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早安!”第二天一早,侍者端來了溫水、青鹽,放在洗漱架上便退下了。
昨晚與伯克大人多飲了兩杯,祁韻士醒來之后有些頭疼,就多躺了一會兒,這會兒剛剛起身,趁著水溫正合適,便開始洗漱。
“師父,早安!”哈里克也早早來給先生請安。
“哈里克早啊!”經過昨晚簡單的交流,祁韻士對哈里克這個學生也越來越滿意。
“師父,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先生移步?!?p> “嗯,走吧!”
“你父親昨天把你交給我了,從今天開始你便跟著我吧!”祁韻士邊走邊說,“為師現(xiàn)在考教你一番,你且仔細聽好!”
“昨日你說,跟著我是想‘尋一條屬于自己的治學報國之路’,我且問你,你可知何為‘學’?何為‘國’?”
“學生自啟蒙至今,未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伊犁諸城亦未開辦學府書院。幼時跟隨大毛拉[毛拉:維吾爾族穆斯林對***教教職稱謂,又稱阿訇。]學習經文圣訓,年事稍長才接觸漢語也只會聽說不懂讀寫。好在祖父父親開明才請得先生教習,雖可讀寫卻每每不知其深意?;葸h城的書局學生也經常光顧,圣賢書晦澀難懂只好束之高閣,那話本雜記卻讀了不少……”
“學生淺薄,所謂‘學’在學生看來,因人而異。對普通百姓來說,就是耕種放牧等可謀生的本事;對戍邊將士來說,就是騎射兵法等可保家衛(wèi)國的手段;對文人騷客來說,是琴棋書畫等君子風月的技能,對官宦群臣來說,是為官為民的政治資本……”
“不瞞師父,我現(xiàn)在著實還不知何為‘學’,亦不知學而為何。”哈里克想了想,繼續(xù)回答。
“至于何為‘國’,學生也不是很懂。單說眼前,伊犁河流域水草肥美,若無戰(zhàn)事百姓勤勞富足無疑。但是從葉爾羌到準噶爾,再到如今大清治世,若遇暴政則民不聊生,凡遇戰(zhàn)亂必生靈涂炭。”
“普通百姓,無論蒙古人、回人、漢人,就如同草原上的羊群,無非也只希望能好好吃草而已。牧羊人手中的鞭子抽打地輕一些,牧羊犬撕咬地少一些,狼群來了主人和鷹犬能夠對外兇狠一些?!?p> “學生以為,先有家,而后有國,幾口之家為小家,萬千口之國為大家?!?p> “民生安居,家國中興,人人富足,戶戶平安,便是家國天下!”哈里克說完,心里還有些忐忑,畢竟這些都是自己的理解,也不知是否和師父的心意。但是師父考教又不能不答,便只好硬著頭皮一股腦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好!哈哈……好一句‘家國天下’?。 逼铐嵤啃χ粗@個年輕的小伙子,自己一時興起才收的徒弟,捋著胡須不住地點頭。
“祁先生好!”小邁里見二哥跟祁先生走到門口了還不進來,忍不住提醒。
“二哥,你們在說什么呀?什么‘家國天下’啊,現(xiàn)在都不如吃早餐重要!就等你們啦!”
“祁先生,快請上座用餐吧!”小邁里也怕失了禮,連忙請先生入座。
“師父,先請!”哈里克也反應了過來,趕緊給師父領位上茶,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吃完飯,老伯克夫人開始帶頭做都瓦[都瓦,就是祈禱與祝福,這一動作在維吾爾民間習俗里表示吉祥如意。],她把兩只手伸開并在一起,手心朝臉默禱了幾秒種,然后輕輕從上到下摸一下臉,大家重復起同樣的動作,餐畢。
薩迪克和伊不拉音起身向長輩告辭就離開了,他們今天各自還有安排。
“伯克大人,祁某連日叨擾,多謝款待!今日便告辭了。不過我得把哈里克‘借走’,這幾日還得哈里克做向導助我?!逼铐嵤恳财鹕砉笆?,跟阿里木告辭。
“祁先生,您多費心,哈里克就交給您了!”阿里木伯克起身,握住祁韻士的手說道?!澳谒m奇有何問題只管交給哈里克去辦,這小子雖然學問淺,做起事情來也算穩(wěn)妥,從小沒少跟在我身邊,這塔蘭奇的一應人事都還熟悉?!?p>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相讓著一前一后出了餐廳走在庭院的廊架下。
“多謝伯克大人割愛!哈里克明理知事,這個學生讓人很難不喜歡!剛剛一番‘百姓羊群’的比喻令人耳目一新,‘家國天下’言論也讓我不得不刮目相看??!”提到哈里克,祁韻士還贊賞地看了他一眼。
“還有這回事?”阿里木不解
“確有其事,就在剛剛……”
祁韻士把早餐前跟哈里克的對話簡單地跟伯克大人復述了一遍,還不忘對哈里克連連稱贊。聽得伯克大人心里既開心,又熨貼。
“師父謬贊,讓父親見笑了!”哈里克受了表揚還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帶著靦腆,趕緊轉移話題,“師父我們今天去干什么,我陪您!”