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剛蒙蒙亮,明染便被屋外的細小說話聲吵醒。
“進來?!彼龥_著屋外不悅喊道。
房門被推開,嵐靈一進屋便跪在屏風外,“小姐,馮姨娘與宋婆子,死了?!?p> 明染赤足下地,飛快走到嵐靈面前,“昨夜不是讓你將宋婆子綁了?”
嵐靈磕頭道:“奴婢昨夜在宋婆子房頂守了一夜,她并未回屋。今日一早,蘇府的下人在池塘里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尸首?!?p> 竹清進屋替明染披上大麾,看了一眼她雪白的雙足,“小姐,坐上軟榻吧,地上涼?!?p> 嵐靈將頭抵在地面,不敢抬頭也不敢起身。
明染坐上軟榻,看向她,“起來吧,此事不怪你?!?p> 嵐靈起身,躬著身子立到一旁。
“死因?”明染一雙美目輕垂,裹著雪狐大麾盤膝而坐。
嵐靈抬頭道:“云荷說是溺水而亡,不過至于為何掉入池塘,她還在暗中察看?!?p> 那日宮宴結束回府后,云荷便再次去了蘇府。
“讓云荷護好蘇小姐,此事應該是大長公主下的手。你先前追查宋婆子,可有被人察覺?”
嵐靈閉眼回想,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
明染一動不動坐在軟榻,垂首不語。
房中噤若寒蟬,屋子里的碳盆偶爾啪嗒一聲炭火烘烤響。
大約一個時辰后,房外回廊上傳入一陣急促的小跑聲。
明染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拂月推門走進,大步走到軟榻前,道:“小姐,外面已將大長公主與蘇老爺?shù)氖聜鏖_了?!?p> “如何傳的?”
“奴婢回府的路上,聽百姓議論大長公主為了與蘇老爺廝守,毒殺了駙馬,如今又毒殺了蘇夫人?!?p> 明染冷笑一聲,“這些消息,是潤王府的人放出來的?”
“奴婢不清楚,守在潤王府外的時日,昨日只見過潤王妃上了馬車,是去沈府的方向,而潤王昨夜天快黑時帶了兩人,似乎出了城?!?p> 明染微微沉吟,看來此事是沈府刻意放的風聲,難怪大長公主會著急滅馮姨娘的口。
潤王妃定是回沈家將宮宴花園后的所見所聞告知了,那日潤王妃可是一直跟在大長公主后面,也許聽到了更多秘密。
如今大長公主與蘇老爺?shù)氖聰÷叮K夫人下葬不足一月,只需去開棺驗尸,就能發(fā)現(xiàn)蘇夫人死后的癥狀與沈行一致,只要查出蘇夫人的死因,就如同查出了沈行的死因。
如此說來,昨日潤王定是去察看蘇夫人的陵墓,只是不知他的人能否查出蘇夫人中的何毒。
無非先生能輕易識出此毒,是因他本就是先帝培養(yǎng)的能人,可潤王帶去的人,極可能分辨不了蘇夫人的毒。
可安栩喬那日聽到了無非的話,他知曉蘇夫人所中的毒,也清楚逝魂歸來自皇室。
聽到外面的傳聞后,他肯定就能猜出沈行的死與蘇夫人是所中同一種毒。
若安栩喬將知曉的事說出來,沈家人一旦知曉了逝魂歸的來路,就自然會想到真正要害死沈行的人。
明染倏然起身坐到鏡前,揮手示意竹清梳妝。
此毒不管潤王能否查出,但絕不能由安栩喬說出口,那日是自己央求的安栩喬去開棺,若皇上知曉此事是由自己引來的開端,保不齊將這筆賬記在自己頭上。
這可不是小事,涉及了朝堂風云,她還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
她領著竹清剛走到府邸門口,身后一名丫鬟快步跟上來,“大小姐,夫人請您去海棠院。”
明染看了一眼雪花飄落的天際,微微嘆息,轉身進府。
走進海棠院,還在回廊中便聽見了房中的談笑聲。
站在門檻前,她掀開厚重的帷幕向房中看去。
明夫人端坐在正上方,滿臉笑容。
下首靠椅上坐著一名婦人與一名女子。
婦人身子偏向上方,看不清面容,只見她在娓娓說道。
婦人下方的女子,遠山黛眉,一雙明亮杏眼,面容嬌艷動人,她的纖纖玉手輕掩著上揚的嘴角,發(fā)出不失優(yōu)雅的笑聲。
明夫人向房門口掃了一眼,笑嗔道:“你這孩子,還不快進來見過你四姑母?!?p> 明染按耐下心中的不情愿,邁步走入房中。
明夫人起身,拉過明染的手到那婦人面前,道:“這是你四姑母,是你父親的四妹,早年嫁去南州路安伯府了,所以你未曾見過?!?p> 路安伯夫人起身,含笑打量著明染,道:“本來在前兩日的宮宴上就該見面的,卻不想在路上耽擱,昨日才趕進京?!?p> 她側首看了眼明夫人,又道:“這染兒出落的亭亭玉立,可真是令人見之忘俗啊?!?p> 明染微微行了一禮,淺笑道:“多謝四姑母贊譽?!?p> “你還真不謙遜。”明夫人寵溺地睨了她一眼,隨即又走了兩步,看著已經(jīng)起身的女子,“這是你四姑母長女,長你一歲,你該喚一聲玉溪姐姐?!?p> 此女是路安伯府的嫡女,郭玉溪。
“玉溪姐姐?!?p> “明染妹妹。”
兩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相視一笑。
“路安伯府遷入京城了,你日后可多去找玉溪走動?!泵鞣蛉朔砰_明染的手,走回上方落座。
“只要玉溪姐姐不嫌我鬧騰就好?!泵魅咀铰钒膊蛉藢γ?,端過熱茶飲下。
郭玉溪不禁笑道:“明染妹妹說笑了,我初來乍到,對京中的人和事一概不知,若明染妹妹多去府上熱鬧,我也好向你打探些趣事,又怎會嫌你鬧騰。”
“是啊,日后有染兒陪著溪兒,我也放心啊?!甭钒膊蛉烁胶偷馈?p> 明染咧嘴一笑,“那明染就卻之不恭了?!?p> 房中漸漸響起孜孜不倦的說話聲,路安伯母女一直講述著南州的風貌與習俗。
雖然南州也屬天朝,但卻是天朝最偏遠的州城。
當年路安伯夫人遠嫁南州,一直未曾回過京城。
三年前新帝登基,對路安伯開始重用起來,年前便賜了京城的新宅,路安伯府舉家遷入京。
明染聽著房中的談話,目光時不時掃向窗外,心中渴望著路安伯府的母女盡快回去。
晌午時分,眾人起身前往正廳用飯。
一頓豐盛的午飯后,路安伯夫人因是從寧遠侯府嫁出去的人,多年未歸,對府中之物極為懷念,明染便領著她與郭玉溪在府上轉悠了一圈。
直到天際暗下來,路安伯夫人與郭玉溪才從侯府離去。
積雪覆蓋的道又濕又滑,逛了一下午園子,明染的雙腳早已累得不行。
一送走兩人,她便回到雪琉院了。
倚在軟榻上,竹清輕輕替她錘著雙腿。
明染一手撐著額頭,閉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