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幽閣,蘭心齋。
“萬萬沒想到,做了這么多掩飾,到頭來行蹤竟然還是敗露了?!碧埔滓贿呁嫌掷p了一圈紗布,一邊接過情兒遞過來的剪刀,懊惱道。
“唐公子既已將小女子送回憐幽閣,此事便與小女子無關(guān)了,若是再聽得一言半語,豈非又要徒引一場殺身之禍?”蘭心冷笑道。
唐易剪斷紗布,打了個結(jié),為難道:“回來的路上我便說過了,本是只要你去一趟開封慈悲寺,沒想到卻徒惹一場風(fēng)波。如此我便已經(jīng)過意不去,又豈敢再讓你冒著生命危險繼續(xù)上路?把你和情兒安全送回來,便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p> 蘭心冷哼一聲:“唐公子悍不畏死,信義無雙,蘭心一介女流,又豈能相提并論?!?p> 唐易又往左臂胡亂纏了幾圈紗布,嘿嘿一笑:“你一向高風(fēng)亮節(jié),我可是敬重得很,只不過此去只怕危險重重,萬一我照顧不周,使你有個三長兩短,無人知曉倒還好,若是傳到其他男人耳朵里,紛紛找我算賬,我還能與天下男人為敵不成?”
“你若會怕與天下男人為敵,又豈會……”蘭心眉梢上揚,銀牙輕咬,胸脯微微起伏,沒有說下去。
情兒不動聲色地站在唐易身旁,心底卻是幸災(zāi)樂禍——小姐真的生氣了。
“我的確不怕與天下男人為敵?!碧埔自米蟊鄣募啿迹鹕硐蜷T口走去。
走到門前,扭頭對蘭心說道:“只是一入江湖,生死為疆。像你這般如蘭花似的美人兒,還是不要踏入江湖的好。”
“你回來?!碧m心皺眉道。
“我沒走。”唐易撓撓耳朵道。
“這么多傷口,剛包扎完就走,你想死在外面不成?”蘭心望著唐易,緩緩向他走去。
“對我們江湖人來說,這點小傷不算什么。”唐易同時向蘭心走去,因為他的劍忘拿了。
唐易彎腰拾起地上的劍,抬起頭,卻見蘭心手中多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符。
“帶上它,或許會用得上?!碧m心伸出手,把頭偏向一邊。
唐易看著色澤溫潤的玉符,良久并沒有去接玉符,微微一笑:“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你比我更需要它?!?p> “唐易!”蘭心叫住了他。
唐易轉(zhuǎn)過身,只見蘭心輕咬朱唇,低聲道:“小心天涯鏢局的人?!?p> “謝啦,我如果回得來,一定找你喝酒?!?p> 唐易出了門,情兒才反應(yīng)過來:“小姐!你,你真是昏了頭……這玉符,這玉符……你怎么能隨便送人!這可是你……”
“情兒放心好了,唐公子不是壞人?!碧m心摸著情兒的小腦袋笑道。
情兒聽到小姐這么評價唐易,眼淚都要急出來了:“小姐你有所不知,坊間諺語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況且,我們整日居于青樓,見過的負心漢還少么……”
“情兒!不許亂說……我怎么會對他……對他,那個啊……”蘭心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女子,一旦談及這種事總是語無倫次。
情兒不滿道:“還說不會!你就連……就連從小貼身帶著的玉符都差點送了人……哼,只怕到時候情根深種無法自拔,還是要……唔,痛!”
“情兒,他和別的公子不一樣,他可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呢?!碧m心悄悄收回放在情兒腰間的素手,“況且,情兒放心好了,姐姐是不會嫁給江湖人的?!?p> “這還差不多?!鼻閮汉哌蟮?。
“倒是情兒對他也是與別個公子不同呢……不知情兒是否對江湖人……”蘭心鳳眼含笑,故意放慢語速去逗弄情兒。
只見情兒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把小姐抱得死死的,發(fā)誓一般道:“情兒一輩子跟著小姐,誰也不嫁!”
就這么被情兒抱著,不知怎的讓蘭心又想起了那天皎潔的月光。
那時情兒也是這么抱著自己的吧?
月光翻過窗戶爬進閣內(nèi),亥時了,情兒剛熄了燈打算上床睡覺,突然窗邊傳來一聲輕響,情兒嬌軀一震,目光慢慢向窗邊移去,透過屏風(fēng),看到月光下儼然站著一個人!
“你……是什么人!怎……怎么進來的!”情兒顫抖著聲音問道,卻依然把蘭心護在身后。
此時蘭心也察覺到了那人,卻是比情兒要鎮(zhèn)定地多,玉手攥著情兒的青紗袖,對那道人影斥道:“這里不歡迎你,趁我還沒看清楚你是誰,請你出去……”
“是我?!蹦侨怂餍宰诘匕迳?,聲音滿是疲憊。
“唐公子?”蘭心眉梢一顫,又雙目微瞇道:“公子這么晚前來我蘭心閣,又有何指教?”
唐易對屏風(fēng)說道:“我睡一覺就走……”
“唐公子未免太過無禮?!碧m心俏臉微紅,冷冷道。
“放心,我只睡地板……”
蘭心胸脯微微起伏,提高聲音道:“情兒,送客!”
情兒杏眼圓蹬,雙手掐腰走到窗邊,卻不禁愣住:那月光下的臉龐就像玉石堆砌出來的,雙頰略有嬰兒肥,合上的雙眼殘留著些許尚未褪去的疲憊。
“小姐,唐公子他,真的睡著了……”情兒不可思議地感嘆道。
睡著了?!蘭心柳眉倒豎,又慢慢舒展。
“先讓他這么睡著吧?!?p> “哦?!鼻閮簶O不情愿地應(yīng)道。
于是主仆二人徹夜失眠。
花開二朵,各表一枝。另一邊唐易雇了匹馬已經(jīng)徑直出了城。消息已然走漏,一路上搶奪劍譜的人自是不在少數(shù),好在都是些江湖散人,唐易憑借不俗的劍法倒也有驚無險,不知不覺已然行程過半。
過了條河,遇上幾伙無聊的小毛賊,也不用下馬,只消唐易輕笑一聲:“我姓唐,唐門的唐?!本挂材車樀盟麄兌挷徽f,拔腿就跑。
“老伯,敢問此處是何地啊?”唐易上前攔住趕路的老農(nóng)問道。
老農(nóng)擦擦額頭的汗珠,看唐易不像是本地人,便扇著袖子說道:“此乃江北省阜陽地界。”
“這……敢問老伯,既是江北阜陽,眼前又為何會有這一望無際的竹林?”唐易汗顏。
老農(nóng)笑道:“這里原來無竹,只因附近向北十里處的顧老爺愛竹,便將方圓五里全栽上了竹子,經(jīng)年累月,如今竹林已經(jīng)十里了?!?p> 唐易聽直了耳朵,感嘆道:“原來如此,果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p> 老農(nóng)贊同道:“是啊,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p> 唐易如遇知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鼓勵道:“加油,相信自己,經(jīng)過奮斗的你也可以做到的!”
唐易拜別老農(nóng),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一入竹林,更覺黯淡無光。林子里竹子眾多,互相交錯,行走極為不便,況且竹葉繁茂,遮天蔽日,更是讓人郁悶,腳下是堆積如厚毯般的落葉,踩下去如入云端,不知深淺。
竹林里沒有方向,沒有時間。唐易不知又往前走了多久,隱約瞧見遠處似是一處檐角,走近后,面前果然是一處宅子。
摸進去才知道,這宅子大到能讓人迷路的程度,無論是檐牙高啄,勾心斗角的屋檐,還是各抱地勢,斗折蛇行的回廊,亦或是曲徑通幽,柳暗花明的小路,各處精妙的布置都堪稱極品。
整個宅子燈火通明,轉(zhuǎn)過好幾個院子卻只有暗香浮動——既沒見到丫鬟下人,又沒見到房子的主人。唐易心下生疑,推開一處房門,里面陳設(shè)著書房的擺件,空無一人,唐易又來到另一處院子,推開房門,里面陳設(shè)著尋常女子的物件,也是空無一人,唐易又來到廚房,柴房,廳堂,祠堂,三處臥室,兩處丹房,五處倉庫,無一例外,全都空無一人——不妙!
突然唐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頭暈眼花,一時間東倒西歪,長劍幾欲脫手。
“唐易!”身后傳出來自地獄的聲音。
“唔……誰?”唐易轉(zhuǎn)過身去,瞇著雙眼,努力使自己看清來人,卻是徒勞。
“把劍譜交出來!”那聲音爆喝道。
“快交出劍譜!”
“快點把劍譜交出來!”
“交出劍譜!”
唐易腦海里響起無數(shù)個聲音,就像四周突然圍滿了人。每個聲音都和劍譜有關(guān),頓時頭疼欲裂,卻又不得不強行提起精神,提劍胡亂砍將過去。
“他跑啦!”
“攔住他!”
“不交出劍譜,今天你休想活著離開顧影山莊!”
“快攔住他!”
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多少劍,流了多少血,腦海中的聲音才越來越小,消失不見,意識也隨著聲音的減小逐漸消失……劍,劍譜……
“他還沒醒嗎?再給他喂點……”
唔……劍譜,劍譜還在嗎?
……
“你們先出去吧,這里有我就好……”
誰?這是誰的聲音……
……
“啊!你可算是醒啦!”
隨著一聲清泉般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唐易緩緩睜開了雙眼:劍譜——雙手在自己的胸前摸索,卻空無一物!
“你是在找它嗎?”清泉般的聲音又在耳畔想起,手中多了一本被油紙緊緊包裹著的書。
唐易點點頭,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抱它抱得可緊了,這本書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唐易又點了點頭。打量著四周,淺紅色的帷幔被天青流蘇高高束起,對面是一個梳妝臺,臺上放著質(zhì)地光滑的西洋鏡,幾盒同心堂的胭脂隨意地擺在鏡前,散發(fā)出淡淡的脂香。鏡里的女兒一襲淡藍羽衣,坐在鏡前鏤空梨花凳上,回頭笑靨如花地看著自己。
難道自己還沒醒過來?
黛眉含俏,鳳目生波,朱唇貝齒,顧盼生姿。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不是只有在夢中才見得到如此完美的女子么?
“你為什么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干了什么壞事嗎?”藍衣女子柔聲問道。
唐易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嗎?”藍衣女子又問。
唐易閉上眼睛,又搖了搖頭。
藍衣女子盈盈一笑:“那你先在這里養(yǎng)傷,我就不打擾你了,有什么事?lián)u一搖你枕邊的鈴鐺,我能就知道啦!”
說完藍衣女子走出房間,帶上了房門。
第二天,唐易早早的就醒了,雖然已經(jīng)能開口說話,卻依然無力動彈——這是唐易行走江湖的習(xí)慣,在每一個陌生的地方都不會睡得太久,否則可能就不會活這么久了。
煎熬到第一縷晨光照進窗子,門被推開了。是她來了,那個藍衣女子。
“你醒啦?”藍衣女子吐吐粉舌,臉頰微紅道:“今日貪睡了些,來得晚了?!?p>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又承蒙姑娘照顧,不知該如何報答才是?”唐易望著藍衣女子,腦海里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以身相許?
“噗——你人還在床上躺著,就先不要想什么報答不報答啦,先想想怎么快點把你的傷養(yǎng)好,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啊?!彼{衣女子笑道。
“那倒也是?!碧埔c點頭。
藍衣女子走到床邊坐下,打開手中的食盒,取出一碗熱騰騰的八寶粥和一只湯勺,佯裝正經(jīng)地對唐易道:“乖,我來喂你,快把飯吃了~”
“啊?”唐易如遭雷擊:怎么還有這種操作?!
“啊什么啊,好不容易把你給救活了,倘若再給餓死,豈非大大的不值?”藍衣女子玩味道。
藍衣女子舀了一勺粥,放在朱唇吹過后,稍稍一滯,又輕輕抿了一小口,這才伸到唐易嘴邊。
兵臨城下,唐易只得張嘴含下湯勺,復(fù)又問道:“敢問姑娘……”
“問什么問,吃飯不準(zhǔn)說話!”藍衣女子薄面含嗔。
唐易苦笑不得,卻又無力反抗,只好乖乖吃飯,蔥白玉指,薄袖輕衫,其間旖旎,唐易不敢回憶。
好不容易吃完飯,唐易正要開口,卻聽正收拾餐具的藍衣女子娓娓道:“知道你想問什么,話本里早就講得沒新意了——第一個問題,那晚下人在門口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渾身都是黑血,還好我平素喜歡一些岐黃之術(shù),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為你祛毒,又花了半天時間為你配藥療傷,過了整整一天你才醒。——第二個問題,我叫顧思瑩,是顧影山莊莊主的女兒,而這里自然就是顧影山莊啦……”
“顧影山莊?”唐易一陣頭痛,似是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顧思瑩疑惑道:“顧影山莊在你們那兒很有名么?”
唐易搖頭道:“很好聽的名字?!?p> “你體內(nèi)余毒未清,需要安心靜養(yǎng),若是使血液加速流淌,余毒擴散可就麻煩了。”顧思瑩提醒道。
唐易點頭應(yīng)允,又問道:“方圓十里的這片竹林,想必便是令尊的手筆吧?”
“正是,小時候爹爹知我愛竹,便在我四歲那年命人在方圓五里全部種下竹子為我慶生。”顧思瑩頗為得意地說道。
“令尊真是好氣魄啊?!?p> “爹爹最疼我了!”
“我的事你為什么一句也不問,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唐易盯著顧思瑩的一雙妙目,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顧思瑩黛眉一挑,下巴微揚,雙頰飛起兩朵紅云:“我……你長得這般好看,幾乎和面具劍俠別無二致,萬一真是面具劍俠……咳咳,主要還是我空有一身岐黃之術(shù),卻苦無用武之地,你正好出現(xiàn)在我家門前,我當(dāng)然要救你了!”
“哦?你見過面具劍俠?”唐易奇道。
“沒見過?!鳖櫵棘撜\實地答道。
“那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唐易問。
“你都傷成這樣了,就是想使壞又能壞到哪里去?”顧思瑩胸有成竹道。
“那你怕不怕我傷好之后再使壞?”唐易又問。
“既然是我救了你,你傷好之后又豈會對我使壞?”顧思瑩妙目微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唐易。
唐易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嘆了口氣。
“我雖沒見過面具劍俠,不過既然他武功高強,身材俊逸,想必長相也是不差的,不然為何整日帶著面具?定是怕自己太過俊俏惹上許多麻煩罷了?!鳖櫵棘摾碇睔鈮训卣f道,忽然又轉(zhuǎn)問唐易:“你是面具劍俠嗎?”
“我不是面具劍俠。”唐易不禁莞爾:原來竟還流傳了這么多不同形象的版本?
“不過我卻認識面具劍俠?!?p> “哇——傳言他可是不喜歡交朋友的!”顧思瑩頓時滿眼崇拜,幾乎貼在了唐易身上:“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面具劍俠的故事?還有,他長得到底有多俊俏?”
唐易莞爾“他啊……長得青面獠牙,頭上還有犄角,曾在江南楓橋鎮(zhèn)嚇?biāo)肋^一頭牛!”
顧思瑩頓時皺起了黛眉:“你騙人!面具劍俠才不會長成這個樣子,他就是英俊瀟灑,就是風(fēng)流倜儻!”
唐易只好道:“他從不摘下面具,我也沒瞧見過他究竟長什么樣子?!闭f著,艱難地朝床里側(cè)挪了挪身子。
顧思瑩索性坐到了床上,靠著床頭,低頭對唐易道:“那你既然認識面具劍俠,一定知道他的很多故事吧?”
顧思瑩近在咫尺,女兒家獨有的體香縈繞鼻尖,輕薄的綢緞下,玲瓏有致的玉體自是顯露無疑。唐易不得不吞了吞口水,卻又聽她呵氣如蘭,直叫耳根燒紅,就要遭受不住,連忙偏過頭轉(zhuǎn)移注意力道:“說起那面具劍俠啊……那個,呃,他的故事有幾籮筐那么多,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樣吧,我就撿幾個要緊的講給你聽。等等啊,你讓我想想……”
唐易皺起眉頭,仿佛陷入了沉思。好一會,突然叫道:“有了!那是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秋天,我倆一起在江南楓橋鎮(zhèn)的一個客棧里吃炒面,卻聽到有人在講面具劍俠為百姓做主,教訓(xùn)十二連環(huán)塢惡徒的事……”
“面具劍俠聽后到后有什么感想?”顧思瑩不禁問道。
唐易笑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我怎么知道。”
“那你沒問過嗎?”
“男人問這種事會很無聊的……誒,別打岔,當(dāng)時講得正起勁,突然正巧不巧地來了三個連環(huán)塢的匪徒鬧事——要知道這種事只要他在場就不喜歡別人出手,所以我就坐在一邊看戲。面具劍俠站出來后,那三個匪徒以為連環(huán)塢倉庫著火的事是他干的,呃……這事其實是我干的,不過他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三個匪徒??赡苡钟X得不過癮,又讓我打雜踩點,順手一把火把十二連環(huán)塢的天池分舵給燒了……”
“有一次在河北,當(dāng)時蝶戀花組織欺凌百姓,無惡不作,面具劍俠聽說了這件事后就立馬趕往河北,遇到一個員外家的千金……”
“這個不聽,換一個?!鳖櫵棘撨B忙打斷道。
唐易笑了笑,便又換了一個:“還有一次在東越寧海鎮(zhèn),呃……這個不好聽,襄州真武山那次才是經(jīng)典!那天正是九九重陽,他一人一劍……”
唐易不知講了多少個故事后,再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顧思瑩妙目微閉,睫毛輕顫,瓊鼻微動,嘴角含笑,雙頰飛紅,已經(jīng)不知在做著什么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