他的身邊經(jīng)過了,但他們并沒有朝大路上走,而是頭也不回,很輕松的飄上了路邊的高坎,一瞬間什么影兒也沒有了。

  他站起身朝那些人上去的坎望去,只有幾座蕭索的墳堆,墳頭上的草在月光下稀疏搖曳。

  車軍猛然意識到自己遇見了鬼,在我們那邊不乏這樣的的故事流傳。

  他汗水一下就流了出來而背心一陣冰涼,什么也沒有想,朝著來路一路飛奔,經(jīng)過十來里的山路,回到了家里,從此一病不起。

  這個故事一樣匯入了山里人們關(guān)于鬼怪故事的眾多傳說中。在傳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人們也不忘適時的加入自己對事件的看法:

  不太相信鬼神的人們更愿意認為,這些不過是車軍最終沒有上廠,回到妻子身邊找的一個托辭,而其他鬼怪故事的主人公們則對車軍的遭遇深表同情,不時為他尋找擺脫鬼怪影響,走出病魔控制的辦法。

  當(dāng)然多半也就是觀花、問神、燒水碗之類的,車軍都逐一試過,病情并不見好轉(zhuǎn)。

  我在他家火鋪上坐的那一上午,我并沒有去追問這些故事以及后續(xù)的諸多細節(jié),我以為那是不夠禮貌的,任何人都不應(yīng)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重新去翻別人痛苦的記憶。

  我只是不著邊際的說,還是去醫(yī)院看一下吧,到底是什么病,好趕緊治。

  他說是,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問題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骨瘦如柴,在臨近夏天的時候穿著棉衣,蜷縮的身子幾乎就要把火爐罩住了,我知道,不會沒有事的。

  就在我回到重慶后的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吧,我給家里打電話問點什么事情,我父親在電話里氣喘吁吁,他說,正在幫忙埋車軍。

  我們那邊對葬禮老是用這個字眼,“埋”,把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個儀式說得一點也沒有儀式感,倒像是一件事,一件與其它勞力的事件沒有任何區(qū)別的事情——

  挖一個坑,把人放入其中,填上土而已。

  后來我父親還告訴我,車軍在我打電話的前兩天突然病情加重了,在床上躺著不再能夠動彈,也不再進食。

  按照村子里的慣例,在有人病危的時候,人們白天的農(nóng)活收工吃完夜飯以后,都會去病人家里坐著閑聊,一方面怕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大家都在更方便,另一方面也算是陪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同伴最后一程。

  就在車軍死的那天晚上,人們還在他家的火鋪上肆無忌憚的談天說地,睡在隔著一層板壁的里屋的車軍突然從床上蹦跶起來大哭大鬧,說家里全是人,要他們滾出去。

  村民們開始以為是車軍不愿意讓大家待在他家里,突然懵了有點不知所措,卻見車軍從刀板上提起菜刀,在家里揮舞著東奔西突,并高喊著一些奇怪的名字,叫著讓他們滾出去,不然要殺死他們。

  從懵懂中回過神來的村民們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原來車軍不是在吵他們,屋子里還有很多其他人,車軍正提著刀子在跟他們不計后果的較量。

  只是村民們看不見對手,只看到車軍在對著空氣折騰而已!

  大家擔(dān)心車軍這樣的上上下下會傷著自己,才陸陸續(xù)續(xù)的跑上去試圖把他控制住,而車軍又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樣聲嘶力竭的折騰,直到精疲力竭,倒下為止。

  年紀(jì)稍長的人能從車軍的喊聲中聽出幾個已經(jīng)死亡了的人的名字。

  我真不能確定,甚至無法揣摸車軍在屋子里四處亂串時是什么樣的心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jīng)死了,我最近一次回去的時候,在我們村子后山的荒坡上看到了一座新墳。

  我父親告訴我,那是車軍。

  我讀小學(xué)的時候,我們村里的學(xué)齡孩子太多,村小校舍無法容納,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只有十歲以上的孩子才能入學(xué),我跟車軍同齡,都是九歲,無法入學(xué)。

  我們的父親在村里都還算重視教育的,知道入學(xué)太晚可能在升學(xué)的時候有限制,他們商議,由他們家出木材,我父親提供手藝,自己做了一張課桌和凳子,我們倆才在教室后面得到了一個旁聽的機會。

  每個學(xué)期一開學(xué),其它的同學(xué)就要早早的來學(xué)校占座位,也爭取一個理想的同桌,而我們倆不用爭,也沒有那個機會,我們必須一直在一起,同桌六年。如今,他卻在黃土壟中了。

  這次回家,我專門到我們就讀的村小去了一趟。

  學(xué)校就在我家屋檐下,說專門,是因為我想去看一下我跟車軍曾經(jīng)共同坐了六年的那張課桌。

  學(xué)校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更加破舊了,門鎖著,但無法阻止從已經(jīng)沒有了窗欞的窗戶上自由進出。

  教室里,我很容易就認出了我們的那張課桌,比其它課桌顏色稍淺,更重要的是,幾乎就只有這一張課桌不缺胳膊少腿,是完整的,從孩子們在課桌上刻畫的痕跡來看,它畢竟少經(jīng)歷多少年的滄桑。

  在課桌的中間,有一條墨跡線,我想起來,那應(yīng)該是我們劃分領(lǐng)地的時候劃下的。

  可能還被后來的很多孩子重復(fù)過,但無論如何,我都記不清我當(dāng)年的領(lǐng)地屬于哪一塊了,抑或兩邊都曾經(jīng)屬于我?

  上面的字歪斜,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我們寫的,還是后來的孩子們寫的,那些字跡反映出來的模糊童年記憶,好像都很熟悉,但又已經(jīng)都不確定了,他們與別人的記憶重疊在了一起。

  因為是博客的體裁,你可能會覺得有點離題。但我是覺得文字形成于多年前,沒有必要為了明確的講述目的去改變它的敘事方式,權(quán)當(dāng)背景資料參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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