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寒冬臘月的,你孤身一人往哪里去?”
柳寅月望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水有些出神,聞言,她抬首有些木訥道:“有哪里可以去?”
茶博士一頓,朝她瞇眼笑:“姑娘莫不是在開玩笑?你風塵仆仆,難不成沒有個去處?”
“嗯?!?p> 柳寅月是早晨進入這官道旁的茶館暫避風雪的,她從南越國東邊的無極山來,師父說,照著門規(guī),滿十六者皆需下山游歷,以嘗人情。不過臨行前,師父交代了很多處世之道,卻獨獨沒有告訴她具體要去的地方。
茶博士看著少女斗笠下清秀的面龐,疑惑道:“姑娘難道不是南越國人?”
“我是?!绷骂D了一頓,“我以前,從不出門。”
“哦,那你是遠鄉(xiāng)的來客?”
“算是吧。”
一聽這話,茶博士來了興致,他將手中茶壺放在木桌上,灑出了一些茶水,手指沾了沾,在桌面圈圈畫畫一番。
他道:“此處乃是南越國東陵城郊,姑娘既已行至此處,那可必得去廬州城瞧瞧看看?!?p> “廬州城?”
“是了,此南越國一等一的風流富貴之地也?!辈璨┦啃χ?,沿還未干透的水痕繼續(xù)往前畫,“沿著官道往前走約莫十八里路,見山名東夷,繞山往西北去,具體多少路,這,老頭我就記不得了…總之若見有高墻大樓,輕卒銳兵,那應當便是廬州城的城門口了?!?p> 柳寅月點點頭,她輕泯一口溫熱的茶水,一股芝蘭之氣便順著舌尖沁入咽喉,頓時茶香四溢,好似大腦都清醒不少。反正她也無處可去,這廬州城聽來也是個富貴養(yǎng)人的好去處,那便去罷。
她想了想又有疑惑:“可為何要繞山走?直接翻山過去不是更方便嗎?”
茶博士一聽柳寅月這話,連忙擺手,他突然激動起來,佝僂著的身子隨之有些搖晃,他面露驚恐,連聲“哎呦”著,“不可不可,萬萬不可翻山?!?p> “此話怎講?”
“東夷山有山怪土匪,私自上山者,都不會好下場的呀!姑娘你可萬萬不能上山!”
“……”
柳寅月不語,她把玩著手中瓷杯,若有所思。既然都說山中有怪,那為何又有土匪在那作窩?土匪難道就不怕山怪嗎?
無極山是從來沒有這種東西的,以往她身在山中之時,滿眼都是山樹,除了鳥哭猿啼,這等奇聞異事,更是聞所未聞。
原來俗世之中,這么有趣。
她還欲再細細詢問一番,卻見自屋外來了幾位手執(zhí)樸刀的練家子,個個生得人高馬大,皆穿著灰棕色的布襖,一個賽一個的兇狠。
茶博士是在這官道旁待得久了,此等面相兇神惡煞之人,他是常有遇見的,也不懼他們,只見他微微朝柳寅月弓了弓身,本就佝僂的身子好似要掉到地上。
柳寅月一驚,忙要攙他,茶博士卻已帶著笑朝那幾人去了。
屋外的雪又下大了幾分,茶館內此時已是聚了不少江湖俠士,游者異鄉(xiāng)客。
有些人好似是舊友,落雪日相逢于此,便被他們稱之為“緣”。
柳寅月獨坐于此間屋內,她雖不發(fā)一言,卻將周圍的寒暄之聲盡數(shù)收入了耳中。例如村頭的姑娘嫁了誰家的郎君,又例如京中的小姐年紀尚小卻守了寡,亦或是江湖中的劍客誰與誰恩斷義絕……
柳寅月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原來,俗世中人素愛聽這些。”
角落里癱坐著那人又叫了壺酒。
柳寅月將斗笠正了正,她將包袱往身后一甩便要起身要出門往廬州去。
茶博士見她要走,忙朝她喊:“姑娘,外邊兒雪大著呢!現(xiàn)在可不適合趕路?!?p> “無礙,多謝老鄉(xiāng)提醒?!?p> 說罷,她將手中銀元寶往桌上一放,顧自離開。
說到這元寶,那還是她下山之時,師兄硬塞給她的,說是在山外,唯有此物才是王道,柳寅月才不管這話,不就是個硬石頭,帶著也是累贅,她巴不得送出去。
西北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冰涼的雪子落在身上很快便化作了水滴,它侵入衣襟之時透著些徹骨的涼意。
此時,官道之上早已沒了一絲人影,薄薄的積雪徒留著幾道車轍和馬蹄的印記。
柳寅月聽著腳步踏雪發(fā)出的“咯吱”聲。她輕輕將雙手放在了腰間雙刀的刀柄上,她低著頭,面容被斗笠遮著,看不見神色。
剎那間,只見她突然回頭,抽出兩柄泛著銀光的彎刀,她身形一躍,朝身后那少年猛地撲去,刀光如閃電一般,直直砍向那少年的脖頸。
少年絲毫不亂,他向后一閃,手里長劍迅速出鞘,與她的刀相撞,發(fā)出尖銳的聲音。
柳寅月冷聲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